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婺州刺史 第五十章 殺身之禍終應驗

顯慶元年(公元656年),九月三十,午時三刻。

婺州城金華道,武康撒腿狂奔,看見熟悉身影,剎那停住腳步。年輕的小和尚,攔在路中央,身穿紫色袈裟。唐朝的僧人,袈裟向官員看齊,以皇帝賜紫、紅為尊。

和尚手掛念珠,雙手合十,口誦佛號:“阿彌陀佛,敢問武都督,決定應劫嗎?”

武康喟然長嘆,雙手合十說:“大師所言不虛,我的殺身之禍,最終還是來臨。我將犯下大罪,沒人能救我,皇后也不行。大禍可以避免,可冥冥之中,有股力量,推我應劫。”

和尚躬身行禮,抑揚頓挫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善惡到頭終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都督吉人天相,定能逢凶化吉,佛祖會保佑你,貧僧也會祈福。”

恐怕萬能的佛祖,也保不住我的命,武康慘然失笑。躬身行禮,從身邊跑過,沿著東明道,直奔南城門。耳邊呼呼風聲,店鋪層層後退,噪音愈來愈大,城門陣陣肅殺。

各坊的衚衕裡,埋伏金華民兵;高高的坊牆上,箭弩蓄勢待發;寬闊的城門內,槍兵嚴陣以待;結實的人型木架,橫木斜插長槍,槍頭直指城門;婺兵鴉雀無聲,城外震耳欲聾。

走上城門樓,連枷兵列隊,弓箭兵就位,盾牌兵堵垛口。鞭炮般砰砰,碎石落城頭,是暴民的攻擊。同僚圍著沙漏,靜等攻擊時間,見大佬現身,紛紛過來行禮。

武康輕嘆息,吩咐於洪志:“撤回刀盾手,民兵下城頭,把守各坊門,監控所有街道。錢順放吊籃,送本官下城,我和流民談判。你們都閉嘴,什麼都不想聽,執行命令吧。”

眾人心急如焚,卻沒人敢說話。不到半分鐘,於洪志傳令。命令層層傳遞,士兵列隊下樓,錢順放吊籃。飛石漸漸停止,噪音逐漸減小,武康來到垛口,轉身繼續吩咐:“我自己下去,你們不要跟,隨時聽候差遣。”

狄仁傑想勸,武康擺手制止。爬女牆凹口,站在吊籃裡,俯瞰芸芸人頭。流民見到紫袍,知道來人是誰,再看孑然一身,漸漸呆在原地。吊籃越放越低,流民越發安靜;吊籃離地丈許,流民鴉雀無聲。

開啟腰間算袋,取出陰森剪刀,解掉金玉腰帶,脫去身上紫袍。右手持剪刀,左臂掛紫袍,掃視人群道:“檢校右武衛大將軍,越州大都督,婺州刺史武康,今日在此承諾,放所有人進城。”

流民不可置信,很快響起議論聲。狄仁傑暴走,大聲疾呼不可,同僚異口同聲。然而不到半分鐘,被群眾歡呼淹沒,歡呼響徹天地。武康抬手下壓,大約十分鐘,現場再次寂靜。

揚起手中官袍,音量放到最高:“婺州百姓都知道,我的這件紫袍,是聖人穿過的。聖人登基以前,曾是太子和晉王,舊衣存放尚衣局。我因微薄功勳,聖人賜下舊衣,皇后日夜縫製,方有這件官袍。”

扯出濃濃苦笑,揚起右手剪刀:“請稍安勿躁,我會用剪刀,剪碎這件袍,分發給鄉親們,作為進城憑證。進城以後,婺州全體官員,會安排你們,入住城中百姓家。聖袍的碎片,交給各家主人,抵伙食和住宿費。”

話音落,萬人齊喑,落針可聞,武康慘然:“聖人是真命天子,有真龍之氣,所有御用之物,皆能帶來福祉。聖人貼身衣物,常年浸潤龍氣,能做傳家之寶。鄉親請放心,城內的百姓,樂意用些許米糧,換現成的傳家寶。”

官員全被震撼,狄仁傑如遭雷擊,轉身吩咐錢順:“帶領所有保安,所有不良人,所有民團騎兵。調動所有力量,通知各坊百姓:武都督剪官袍,流民手中的聖袍,就是接待的報酬。安置的越多,得聖袍越多。張戶參,駱法參,你們也去。”

兩人臉色蒼白,沉聲應諾,張柬之言辭鑿鑿:“請狄公放心,婺州城五十坊,五千三百多戶,每戶都會通知。若有一戶不知,若有一人不曉,柬之引咎辭職。”

