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婺州刺史 第五十五章 臘月十五斬武康

顯慶元年(公元656年),十一月二十五,辰時五刻。

長安城太極宮,左延明門東側,是門下省所在。門下省院落裡,正北方有政事堂,是大唐最高權力機構。李九居端坐主位,擰眉面沉似水,掃視堂下重臣。

能議政的官員,都是貨真價實的宰相,包括三省長官,同中書門下三品,參知政事等。三省為尚書省、中書省和門下省,最高長官分別為:尚書令、中書令和侍中。

李二登基之前,曾擔任尚書令,所以沒人敢再擔任,左右僕射掌管尚書省。尚書右僕射褚遂良,已經徹底涼涼,暫時無人頂替。所以三省最高長官:尚書左僕射于志寧,中書令來濟,侍中韓瑗。

同中書門下三品:司空李勣,太尉長孫無忌,黃門侍郎杜正倫;參知政事:中書侍郎李義府;負責記錄起草:中書舍人王德儉。

皇帝和七個宰相,皆緘默不言,氣氛非常壓抑。韓瑗接無忌眼神,輕咳兩聲開口:“啟稟陛下,自八月份伊始,雍州持續霜雨。官道泥濘不堪,含嘉倉運糧受阻。是以臣建議,陛下起駕洛陽宮,帶百姓去洛州就食。”

李九掃視眾人,淡淡說准奏,望向杜正倫。老杜趕緊發言:“最近十幾年,雍州頻頻受災,導致長安糧食短缺,時有饑荒發生。為防影響朝政,是以臣建議,遷都洛州洛陽城。”

重磅炸彈拋下,長孫無忌瞳孔微縮,韓瑗、來濟變臉色。于志寧瞥向韓瑗,接過話啟奏:“長安城太大,人口百萬餘眾,糧食需求太多。每年耗費人力物力,從洛州含嘉倉調糧,著實勞民傷財。是以臣認為,遷都洛陽城,有可行之處。”

關隴三相心知肚明,長安是他們的基地,遷都的根本目的,是擺脫關隴門閥。不用無忌哥指示,來濟出言反駁:“遷都非同小可,必須慎之又慎,需召集百官商議。”

百官大多出身關隴,商議結果不言而喻,李義府冷言回應:“遷都勢在必行,普天之下,洛陽最合適。眾所周知,江浙是大唐糧倉,糧食走京杭大運河,直入洛州含嘉倉。武都督引進佔城稻,江浙地區大豐收,形勢更是一片大好。”

來濟哼哼冷笑,繞這麼大圈子,還是為武佞開脫,絕對不能答應。冷視李義府,針鋒相對:“三司會審結束,武佞供認不諱,已經簽字畫押,大不敬罪名成立。還請李侍郎慎言,他非越州都督,而是待決死囚。”

氣氛再度壓抑,韓瑗立刻聲援:“邢部尚書唐臨,大理寺卿段寶玄,御史中丞袁公瑜,已經聯署簽名。武佞的判決書,在陛下書案上,請陛下即刻勾決。擇日處斬武佞,以明正典刑,以堵悠悠眾口。”

李九看著判決書,久久不能回神,無奈喟然長嘆。緩緩抬頭看,長孫無忌和李勣,都在閉目養神。韓瑗和來濟,正氣凜然的樣子,其餘低頭不語。深思熟慮後,點名于志寧:“三司會審結果,於愛卿怎麼看?”

于志寧沉默,糾結許久說:“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武康非讀書人,卻勝過讀書人,志寧五體投地。然國法大於天,大不敬是事實,人證物證俱在,臣無話可說。”

李九難掩失望,想到媚娘的哭求,既頭疼又無奈。她天天以淚洗面,沒了百折不撓的堅強,像個柔弱的婦人。我雖貴為天子,也不能獨斷專行,必須徵求宰相的意見。

想要保他的命,除非七宰相聯名,除非太尉、司空支援。前者不可能,後者更不可能,真的沒辦法啊。沉默許久,決定再次嘗試,目光掃李義府。

李義府接示意,瞬間低下腦袋,心裡暗暗叫苦。武康對我有恩,若非他的提點,沒我今日的地位。可惜沒辦法,三司會審前,我可以拼命維護。罪名成立後,我不能開口,那是十惡不赦,會影響我的名聲。

