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日被困公主府，除了主院，琳琅最愛呆的地方，怕就是那滿是芭蕉的水池了。
因為不知不覺中間這裡漸漸的多了些名貴的花草樹木，假山活水，到處都是那位窈窈姑娘的痕跡。
雖然以前甚至因為這個女子跟顧齊大打出手，但是琳琅從未去招惹過她，因為看不住顧齊的心，並不是他人的過錯。
即便不是這個窈窈，也會是那個窕窕。又有什麼區別呢……
難得有一個不錯的天氣，琳琅在嬤嬤的陪伴下漫步水池邊，看著水中已經冒頭的荷葉尖尖，不由停下腳步問道：“這池子裡，何時種上的花？”
嬤嬤低下了頭，有些不忍回答。
沒有得到回應的琳琅撇頭看了眼嬤嬤，心中一片瞭然。
只有在提到跟菡萏苑那位有關的事情，她才會露出這般憐憫又不甘的表情。
“挺好。暑季將至，到時候這滿池的荷花開出來，自然也是美不勝收的。”
嘆了一口氣，琳琅踱步至芭蕉樹前，沉默了許久。
只是在心中喟嘆：只可惜，如此一來，這水邊的芭蕉便更加不會有人在意到了吧……
“小女子見過公主！”
不知何時，一身著藍色廣袖流仙裙的女子悄然而至。
明月皓腕，肌如白雪，能被顧齊看中的女子，容貌自然是不差的。
“原來是窈姑娘。”
琳琅面不改色地打了個招呼，見她沒帶侍從卻也心下驚訝，她本就是習武之人，竟未曾發現這個雎窈是何時來的。
如此悄無聲息，只是因為剛剛自己出神嗎？
微風習習，琳琅甚至都聞到了對方身上若有若無的異香，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她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湧上心頭，揮之不去。
想著二人距離不過一丈，站得著實近了些，琳琅還是退了兩步，站穩後就這般耗著居然也沒有說話。
是了，以她們之間的關係，也是在是沒什麼好說的。
但是說到底畢竟是寄人籬下，對方還是主動寒暄：
“小女無事出來走走，驚擾公主了，還望恕罪。”
“無妨，院子修來本就是讓人逛的。不過本宮乏了，既然窈姑娘要走走，便不用送了。”
“公主府雖簡陋，但於姑娘來說著實太大了些，下次出來還是帶個隨身的婢女才是。若是迷了路，可如何是好？”
“謝公主關懷。”表面看上去，這個雎窈也不是個性格跋扈恃寵而驕的，一直溫溫和和，似乎只是巧遇過來打個招呼。
雖然琳琅絕對不會喜歡她，但也沒有想象中那般厭惡。
只是在經過她身旁的時候，還是覺得這個味道太過熟悉，忍不住欲言又止：“你身上的香……”
窈窈聞言似是有些奇怪，揮了揮有些寬鬆的袖袍：“香？公主也覺得這香好聞？”
“這是你帶入府的？”
“公主說笑了，自然不是，應是公主府上的尋常配給。”
“是嗎？”琳琅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回到主院後吩咐嬤嬤：“去查一查，這個窈窈屋中點的香究竟是什麼？”
身邊的嬤嬤是宮裡的老人了，聽主子這麼說，立馬嗅到些什麼：“公主，可是有什麼不妥？”
琳琅心中的陰霾揮之不去，敷衍道：“說不上來，但是她身上的香味似曾相識。”
……
而另一邊，兩個不速之客悠閒地走在公主府的宅院中。即便鳳林晚不懂得欣賞藝術，也知道這裡的一磚一瓦、雕欄畫棟皆非凡品。
只覺得自己恍如夢中，被白澤牽著，走在另一個世界。
“鳳林晚，你最近究竟有什麼不對勁我不是看不出來。但是這些事我想等你想通了主動告訴我，不管怎麼樣，我都會等。你也不必刻意躲避我，這樣大家都不自在。”
見鳳林晚沒有否認，白澤繼續說：“在外面也就罷了，如今你雖然是一夢華胥的胥主，但卻跟凡人一樣，很多事情都得從頭再來。我既然跟過來了，有些東西自會教你。”
白澤宛如一位良師，在別人家的院子裡一邊閒庭散步，一邊教導不成器的徒弟。
“這塹塵鏡中的一切雖是幻象，卻是跟琳琅記憶中的世界平行，也就是說，在這裡發生的事情，琳琅不知道的，我們卻是可以知道。”
“但是你要記住一點，我們是萬萬不能與琳琅在鏡中相遇，因為在此刻的琳琅眼中，我們並不存在。與她接觸很有可能會導致她的錯亂，那我們便被困在這裡，也就出不去了。”
“明白。”鳳林晚對他的話無法反駁，倒也聽得認真。
白澤很是欣慰：“你也看出來了，顧齊這個人深不可測。”
“我們目前還不知道顧齊這個人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他的所作所為處處透著古怪，我覺得有必要探查一番。”
“他的書房跟主院隔得有些遠，我先去看看，再去如今的琳琅公主那裡入夢為她奏一曲安魂樂，不然我怕她撐不住。至於你，就在這裡等我。”
鳳林晚看著白澤，神色複雜，沒有接話。
他在這一間故事燴裡待了好幾個月，要說這他有什麼壞心思，鳳林晚倒是不信的。
可是為什麼好好的一個上古神界的祥瑞神獸，卻偏偏留在了人間，獨獨對自己青眼相加呢？
厚臉皮的鳳林晚終於有了那麼點反思的自覺。
白澤剛抬起步子，也忍不住問：“其實我很想知道，你連這個琳琅所求為何都還不知道，為什麼還如此盡心盡力幫她？”
鳳林晚低頭，不由地想起琳琅那跟自己太過相似的容貌。總覺得有什麼，是自己不知道的。
抬頭對上白澤的眼，說出口卻變成了：“如果我告訴你，本胥主只是喜歡收集故事，你信嗎？”
……
他，自然是不信的。