官員再次沉默,狄仁傑苦笑,無奈揮揮手。駱賓王含淚,急匆匆下樓,所有人行動。內心疑惑不解,大佬何必如此,付出天大代價,到底為了什麼?賓王不服任何人,從今天開始,只服武康一人。

錢順跑下城門,任務交給趙聲,一口氣跑到都督府。後院拜見夫人,一五一十彙報,話還沒說完,聽噹啷一聲。茶杯四分五裂,夫人臉色煞白,身體搖搖欲墜,白眼翻起昏過去。

瞬間雞飛狗跳,妾室婢女亂成團,錢順趕緊找人,找武元的妻子。又是掐人中,又是敷毛巾,終於悠悠轉醒。小晴淚流滿面,渾身都在顫抖,顧不上穿鞋,哭著跑向柴院。

錢順意識不好,亦步亦趨跟隨,額頭掛滿問號。很快來到柴院,院門掛著鎖,平郎攔門口。見到夫人,直接跪地上,拽腰間橫刀,架自己咽喉:“大佬交代,他回來之前,不讓您進柴院。屬下不敢阻攔,若夫人相逼,屬下唯有一死。”

小晴泣不成聲,衝院裡咆哮:“你和夫君說了什麼,他為何做傻事?他是你的親生骨肉,為何逼他去死?現在家破人亡,你終於滿意了,我家到底欠你什麼?”

小晴癱坐在地,哭聲嘶聲裂肺:夫君好狠的心,我們孤兒寡母,該怎麼活啊。哭聲越來越大,婢女匆匆來到,三個妾室都落淚,不停安慰主母。

錢順百思不解,為何要死要活,到底

怎麼回事?想起城門樓上,婺州官員的表情,以及駱賓王的眼淚,剎那如遭雷擊。雙腿發軟,癱倒在地,想到那種可能,很快大汗淋漓。

突聽平郎驚呼,夫人再次暈倒,錢順趕緊起身。廂房抬出軟床,如煙和琴娘搭手,抬夫人回臥室。錢順雙手顫抖,怒視柴院病房,緊緊握住刀柄,這都造了什麼孽?

病房裡的老人,雙目呆滯無神,流下兩行清淚。嘴唇不住抽動,嘴角溢位鮮血,順著鬍子,滴在胸前。剛才的話,他聽到了,句句在理,字字誅心。

錢順鬆開刀柄,心裡滿滿懊悔,當初就該殺了他。早就有預感,這個老不死,會禍害大佬。與平郎對視,轉身望城門方向,實在想不明白,大佬為何做傻事。

流民群情激奮,武康面色疾苦:“諸位應該不知道,我今天的行為,到底意味什麼。《唐律疏議》之《名例》,列數十惡不赦,其六曰:大不敬。禮是敬的根本,敬是禮的載體,對聖人逾禮,就是大不敬。”

微微搖頭,提高嗓門:“唐律疏議規定,指斥乘輿,情理切害,隸屬大不敬。意思是說,誹謗詆譭聖人,是最嚴重的逾禮,會被判處斬刑。本官剪碎聖袍,比誹謗更嚴重。”

氣氛開始壓抑,萬道目光注視,武康痛極而笑:“也就是說,剪刀張開那刻,我這條命,也就沒了。朝廷的救濟糧,七日後到婺州,在此期間,你們以客人的身份,接受主家照顧。所以請諸位鄉親,恪守為客之道。”

雙手抱拳,躬身行禮,近乎哀求:“為客之道,謹言慎行,聽從安排。不讓主家為難,不讓主家厭煩,不要淪為惡客。拜託諸位鄉親,要遵紀守法,別讓武康白死。”

現場死寂,半刻鐘後,有名老者,緩緩稽首。蒼老聲音,喊“武公萬福”,向四周輻射。流民紛紛拜倒,如風吹麥浪,又如多米諾骨牌。萬民稽首祝福,整齊而鏗鏘。

武康剪刀下壓,吊籃緩緩滑落,直至與地面相接。城門緩緩開啟,保安搬開拒馬槍,刀兵對面而站,雪亮的橫刀,組成長長甬道。流民紛紛起身,靜靜站在原地,目光聚焦過來。

狄仁傑大聲疾呼,流民聽從吩咐,湧向護城河外,排起長長的隊伍。武康抖動紫袍,開啟手中剪刀,強壓心中悔意。摒棄最後的猶豫,剪刀落紫袍領口。

慘然失笑,這條小命,真的沒了。銅錢大小的布片,遞給最近流民。青年接布片,眼裡含淚花,一躬到底。然後走入城門,密麻的弓箭下,高舉紫色碎布,進入刀兵甬道。

剪掉第二片,遞給白髮老人。老人接過布,側身指身後,喉中哽咽道:“他們是老朽家人,老幼共七口,您給一片就行。老朽在此立誓,若有命回家,定給武公立功德牌。”

