宋潛機前世闖過七次血河谷, 攢下豐富經驗,有輩子打工魂為了加給他提供的資料。算事發突然,不知被妙煙帶到了何地, 一番摸索也能快找到方。
宋潛機秘境深處去,去找人。
按華微人的親身經歷, 他遭仇敵追殺, 重傷墜崖, 乍見一片湖水。
三生石沉在湖底, 月圓之夜, 湖中可觀照“過去”和“未來”。
今日距離正月圓有三天。
“是你第幾具|身,有多少?不然都請出來見見?”
宋潛機袖中靈珠亮著紅光, 他行至危崖, 召出無影劍。
懸崖濃霧瀰漫。朝陽的光芒無法刺破雲霧, 便只照出模糊的影子。
面人影隱在霧中,只有聲音傳來:
“你怎知道我在裡?”
是清亮的少年聲。
同時傳出雲霧的有一陣清脆“啪嗒”聲, 像珍珠落在玉盤。
“猜的。”宋潛機一步步走近, 姿態放鬆, “血河谷大, 正重要的地方卻不多。你若想掌控全域性興風作浪,應會藉助‘三生石’的力量窺探未來。”
無相第一次出現在紅河岸,河裡有大蛟沉睡。
第二次出現在冰洞,洞下有混沌被封印。
要說血河谷有什地方特殊,或者被破壞後能產生巨大殺傷力, 應數秘境深處,畢竟“三生石”在崖下湖底。
宋潛機掂著無影劍,隨意晃動,像晃一根登山竹杖。
“你不怕嗎?”無相問。
“我怕什?”宋潛機問。
“不怕我是故意引你來裡?”
“啪嗒、啪嗒。”
聲音驟急, 似戲臺鼓點逼催,戰場短兵相接。
宋潛機笑道:“此時我孤身一人,有什可怕?”
正常人來說,呆在人群中更有安全感,一人算不擔心中伏遇險,也該害怕孤獨。
但於宋潛機情況恰好相反。
“次,你能讓我怎選。”宋潛機問。
無論是紅河,是冰洞地宮,方擅長以他人性命讓製造困局,試圖逼他做選擇。
無相嘆氣道:“你殺我兩次,我輸了兩次,說明之前那套你沒用,我何必要白費功夫。若此身再死,我便只剩後一具|身了。你也不必多慮,我此番受重創,沒有十餘年休養,再養不出更多。”
他換了少年聲音後,說話語調、遣詞造句也隨之改變,像個十六七歲的年輕人。
話音落,山風起,濃霧稍散。雲隙光穿透雲海照入山崖。
宋潛機只見一位白衣少年,盤膝坐在菩提樹下。
他身前置著一張烏木棋盤,黑白子戰局初開,寥寥十餘顆,未成氣候。
原來前一陣時緩時急、清脆如珠的聲響,不是利刃相擊,是棋盤落子之音。
張棋盤平平無奇做工粗糙,沒有刷漆,保留著清晰木紋。但宋潛機見它的第一眼,目不轉睛地盯著它,甚至不再無相。
“下棋嗎?”無相問。
宋潛機挑眉:“我上次說,無論天涯海角,必將你誅於劍下,你記得吧。”
“當然。我記得你在摘星臺上,留下“摘星三劫”,那之後再不曾與人正弈過。”無相屈指輕敲棋盤,“你不想走近它?”
宋潛機走上前,與少年相而坐。
方說得不錯,與紀辰下棋只算教學,不算弈。
像他進秘境之前,沒有遇到過正的敵人,需要他全力以赴地千里追殺。
宋潛機一手按劍,將無影劍橫置於膝頭,一手拈起冰涼的棋子,俯視棋盤。
“白子開局不利,為何選白?”無相問。
“我擅絕地翻盤。”宋潛機道,“千渠也曾是一片死地。”
無相點頭,竟然誠地笑起來:“‘一鳥死,百鳥鳴。一獸走,百獸驚。’你一人足以攪亂天下,華微宗當年送你千渠郡,怎能想到今日?”
