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婺州刺史 第四十九章 流民衝擊婺州城

顯慶元年(公元656年),九月三十,巳時一刻。

都督府柴院,整潔的院落,孤零零的石桌,武康孑然而坐。盯著病房發呆,眉心擰成疙瘩,神情異常疾苦。自從確定災民來婺,整個九月份兒,都在煎熬中度過。

石桌放著家書,信封放著報喜帖,本月中旬,李哲出生,就是後來的李顯。武康身為舅舅,肯定首先通知,還得送大紅包。原本是件喜事,卻喜不起來,公私兩座大山,壓的他直不起身。

九月初八,五千信安民兵,四千龍丘民兵,抵達金華西防線,沿東陽江一字排開;九月初十,七千義烏民兵,進入金華東防線。北起金華山,南至東陽鄉,拉起百里警戒線。

九月十一,數萬災民渡麗水,進入勇康縉雲鄉。錄事參軍狄仁傑,團練指揮於洪志,率領金華民團,引導流民入金華。隊伍如長龍,浩浩蕩蕩,連綿不絕。

九月十四,流民圍攏婺州城,人數至少四萬。九月十五,七千勇康民兵,部署金華南防線。西至東陽江,東至東陽鄉,連線東西兩線。由於線長兵少,武康以越州都督身份,命令括州刺史岑昌,徵發括兵兩千,協助部署南線。

金華縣民團,四千開往蘭溪,連線東西兩線,部署金華北線。四千開進婺州城,協助法衙三衛,鎮守城池四門。至此,五萬括州流民,被包圍在婺州城下。

九月十六,武康率婺州官員,南城門會見流民,發表重要講話:朝廷的賑濟糧,走京杭大運河,已經進入淮南道。

最遲半個月,抵達杭州城。經由富春江,進入蘭溪水,直抵婺州城下。呼籲所有流民,謹守秩序,互相監督;團結起來,互幫互助。

同日關閉城門,絞動城樓絞盤,繃直的精鋼索,拉起巨大吊橋。錄事參軍狄仁傑,婺州長史長孫詮,司戶參軍張柬之,司法參軍駱賓王,各領九十工作人員,負責四門粥棚。

每天申時兩刻,所有工作人員,隨同賑濟稻米,乘坐大型吊籃,下放到城門外。經由臨時浮橋,來到河外粥棚,開火熬煮米粥。武康制定標準,粥鍋裡立筷子,筷子倒人頭落。

民兵維持秩序,強迫流民排隊,無論老弱婦孺,每天一碗米粥。為了人手一飯碗,婺州絞盡腦汁:買空城內瓷器店,從百姓家收購,甚至去杭州購買。

施粥到酉時,等流民吃完飯,負責人開始演講,著重強調秩序。演講半個時辰,直至口乾舌燥,乘吊籃上城樓。天黑以後,流民燃起篝火,合蓋被子,抱團取暖。

瓷碗、被子和木材,搬空婺州積蓄。如此好的待遇,節目效果自然不錯,災民排隊領粥,都會感謝武都督。特別是首日,城外大片哭聲,為武都督歌功頌德。

然而這種和諧,在九月二十二,出現很大裂紋。婺州倉沒糧了,只堅持了五天。為了籌集糧食,每天都在開會,每天唉聲嘆氣。官員絞盡腦汁,想盡各種辦法,愁掉大把頭髮。

去各坊宣傳,號召百姓募捐,武康帶頭捐款。同僚全部響應,商賈慷慨解囊,百姓也給面子。可惜杯水車薪,募捐的銅錢,買不到太多糧食。無論城內城外,百姓人心惶惶,不願意出售存糧。

城內六大糧行,早被城民搬空,就是出兩倍銅錢,城民也不賣糧。萬般無奈下,武康再次帶頭,捐獻自家存糧。依舊無濟於事,最後黔驢技窮。

九月二十五,飢餓三天的流民,城外痛哭哀求。九月二十六,事態繼續惡化,流民開始謾罵。甚至有幾人,衝過護城河,要求放他們進城。

屋漏偏逢連夜雨,密探帶來訊息,朝廷的賑濟糧,在揚州遭遇麻煩。抵達婺州城下,至少需要七天,該怎麼熬啊?