沒這個必要了,武康啞然,無奈搖頭。一戶一布也好,流民數以萬計,這身衣袍不夠分。狄仁傑示意放行,老人高舉布片,帶著全家七口,魚貫進入甬道。

重複手中動作,剪刀開開合合,災民紛紛走過。想到秀才的託夢,他千叮嚀萬囑咐,不要意氣用事,可自己還是辜負。愧對良苦用心,我卻不會後悔,前世的遺憾,對老爹的愧疚,讓我痛不欲生。

這輩子的阿孃,死在我的刀下,阿爹再含恨最終,我會生不如死。噩夢、悔恨與自責,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早就受夠了。洗清所有罪孽,徹底解脫吧,哪怕丟掉性命。

忽聽奇怪聲音,緩緩抬頭看,錯愕片刻,扯出淺笑。狄仁傑站對面,也脫掉官袍,也找來剪刀,效仿大佬行為。老狄夠意思,你感動了我,想幫我分擔罪責,可惜沒有卵用。

你私剪官袍,最多遭受斥責,我卻十死無生。現在只能奢望,救駕李九的功勞,廢王立武的功勞,曾經的種種功勞,能保我的命。轉念仔細想,覺的不大可能,以後再說吧。

不知過多久,剪刀聲更雜,眼角餘光掃,有些哭笑不得。婺州全體官員,城門排五橫四列。個個手持剪刀,剪各自官袍,就像車站售票視窗。見長孫詮在列,有些不可置信,你應該巴不得我死。

對視片刻,長孫詮收目光,繼續手裡動作。武康收思緒,遞出手裡布片,卻聽憨厚聲音:俺韓五不要布,讓俺進城進行。俺有渾身力氣,能賣苦力吃飯。武公是好官,後面人很多,您的衣服不夠。

五大三粗的青年,確實有把氣力,你能幫我的,也就這麼多嘍。武康微微點頭,看向密集人群,斟酌片刻說:“你去興蘭坊張家,院牆最高的那家。見到張七郎,報我的名號,他會安排你。”

韓五誒誒兩聲,抱拳一躬到底,大步進入城門。黑衣人迎上,帶他去甬道邊,和士兵交代幾句,示意可以通行。踏入甬道那刻,士兵殺氣騰騰,刀鋒寒光森森,感覺腿肚打顫。

好容易出甬道,被不良人攔住,喝問為何沒布。趕緊據實相告,不良人不再言語,領他進旁邊衚衕。到處是武裝士兵,坊牆弓箭手林立,箭頭瞄準自己,韓五大汗淋漓。

艱難來到坊門,不良人推他進去,轉身大步離開。韓五穩住身體,找到最高院牆,就在街道盡頭。邁步走過去,路過第一戶人家,門裡衝出個婦人,抓住他的袖子。

往家門裡拽,邊走邊說:“是括州災民吧,我家做蠟燭買賣,需要人手幫忙。每天兩頓管飽,夜裡睡在工房,給我

看家護院。你就放心吧,我家都是老實人,不會虧待你,快把聖袍給我。”

最後那句是重點,韓五趕緊停步,撓撓頭尷尬道:“俺沒要聖袍,武公讓俺去張家,賣力氣討飯吃。娘子給的條件好,俺住您家也行。俺力氣很大,什麼活都能幹,填飽肚子就行。”

沒有聖袍啊,婦人當即冷臉,鬆開袖子鄙夷:“傻不傻啊你,聖袍都不要,那是聖人的衣服,沾著仙氣兒嘞。放香囊隨身戴,肯定能當大官,像都督那樣的大官。你個小傻子,馬上去張七家,別耽誤老孃做生意。”

這時坊門走進三人,婦人麻溜離開,還是剛才說辭。很快買賣談成,不良人調笑:“我說呂大嫂,這是第四個啊,你家能安頓嗎?可別壞武公名聲,到時武公饒你,我葉三不饒。”

