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不會太過殘忍了？”
鳳林晚看了看突然發言的秦夏，只覺得他嚴肅不笑的時候有些許木訥呆板，竟還有點可愛。
不過這是一夢華胥的規矩，她倒是覺得甚是合理。想要得到什麼，總得付出些其他的什麼，公平得很。徑自眨了眨烏黑的大眼睛，沒有接話。
只是此刻燈火闌珊下，她這般模樣吸引了所有的光，星星點點彷彿在她的眼中跳躍，一身白衣羅裙下，墨髮朱唇，美得驚為天人卻不自知，也不知搖晃了誰的心？
秦夏看得有些呆，直到聽見央鵲刻意發出的“咳咳”聲才下意識地低下了頭，竟是不敢再看。
“秦夏，不得無禮！”
“一夢華胥”之處事原則，在央鵲心中早已根深蒂固，不容侵犯！哪裡可以容忍一個凡人如此言論？
而堂堂胥主，又怎麼是這個凡人可以覬覦的……
央鵲覺得，當初自己若不招惹秦夏，說不定他過幾天就會忘記跟胥主相遇一事，自己多此一舉讓他找過來果然是他來人間做的最愚蠢的事，並且沒有之一。
（只是此刻的央鵲沒有想到，後面的之二之三來得如此之快！那個人，無關鳳林晚，是他命定的劫，並且渡不過去，就此沉淪……）
不過，這滿地的碎片可都是那位上君的心意，可不僅僅是有錢就能買得到的。
教訓完秦夏，央鵲一臉肉疼：“哎，可憐又浪費了這麼一套上好的茶具。胥主，這可是連岐上君親手所制，下次能不能讓客人放穩了茶盞再說話？”
鳳林晚收回目光，連岐上君的手藝？那可真是可惜了……
又看了眼地上的碎片聳了聳肩，表示也很無奈。不知道自己只是說了句實話，怎麼就讓他激動地扔了茶盞嘞？
“抱歉！”肖莫臉色更加不好看了，有些緊張無措：“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你不必在意。不過是添香小築最新款的限量版茶具而已，我不心疼，真的！那個秦夏啊，還不趕緊收拾一下！”
鳳林晚見他愧疚的樣子有些不忍，無視央鵲一副看“敗家玩意兒”的表情，到底還是裝作雲淡風輕的模樣，也不在意秦夏的態度，使喚起人來倒是輕車熟路得很。
肖莫：“……”
秦夏：“……”
休息了片刻，見肖莫點頭，鳳林晚再次開啟錦囊，淺綠色的盈光環繞，故事仍在繼續。
“其實我心裡清楚，但是哪怕再也記不住這些事，我也想最後回味一次，哪怕一個細節也好。
我的父母，並沒有如勵志故事中所說的那樣，經過幾年的奮鬥又重振旗鼓，再次登上富豪榜。他們被鉅額債務壓得沒有了奮鬥的激情和可能，花了十年，終於擺脫了債務，可以為自己而活。
而我，也沒有繼續在學校蹉跎，一直都在尋找阮阮的路上。三年多的漫無目的的尋找讓我明白，若是她真的躲著你，你便真的再也找不到任何關於她的訊息。
……
可是，就在兩個月前的清明節，我回鄉下祭拜奶奶。她是這個世界上真正關心我的人，我想回來看看她。
獨自晃盪在山林間的小道，早春雨水菲菲，山霧朦朧，萬物回生，遠處河邊柳樹抽芽，就像第一次跟阮阮見面時她拿的柳條一樣，綠意點點，春色滿滿。
我想我大概是中了阮阮的毒，竟看山是她，看水也是她。
那天，我沒有撐傘，雨絲拂過臉龐，有點溫柔，也有點涼。還是那片松林，還是那些花，還是那個阮阮。
她就那樣突然地出現，也沒有撐傘，卻坐在花叢間，靠在松樹邊。我一時間有點分不清這究竟是現實，還是夢境？直到她笑靨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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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莫，好久不見。”
我無法形容自己當時的心情，只是跟著她笑了。天下著雨，我的世界卻終於又有了晴天。
“你還好嗎？”
“你不在，又怎麼會好？”
“聽說你沒有上高中了？真可惜，明明你那麼聰明，都已經考上了的……”
“阮阮，對我來說，不上學並不可惜，若是當真再也見不到你，那才是真的可惜。”
“我知道。所以我回來了……”她的眼中除了淚，還有其他什麼湧動，我知道，她定是放不下我的。
靠坐在樹下，握著她的手，我卻只感受到冰涼。我們閒話家常般聊了許久，直到衣衫溼透，卻始終不曾說起我最想知道的。
比如：這些年，她們舉家搬遷到了哪裡？這些年，她過得好不好？還有她的病，現在如何了？
她淋了雨，之後便一直不太好，回來就臥病在床，還是去了醫院。
可是既然回來了，到底是瞞不住的。她的父親告訴我，此次回來見我一面，是阮阮最後的心願。
阮阮先天腎臟功能不全，雖然一直靠藥物維持，但十幾年來她所活的每一天都是上天的恩賜，她一直在等，等一個健康的腎臟。
她其實沒辦法像其他孩子一般正常上學，卻在遇見我之後硬是讓家裡買了一個書包，每日裡上學放學，揹著空空的書包陪著我玩遊戲一般來回奔走。
突然記起，第一次見到她時，除了那根長長的柳條，我竟沒有發現其實她沒有揹著書包。
也突然想起，當年剛開始到學校，雖然大家不太友好，但總是有一兩個孩子會因為好奇而跟我搭話。自從我跟阮阮在一起後便再也沒有了。
也突然明白，每次放學她都會早早地等在學校門口，從不讓我去她的班級找她，是因為她根本就沒有跟他一樣在讀書。
她還說自己比我高一個年級呢，原來都是在騙人，真是個壞姑娘！
三年前，阮阮的病情突然惡化，不得不到大城市的醫院長期住院治療，也就有了那年夏天的不告而別。直到今年年後不久吧，她終於等到了配型成功的腎臟。
可是，天意弄人，李家父母辛苦了一輩子用來給阮阮做手術的錢，剛取出來，夫妻倆一個沒注意便被家中年幼的弟弟玩打火機不小心燒了個乾乾淨淨，只留下一堆灰燼。
告訴我這些後，兩鬢霜白的李父就蹲在地上竟哭得像個孩子，他這一輩子，就算是砸鍋賣鐵也從沒放棄過要救阮阮的希望。只是如今，看著女兒眼中的生念已滅，他再也支撐不下去了……
當然，我也沒有錢。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這個世界上，錢不是萬能的，但沒錢則是萬萬不能的！尤其是現在。”
（話至此處，秦夏點頭如搗蒜，央鵲翻了個白眼，心裡默默又將他從頭到尾鄙視了一遍。
鳳林晚突然覺得，這樣的他們……還挺有趣！）
扯遠了，肖莫繼續：“可能在很多人看來，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算問題，但是在我看來，這筆錢就算是用我的命去換，也是在所不惜的。”
肖莫看上去心意已決，但秦夏覺得他這個決定近乎愚蠢。放下掃帚抬腳走到他所坐的椅子前，居高臨下：“話雖如此，但其實掙錢可以有很多種方法，你這麼做值得嗎？”
“哪有什麼值不值得，只有自己願不願意罷了。”說完肖莫抬頭，看了秦夏許久，又道：
“罷了，你不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