九月二十八,武康登上城樓,流民跪地哀求。同僚費盡口舌,才讓流民安靜,武康本想發言,被女人瘋笑打斷。有個年輕婦人,面黃肌瘦,披頭散髮。腳步踉蹌,搖搖欲墜,在人群傻笑。

知情人透露,她襁褓裡的孩子,昨夜被人偷走。今早在粥棚邊,找到孩子襁褓,以及幾塊骨頭。婦人抱著襁褓,跪在護城河外,哭的撕心裂肺,最後瘋瘋癲癲。

武康心如刀割,沒臉再說空話,直接走下城門。飢餓使人瘋狂,讓人變成禽獸,出現了易子而食。可他無計可施,市民有糧食,卻不願出賣。官府沒有藉口,更不能強迫,否則城內先亂。

每天食不知味,短短幾天功夫,愁出了白頭發。妻妾不斷安慰,你已竭盡全力,能對得起良心。然而公事折磨,尚能忍受,父親的病情,令他備受煎熬。

半個月來,病情急劇惡化。食量不斷減小,從大碗到小碗,從整碗到半碗,從碗變成勺;精神逐漸萎靡,從神智清醒,到精神恍惚,再到瘋言瘋語。

昨天只吃兩勺,之後陷入昏迷,到現在沒甦醒。武康心急如焚,守在病床邊,徹夜未眠。早上小晴過來,胡亂喝幾口粥,便沒了胃口。坐在石桌邊,望著天空發呆,內心滿是悽苦。

病房門開啟,武康趕緊起身,攙龍丘生坐下,迫不及待道:“請問老先生,阿爺的病情,有沒有好轉?請先生實話實說,阿爺能甦醒嗎,能熬過此劫嗎?”

龍丘生沉默,手拈雪白鬍鬚,閉上眼沉思。良久之後,直視武康,唉聲嘆氣:“賓林本就體弱,長期風餐露宿,吃食太過簡陋。已經病入膏肓,非藥石可醫。”

武康如遭雷擊,抓住老者的手,近乎哀求道:“求您妙手回春,一定醫治阿爺,他是我唯一的長輩。需要什麼藥材,哪怕萬年人參,只要您說話,我馬上派人找。”

喟然長嘆,龍丘生搖頭:“都督的心情,老夫能理解,可賓林的病,老夫束手無策。滲入五臟六腑,就算大羅金仙,也是回天乏術。儘早準備吧,現在的病情,熬不過兩天。”

武康緊咬嘴唇,喉中陣陣酸楚,眼淚簌簌落下。小晴走出房門,坐夫君旁邊,握夫君的手,無聲的安慰。龍丘生輕嘆,輕拍他肩膀,輕聲勸慰:“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請都督釋懷。”

道理誰都懂,可惜沒有用,武康抹把臉,看向龍丘生:“賓林是家父大名,敢問老先生,您如何得知?您與家父,是否早認識,還請先生釋疑。”

龍丘生回道:“事到如今,老夫也不隱瞞,確實早就相識。都督生母李氏,是老夫的弟子,她死於難產。賓林將你養大,後來續絃崔氏,生活倒也平淡。直到永徽三年,你犯下大錯,被趕出武家村。”

武康不禁慘然,那個時候的原主,被活活打死了。可無論靈魂是誰,血緣不會改變,這點無法否認。上輩子的父親,永遠不能再見;這輩子的父親,也要離我而去。

龍丘生輕嘆:“永徽四年,官吏橫徵暴斂,賓林家破人亡。夫妻倆走投無路,又被叛軍挾裹,從此走上不歸路。永徽四年八月,崔氏得了重病,賓林跑到龍丘山,找老夫求藥,可惜...”

話語戛然而止,武康更難受,戰爭就是那時爆發。叛軍南下婺州,婺兵頑強抵抗,與揚州軍南北夾擊,最終剿滅叛亂。婺兵的總指揮,就是他的親生兒子,錯手殺害繼母,坑殺三千戰俘。

龍丘生感慨:“天大的打擊,賓林沒有崩潰,四處乞討行善。期間三次來龍丘,找老夫求醫問藥。諸暨縣爆發鼠疫,他不顧老夫勸阻,毅然進災區。臨行之前,跪拜菩薩,祈求佛祖原諒。”

武康嘴唇溢血,小晴趕緊擦拭,心裡也不是滋味兒。阿姑和秀才的死,是夫君心裡的死結,是伴隨終生的夢魘。沒有人會知道,他從噩夢中驚醒,抱頭嗚咽的場景。

龍丘生喟然,語重心長道:“賓林確實怨你,你沒有親兄弟,害生母難產的,就是都督自己。你的繼母崔氏,也是死於兵災,所以他更加怨你。可即便這樣,還是為你奔波,為你行善贖罪。”

氣氛很壓抑,武康心如刀割。上輩子的媽媽,生產時落下病根,後來急劇惡化,病死在醫院。難道姓武名康的,都是克母的災星?