婦人從夫婦手中,接布片塞懷裡,滿臉賠笑道:“葉郎君說笑了,七天後皇糧來,都督的話俺信。就是再來四個,嫂子也養的起,你就放心吧。嫂子也不貪心,收集五個聖袍,俺就不搶人啦。”

不良人哼哼笑,煞有介事道:“那得照顧好括人,不要墜都督名聲,否則真饒不了你。不過老嫂子,實話告訴你,他們拿的不是聖袍,而是狄公的官袍。”

婦人略微變臉,糾結片刻說:“那也沒說的,都督是天下第一好官,狄公就是第二好官。狄公的官衣,留給我家小娘子,將來嫁個好人家。葉家大兄弟,嫂子要招待客人,不和你聊啦。”

夫妻千恩萬謝,跟著婦人進門,韓五有些後悔,後悔沒要聖袍。轉身繼續走,又被住家戶攔住,也是要聖袍的,每天管三頓飯。好容易解釋清楚,又被第三家攔住,乾脆撒腿快跑,嘴裡大喊沒聖袍。

跑到巷子盡頭,來到張家門口,有輛牛車駛出。韓五道明來歷,穿華服的中年人,正是主家張七。他吩咐人拿米糕,韓五狼吞虎嚥,張七淡淡說道:“有事要做,跟著我們,不要亂跑。”

韓五點頭應諾,跟在牛車後,牛車停在隔壁。張七和戶主交涉,竟然要買聖袍,張口就是五貫。韓五瞠目結舌,五貫夠我家吃五年,就算聖人的衣服,也不值五貫吧?

交易很快達成,主家拿出三塊布,張七放算袋裡。僕人開啟車簾,滿車子的銅錢,韓五開始搬錢,十五貫送進主家。

然後挨家挨戶,購買鄰居聖袍,很快買到幾十條。韓五更加疑惑,主家買這麼多,家裡孩子多嗎?

一路無話,來到坊門婦人家。婦人得知來意,直接冷嘲熱諷:“多少錢都不賣,老孃家裡有錢,聖袍留給孩子。張七啊張七,你的如意算盤,別以為老孃不知。想借聖袍,搶我家生意?”

張七搖頭,異常陳懇:“咱們做白蠟的,做人不能忘本,你也應該知道,白蠟樹是武公引進的。當初揭不開鍋,現在錦衣玉食,皆拜蠟樹所賜,是不是這個理?”

婦人掐著腰,扯嗓門咆哮:“老孃沒忘本,去我家堂屋看看,有武公的功德牌。今年中秋節,給他送五十團蠟,可他說啥不要。我說張七郎,你什麼意思,這和聖袍有關嗎?”

張七郎搖頭:“婦人家啥都不懂,武公說自己犯‘大不敬’,不是哄騙括人,而是千真萬確。武公對我有恩,就是傾家蕩產,也要買下所有聖袍,重新縫合起來,送給武公贖罪。”

婦人沉下臉,手不再掐腰,沉吟片刻道:“你是不是哄我,那麼好的官,朝廷會殺頭?若真是這樣,你能買多少?你看這樣如何,咱們現在去蠟會,集合所有會員,共同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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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拾柴火焰高,張七當即贊同,安排僕人買布,與婦人匆匆離開。望著他們的背影,韓五百思不解,琢磨剛才的話。武公那麼好的官,是婺州一片青天,真的會被殺頭嗎?

黃昏時分,所有災民進城,安排好一切,武康匆匆回家。匆匆來到柴院,錢順和平郎迎上,兩人眼珠通紅。平郎緊咬嘴唇,錢順滿臉堅毅,拍胸脯信誓旦旦:“大佬您放心,我帶弟兄們蹲守,朝廷的欽差,不能活著進婺州。”

作死啊你們,武康翻出白眼,黑著臉訓斥:“別胡說八道,那是犯上作亂,那是萬劫不復。你們也別擔心,那個小和尚說,還有一線生機。這樣吧,你和平郎去京城,去找新城公主,讓她向皇后彙報。”

兩人遲疑幾息,應諾轉身離開。武康走進柴院,拿出懷裡米袋,一時心有慼慼。挽救數萬災民,洗清全部罪孽,心情也非常放鬆。

壓在肩頭的大山,此刻終於沒了,您的畢生願望,我幫你實現了。想到這,強顏歡笑進門,剎那楞在原地,牆上四個血字:愧對康兒。

呵呵兩聲,眼淚簌簌,掀開被子。阿爹已經走了,沒等我回來,我還是晚一步。抱阿爹平躺,擦去嘴角血,蓋上新棉被。解開荷包紅繩,米粒倒入口中,不停的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