杜正倫也低頭,擺明置身事外,根本指望不上。現在能幫忙的,只有舅舅和李勣,只要他們支援,就有回旋餘地。想到媚娘的計劃,李九吩咐王德儉:“時辰差不多了,令宮人傳膳吧。”

王德儉應諾,離開政事堂,跑向尚食局。半刻鐘後,宮人魚貫而入,只有九碗米粥。宰相疑惑不解,昔日政事堂午餐,四分羊肉升半酒,大碗細米羊肉粥,為何今日如此寒酸?

見聖人開動,紛紛拿起筷子,粥無鹽姜醋,吃著索然無味。免費午餐吃完,碗筷放在旁邊,宮人也沒來收拾。李九掃視眾人,和顏悅色的問:“諸位愛卿,味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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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不好回答,什麼味兒沒有,李勣突然說話:“昔日押解武康,在婺州吃過佔城稻,甜於各地稻米。方才所吃之粥,與佔城稻無異,還請陛下釋疑。”

還是武康的事,長孫無忌皺眉,韓瑗來濟對視。李九從書案下,捧出金色罈子,王德儉上前接手,請諸位宰相鑑賞。看見萬戶壇三字,長孫無忌厭惡,遞給于志寧。

于志寧輕嘆,傳遞給韓瑗,層層鑑賞後,回到李勣手中。見聖人眼神殷切,把罈子還給王德儉,李勣緩緩開口:“這是武康的萬戶壇,金色螢石雕琢,婺州耆老所送。”

罈子放書案,李九感慨道:“那是永徽三年

,婺州首次扶農會,得雛雞的百姓,送一粒米裝入萬戶壇。以後形成慣例,百姓秋收後,送來一粒秋收米,藉此表達感激。對武康致力農事,改進農具的感激,引進稻種的感激,以及食果腹的感激。”

掃視堂下,言辭鑿鑿:“每年上元節,武康取壇中米,熬成白米粥,與婺州官員同食。婺州百姓稱頌,官食萬戶米,萬戶養官吏。剛才諸位所食,就是萬戶米,婺州兩萬餘戶,秋收的一粒米。”

大堂落針可聞,宰相臉色怪異,下意識咂嘴。于志寧端起碗,筷子輕輕撥動,碗底米粒撥口中。韓瑗也拿起筷子,吃掉上面的米,繼續垂頭不語。李義府伸手指,蘸米放嘴裡,聲情並茂:“勝過山珍海味,天下第一美食。”

節目效果不錯,李九又從書案下,取出怪異紫袍。王德儉接手,走到宰相前,鄭重其事展開。密麻的小塊兒,比銅錢還要小,組合寬大紫袍,就像烏龜的背。

這是武康的衣服,宰相互相對視,李勣略微動容。長孫無忌閉目,韓瑗來濟有愧,索性眼觀鼻、鼻觀心。于志寧嘆息,杜正倫抿嘴,李義府豔羨。

紫袍疊起,李九溫柔撫摸,語帶愧疚:“這件衣袍,朕當初賜給武康,只是沒想到,會成催命符。剪成無數片,分發括州災民,挽救無數家庭。數萬婺州城民,得知武康有難,紛紛去都督府,送回手中布片。”

李義府見縫插針:“紫袍是陛下衣料,可保家門興旺,可作傳家之寶。百姓卻主動送還,可見他深得民心。臣還聽說,武康沒白要布,為此散盡家財。可敬可嘆,感人至深,臣自愧不如。”

李九不置可否,繼續說道:“滎陽夫人拼合,一針一線縫起,聖袍再次復原。王叔元嘉密報,押解武康當日,婺州萬人空巷。囚車寸步難行,欽差和侍衛,被百姓丟雞蛋。眾耆老堵城門,官道兩側的百姓,從婺州排到杭州。”