不過既然她不願意說，那就算了。現在說這個確實也不太適宜，白澤想想也就罷了，沒有追問。
沒有心思猜鳳林晚現在的想法，再一次抬腳要走，思索了一番卻還是轉身對鳳林晚揮了揮衣袖，帶來一陣淡淡的檀木香，讓鳳鳳林晚不由閉眼偷偷深吸了一口氣。
白澤沒有發覺，只是滿意地點了點頭：“乖乖等我回來。”
剛剛這個動作鳳林晚以前不止一次見過，她知道，小白給自己施了隱身術。
她不想在這裡枯等，見她如此趁機提議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兵分兩路，那個什麼安魂曲的我也會。反正這琳琅公主現在也看不見我了，為她奏曲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這……”
“你放心，我可以的。”
“那好，你速去速回，一個時辰後你的隱身術會失效。在那之前一定要回來這裡找我。若我還沒有回來，不要亂跑，就在這裡等。”
“好。”
……
一個時辰後
鳳林晚有些不太相信自己在這個琳琅公主房間裡看到的景象，一邊走一邊撓了撓頭，怎麼也想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
而白澤早就在約定的地點，靠著臺階而立，也皺著眉頭，一臉沉思表情甚是古怪。
二人一見面，都是有些激動，同時道：
“你猜我看到了什麼？”
似是沒有料到，兩人皆是一愣，同時道：
“你先說！”
又是一愣，再同時道：
“那我先說！”
……
他們什麼時候變得如此默契了？場面不知為何一度變得有些尷尬，這樣下去豈不是沒完沒了了？
“咳咳……”鳳林晚假意咳嗽，總算是緩解了些許尷尬。見白澤沒有再說話才道：“現在情況又變得復雜，琳琅暫時也不需要咱們的什麼安魂樂了。”
“還是先回一間故事燴，具體情況還得問琳琅才行。”
“好！”
……
一間故事燴
琳琅不過是被塹塵鏡反噬得有些重，央鵲替她療傷後也就慢慢恢復了過來。
畢竟是孤魂的體質，一個短短的故事講得斷斷續續，還沒有結束。
得知央鵲等人都是“一間故事燴”的人，琳琅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等鳳林晚。
就在秦夏看清了琳琅的樣貌大驚小怪的時候，鳳林晚和白澤雙雙歸來。
央鵲控制住依舊咋咋呼呼的秦夏，這個琳琅跟鳳林晚的關係，還是等這件事了了再說吧。
“琳琅，我剛在你的主院，看見你跟顧齊……”這邊饒是鳳林晚活了不小的歲數，這般闖了他人閨房之樂，她也還是沒辦法面不改色地說出來，故而欲言又止。
倒是好不容易清醒過來的琳琅公主不怎麼在意，抬手撫順耳側的碎發輕笑：“夫妻之間，魚水之歡本是常情，一年未曾踏入主院，當他終於再來的時候，我以為他想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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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他在與我耳鬢廝磨之際還是溫柔地問出了那句話。他說：琳琅啊，你可知你師傅的下落？”
“我至今都還記得他在我耳邊的呼吸，那低喃沉迷的嗓音，叫我如何抵擋？”
“是夢，終究還是會碎的。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也是唯一的一次。卻是為了父王當初留下傳位太子哥哥的密詔。”
“師傅是方外之人，來去無蹤。他知道這份密詔定是被師傅藏了。尋，定是尋不到的。”
“而我，是師傅最鍾愛的徒兒……”
想哭，卻發現早已沒有了淚水。
“就在那個時候，琳琅公主就已經死了，不是因為他不愛，而是因為他明明不愛卻還要一次又一次地傷害。將我的心一次次剜出來，還要碾上一腳。”
不過就是那些個權謀相鬥，不過就是那些個大局為重，琳琅的心從未如此冰涼。
“於是我告訴他：師父那般疼愛我，琳琅自然是知曉的！”
“從此，他便對我軟言儂語，無微不至，若不是我早早知道了他的用心，若不是他入我的房間也從未忘記點上那似曾相識的香，我都快要以為他是愛我的了。”
“你說可笑不可笑？我求而不得的東西，他即便給了個假的，我也捨不得丟……”
鳳林晚下意識地問：“你說的這香……”
“啊，對了！這香啊，名為無相，是啟未皇族特有的名香，可以安神醒腦，活血化瘀。
“而最主要的功效，是可以沒有任何痛苦地避子。也就是說，只要他一日點那個香，我這輩子都不會有孩子。”
秦夏是中途回來的，聽了半天雲裡霧裡。
倒是鳳林晚聞言終於問了一個有智商的問題：“哎～這說不通啊，他不想讓你有孩子，我勉勉強強可以理解。但是他為什麼也給那個什麼窈窈用，他是不喜歡孩子嗎？”
琳琅：“這……”
“我想，應該跟他的真實身份有關係吧。”白澤見琳琅語塞，猜想她應該是不知道真實情況的。
鳳林晚沒有阻止，還很有興趣地問：“什麼真實身份？”，
白澤一開口，就扔下了一個重磅炸彈：
“我在他的書房裡無意間發現了一封密函，內容不多，大概的意思，差不多就是催促他儘快扶成渠三皇子繼位。”
“除了內容本身奇怪之外，重點是，這封信是啟未皇帝所寫，而他對顧齊用的稱謂是：吾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