收起思緒,緩緩起身,雙手抱拳,萬分陳懇:“求先生竭盡所能,保住阿爺性命,無論付出...”

聲音被打斷,保鏢的阻攔,狄仁傑的呼喊:大事不好啦,趕緊去南城門,災民開始暴動。有人遊過護城河,攀爬上吊橋,企圖破壞鋼環,被於洪志射殺。

瞬間臉色煞白,下意識攥手心,最壞結果發生了。聽小晴喊疼,趕緊鬆開手,趕緊小聲道歉,小晴卻急不可耐:“夫君快去城門,阻止流民暴動,這裡有我和先生。”

看看病房門,衝龍丘生抱拳,拍小晴肩膀,轉身大步離開。狄仁傑和駱賓王,急的團團轉,臉色都很難看。武康帶領保鏢,離開都督府,大步趕往南城門。

剛出金華大道,遠遠聽到咆哮,百姓紛紛讓路。民兵擁擠城洞,死死抵住城門,門縫大幅裂開。快速來到城頭,抬眼往下看,黑壓壓人頭。飢餓數天的流民,終於失去理智,瘋狂衝擊城門。

有的攀爬吊橋,有的跪地哀求,有的仰頭怒吼。手裡拿著木棍,是取暖的木材,是拆掉的粥棚。民兵嚴陣以待,弓箭手搭箭,連枷兵守垛口,強弩兵瞄準,做好了戰鬥準備。

張柬之匆匆過來,抹去額頭冷汗,近乎哀求道:“場面已經失控,下官嘴皮磨破,他們聽不進去。請即刻下令,婺州所有民兵,收縮金華防線,包圍全部暴民。”

局勢刻不容緩,武康重重點頭,先包圍震懾。張柬之傳令,於洪志吶喊,命令快速傳遞。城門樓瞭望臺,點燃兩柱狼煙,旗手亮出紅旗,打出包圍旗語。

不到五分鐘,收到防線呼應,四面八方狼煙起。模糊的黑影,往這邊湧來,吶喊響天徹底。狄仁傑跑上城牆,扯嗓門彙報:“東西北三門,民兵正在放箭,災民往這邊聚集。”

武康怒不可遏,衝狄仁傑咆哮:“誰下的命令,是長孫詮嗎?你和錢順過去,把他押過來,若是反抗,直接砍頭。命令所有官員,全部來南城門,膽敢違抗者,也給我砍了。”

狄仁傑臉紅脖子粗,讓錢順自己去,急不可耐道:“現在不是砍人的時候,大佬趕緊想辦法,安撫流民情緒。暴亂一旦形成,無論結果如何,朝廷不會放過你我。”

說的都是廢話,武康咬牙切齒,讓如我怎麼安撫。正焦急間,聽城下大喊:官兵衝過來啦,我們被包圍了,咱們撞開城門...一時咆

哮更劇,失去理智的流民,潮水般衝擊。

江南百姓都會水,護城河形同虛設,河水被人群溢位。無數人擠壓吊橋,更多人爬上去,城樓絞盤禁不住,木栓直接斷裂。實木吊橋拍下,躲閃不及的暴民,當場砸死幾十個。

狄仁傑咆哮:“不能再耽擱啦,下令防線進攻,城門撐不了多久。若是城門被破,暴民湧入城內,婺州生靈塗炭。失城之罪,誰也擔不起,別再猶豫啦!”

武康嗓門更大:“他們不是叛軍,是飢餓災民;不是想攻城,只想填飽肚子。倘若武力鎮壓,就是血流成河,再無挽回可能。逼迫流民造反,我們肯定背鍋,結果是一樣的。指揮使於洪志,傳令金華防線,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妄動。”

於洪志遲疑幾秒,轉身傳遞命令,婺兵很快停止推進。全部刀兵出鞘,個個虎視眈眈,等待衝鋒命令。他們看待流民,更無半點好感,當初五縣指揮使,竟然聯名上書,要求邊境戒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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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佬動真火,誰也不敢造次,盯著城下暴民,個個心急如焚。平郎匆匆跑來,湊近低聲耳語。武康面露喜色,吩咐狄仁傑:“半個時辰後,我若不出現,你便下令進攻。”

狄仁傑大喜,點頭如搗蒜,眾人如釋重負。武康快速下樓,騎馬跑回都督府,韁繩丟給平郎。一口氣跑到後院,見到龍丘生,急不可耐問:“是阿爺醒了,還吃半碗粥?”