捧起萬戶壇,壓在龜袍上,看向長孫無忌:“起初朕不信,認為誇大其詞,後來找司空詢問,與王叔所言不差。可朕還是不信,直至昨日皇后,送來萬戶壇和聖袍,朕才不得不信。”

大堂鴉雀無聲,李九起身離案,走到眾人跟前:“眾耆老堵門時,問欽差兩問題,一為‘數萬流民的生命,比不上一件衣袍嗎’,一為‘朝廷容不下好官嗎’。現在朕請諸位,回答這兩個問題,來卿家先說吧。”

來濟囁嚅許久,一時啞口無言,慚愧的低頭。沒有人接話,李九不禁冷哼,直接點名韓瑗,語氣異常嚴厲。韓瑗直接跪倒,頭埋在地上,咬嘴唇裝聾作啞。

李九火氣上湧,質問聲色俱厲:“萬民還衣,婺州空巷,百姓堵截。如此官員,就是你們口中,奸詐勢利的佞臣嗎?你們逼死武康,致朝廷痛失棟樑,究竟是何居心?”

這話說的很重,韓瑗和來濟,立刻稽首告罪。眾人心知肚明,此為指桑罵槐,直指長孫無忌。幾分鐘後,長孫無忌輕咳,李九轉身而視,李勣睜開雙眼。

他緩緩起身,行君臣之禮,不溫不火回話:“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國法大於天。若赦免武康,那唐律疏議,會淪為空文。老臣以為,有過當懲,有功當賞。武康廣施仁政,捨身為救民,理應重重有賞。”

李九面沉似水,眼中閃過怒氣,袖中雙手攥起。李勣嗤之以鼻,瞥了眼長孫無忌,繼續置身事外。宰相們正襟危坐,此事已成定局,再無挽回的餘地。

長孫無忌抬頭,不卑不亢道:“老臣建議,武康髮妻崔氏,加封一品楚國夫人。食邑兩千戶,在婺州和長安,各賜府邸一座;武康獨女武氏,原為金華縣君,加封三品東陽夫人,食邑千戶。”

此言一出,包括李九,全被震撼。一品文武官員,或者國公母妻,才能封一品國夫人。楚國堪比秦國,皇后的生母代國夫人,元姊韓國夫人,也比不上楚國夫人。

最重要的是,所有外命婦,全部有名無實。公主等內命婦,才能配享食邑,況食邑兩千戶,超過大多公主。就連武康的女兒,還不到三歲,也有千戶食邑。如此封賞,可謂厚重,也算對的起他。

同時也宣示著,長孫無忌殺武之心,如磐石堅定不移。李勣皺起眉頭,徹底打定主意,要在臨死之前,弄死長孫無忌。敬業毆打長孫衝,罪魁禍首是武康,長孫無忌為報仇,堵死聖人的嘴。

他不會放過武康,也不會放過敬業,我若死他前面,家族定有大難。就像房玄齡那樣,被他抄家滅族。深思熟慮許久,還是無奈搖頭,武康的鐵案沒法翻,除非與長孫無忌聯手。

李九慘然失笑,徹底黔驢技窮,武康必死無疑。韓瑗來濟對視,聯袂稽首行禮,高喊“臣附議”。于志寧覺的,此為不幸中的萬幸,也是最好的結果。自己能幫的,只有這麼多,於是起身附議。

七個宰相,四個同意,李勣沉默,大局已定。杜正倫也附議,盡力為武康爭取,妻女命婦的封賞。李義府站起身,忽然心頭猛顫,剎那坐回原位。也效仿李勣,閉上雙眼,保留意見。

他有強烈預感,提出封賞的,附議封賞的,都不會有好下場

。陛下和武皇后,不會放過他們,特別是武皇后,肯定瘋狂報復。只有保留意見,不得罪武皇后,才能安然無恙。

李九回書案前,提起硃砂筆,盯著判決書,自言自語:“當初萬年宮大水,愛卿不顧生死,挽救朕的生命。朕非但沒報答,還要將你斬殺,朕對不起你。”