白子落下,宋潛機的指尖觸及棋盤,微微一滯。
明明是死物,內裡卻有一道玄妙的生機之氣。
生機腐朽的木棋盤中透出,像沙漠跋涉的瀕死者,爆發出強大求生慾望。
“不死泉”被道特殊氣息影響,在他紫府中震顫,似想灌溉枯木。
“此乃何物?!”宋潛機聲音略顯嚴厲。
無相幽幽道:“它是擎天樹下,一條枯死的根莖。那棵樹漂亮,你如此愛花惜草,若是見過它,一定會喜歡。”
宋潛機摸出袖裡暗紅珠子:“冼劍塵告訴我,是你自創的一種法器,裡面是擎天樹芯的汁液。”
“不錯。世上只有我,能用擎天樹煉器。”無相落下一子。
宋潛機心中一動,忽想起進入秘境之前,冼劍塵他說,劫難提前了。
他已經殺了兩具|身,人的本體到底在哪裡,難道在擎天樹中?為何前世沒有般作為?
“樹芯的汁液、枯死的樹根,你有什?”宋潛機問。
“我有一顆種子。”
“擎天樹的種子?可以種出一顆新樹?”
“不錯。”無相笑道,“你已經讓我見過你所有底牌,屠龍陣、七絕琴、畫春山……我們既然要合作,我可以帶你那顆種子,以示誠意。”
宋潛機覺得荒唐:“我什時候說過,我要與你合作?”
無相不答反問:“你來秘境久,不想知道面發生了什事?不想你的菜地嗎?”
宋潛機:“等我出去……”
話未說完,啪嗒一聲脆響,無相輕喝:
“!”
一顆黑子落入棋盤正中心。
枯木棋盤上筆直的格線瞬間消散,似一面琉璃鏡照出青天長空、日出雲海、菩提落葉,以及弈的兩位少年。
盤中倒影飛速變幻,兩人面目消失,換了一隻□□蝶飛過簷角,落在瀑布般的紫藤上。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我的花架。”宋潛機喃喃。
正值亂花繽紛之時,奼紫嫣紅,群芳爭豔。
地裡蔬菜欣欣榮,鮮翠欲滴。
“你人的心,不如你的花園菜地吧?”無相低聲道,“宋潛機,我們才是同類。”
畫面變作光線暗淡的礦道,眾人手持匕首神情狂熱,圍著一條根鬚劈砍,用玉瓶接收鮮紅的汁液。
“擎天樹的根莖遍佈大陸,只要被修士挖到一條,必敲骨吸髓,助長自身修為。”無相道,“人踏上修煉之道,要開始掠奪和侵佔。”
一隻玉瓶滾落在地,汁液潑灑而出。數人爭執不休,祭出法器互相攻擊。礦道震盪,血流成河。
“人尋求修煉之法,凡人變成修士,透過享受煙火供奉增益氣運。可是人一旦擁有強大的力量,會有更多的貪慾。人心的貪婪、恐懼、仇恨,足以毀滅一切。”
無相的聲音變得縹緲。無數畫面撲面而來,衝進宋潛機眼底。
靈氣枯竭、大地龜裂。禿鷲盤旋,屍橫遍野。
滾滾天火墜落,烈火燒過村莊城鎮,凡人淒厲地慘呼。
“世上本不該有修士,不該有修煉之道,種力量應當於天地。”
“個世界註定走毀滅,算你救得一時,不過是苟延殘喘!唯有破而後立,開創新世,讓一切重新開始!”
“等舊界毀滅,新界開立,你是唯一的神!”
“我?”宋潛機問。
他神情恍惚,似被飛速變化的場景、娓娓惑人的言語衝擊,不能回神。
“次,我選擇你。”無相說。
“不!”宋潛機豁然抬眼,雙目神光湛然。
“啪!”
一顆白子落下!
畫面碎裂,棋盤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