龍丘生毫無喜色,拉他離開幾步,壓低聲音說:“突然間甦醒,頭腦很清醒,精神也常好,醒來就要見你。感覺不正常,老夫竊以為,有可能是回光...”

突聽小晴呼喊,武康閃身離開,急匆匆進門。武賓林坐在床頭,後背倚著枕頭,輕輕抬起左手,虛弱的張開口:“崔氏先出去,阿舅有些話,和康兒單獨說...”

小晴立刻應諾,作揖離開房間,輕輕帶上房門。武康欣喜若狂,自從穿越大唐,父親首次和顏悅色。趕緊跑過去,握住老父左手,激動的不知說什麼。

武賓林抬右手,伸到枕頭下面,摸出精緻荷包,顫巍巍遞過來。武康趕緊接住,聽虛弱聲音:“康兒開啟袋子,數數裡面的稻米,還有多少粒?”

武康點頭如搗蒜,快速解開繩子,倒出所有米粒。捧在左手心,右手拈米粒,一粒粒放進荷包。幾分鐘後,清點完畢,立刻回答:“回阿爺的話,共有3056顆。”

武賓聞言,面色疾苦,斷斷續續道:“罪孽深重的人,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能為人。你繼母的死,會算到你頭上;皇帝和閻王,是平起平坐的,所以那三千戰俘,也會算到你頭上。”

見孩子不反駁,武賓林很欣慰,繼續說道:“你是我的骨肉,也是唯一血脈,我想讓你再世為人,我要給你贖罪。起初袋子裡,有米三千零一,代表戰俘和你阿孃。我做件善事,就吃掉一粒;你做件好事,也吃掉一粒;你做件壞事,就放入一粒。”

武康肩膀微顫,羞愧很快上臉,嘴唇不住哆嗦。武賓林嘆息,繼續訴說:“三年多了,我四處行善,救人於水火。可是袋中米,比之前還多,是阿爹無能啊。”

緩緩搖頭,潸然淚下,武康哽咽道:“不是阿爹的錯,是我太混蛋,做了太多壞事。豪州莫名谷,屠戮數千人,砍頭築京觀,是我罪孽深重。”

武賓林搖頭,緩緩拿荷包,塞武康手裡,有氣無力:“莫名谷賊人,搶劫田租,死有餘辜。袋中罪孽,是諸暨犯下,他們罪不至死。你愛婺州之民,不愛全國之民,這是不對的。”

武康更加慚愧,當初諸暨抗瘟,全縣戒嚴時,那些盜賊、無賴,根本罪不至死。甚至有些百姓,擅自離開院子,也被婺兵射殺。現在想起來,確實很殘暴。

劇烈咳嗽,打斷思緒,趕去伺候,端桌上茶杯。武賓林搖頭,氣息越發弱:“阿爹畢生願望,就是在死之前,袋中沒有米。可天悖人願,老骨頭不爭氣,永遠等不到那天。康兒答應爹,吃掉此袋子裡,所有的罪孽。”

又是劇烈咳嗽,輕撫阿爹胸口,手絹輕覆他嘴上。咳嗽漸漸停止,武康端起茶杯,手絹放在桌上。驀的雙眼發黑,手絹上大片血,刺痛他每根神經。

想起上輩子,父親生病住院,也說了同樣的話:爹畢生的願望,就是在死之前,見到你結婚生子。然後劇烈咳嗽,鮮血染透紙巾,畫面如此相似。當時自己承諾,畢業後就娶令月,可直到穿越前,也沒兌現諾言。

一時心如刀絞,把米袋塞進懷裡,看著父親微笑,再次給出承諾:“我向您發誓,您的畢生願望,肯定能實現。求您等著我,最多兩個時辰,我就回到這裡,當著您的面,吃掉袋中米。”

武賓林瞳孔渙散,艱難蠕動嘴唇,努力瞪大雙眼,微不可查點頭。武康拿起剪刀,快速塞進算袋,言辭鑿鑿道:“阿爹您稍等,康兒現在就去,實現您的畢生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