臉色逐漸猙獰,恨自己無能,更恨受制於人。殺意轉瞬即逝,硃筆快速抖動,在判決書末尾,硃批血紅“準”字。臘月十五,午時兩刻,長安西市,執行斬刑。

堂後傳來動靜,李九丟下硃筆,匆匆進入簾後。眾人瞠目結舌,很快心知肚明,臉色都很怪異,這裡是議政堂啊。長孫無忌瞪眼,盯著珠簾咬牙,陛下太過分了。上次含元殿,這次議政堂,武氏全該死。

李勣緩緩起身,在他跟前停下,煞有介事安慰:“皇后與武康,感情確實深厚。方才陛下曾言,皇后悲傷難忍,整日以淚洗面。心憂堂弟安危,也是情有可原,太尉不必動氣。”

宰相全部靜默,紛紛轉身離去,不敢參與其中。長孫無忌盯著李勣,眼裡滿是鄙夷,重重冷哼,拂袖而去。議政堂無人,李勣望他背影,鷹眼閃過狠戾。

延明門太極宮,媚娘疾步而行,李九緊跟其後,侍衛遠遠跟隨。一路進入後宮,李九緊追幾步,攔在媚娘身前,語帶歉意道:“李勣置身事外,太尉苦苦相逼,我也無計可施,媚娘要理解我呀。”

媚娘抹去眼淚,強顏歡笑道:“陛下不必自責,這不是你的錯,是那混蛋該死。妾懇請陛下,行刑前那天,妾單獨見阿弟。給他做斷頭飯,給他收拾儀容,換身乾淨衣服。”

李九很為難,糾結片刻說:“派婢女去吧,或者請韓國夫人,去給武卿家收拾。牢房陰氣極重,你剛產下哲兒,身體還很虛...哎呦別哭了,朕答應就是,別再傷心啦。”

大理獄中的武康,聽到這個噩耗,呵呵乾笑幾聲。前來報信的刑部官員,從算袋裡拿出紙筆,放矮桌上說:“按照刑部慣例,已被勾決的死囚,准許留下遺書。還請武公執筆,廣宗向您保證,親手交給夫人。”

武康回過神,感覺很耳熟,很快扯出淺笑。拈起筆桿,自言自語:“感覺自己很冤,堪比五大冤案。兄臺可能不知,我朝五大冤案,分別是高祖賜死盛彥師;太宗讖語殺李君羨,讖語殺張亮,誤信讒言殺劉公;高陽公主謀反,長孫無忌殺李恪。”

劉廣宗眼圈微紅,忽然反應過來,轉身跑出牢房。見四下無人,長長出口氣,跑到大理獄外,吩咐手下把門。再次回到牢房,抱起拳陳懇勸:“武公請慎言,不可隨意指摘先帝。”

臘月十五,開刀問斬,沒什麼好怕的,渾不在意道:“盛彥師斬李密,射殺王伯當,為大唐立赫赫戰功。他平定叛亂時,命王薄去潭州徵糧,潭州刺史李義滿,與王薄有齷齪,不開倉放糧。平叛後,羈押李義滿,高祖卻下詔釋放。詔書還沒到,李義滿死獄中,便怒殺盛彥師。”

瞅瞅劉廣宗,繼續科普:“貞觀年間,坊間有書《秘記》,言‘唐三代後,女主武王代有天下’。太宗怏怏不快,總是疑神疑鬼,想找出女武。貞觀二十二年,太宗宴請武官,行酒令講乳名。”

示意他坐下,繼續說道:“李君羨自稱五娘子,太宗不寒而慄,五與武同音,娘子就是女。他官拜武衛將軍,封五連縣公,籍貫武安縣,全部有武字。所以太宗認為,讖語就是李君羨,便找藉口殺了他。”

某種層面上說,他給媚娘擋槍了。武康呵呵笑,自說自話:“張亮的冤案,李恪的冤屈,想必兄臺瞭解,我不再贅言。最讓我痛心的,是劉相公冤死。褚遂良汙衊,他要效仿霍光,天大的笑話啊。劉公光明磊落,堪稱治世賢臣,怎麼可能效仿?”

劉廣宗陡然起身,抱拳一躬到底,眼裡噙著淚水:“不敢欺瞞武公,您所言的劉相公,正是我的先父。先父得武公認可,廣宗感激不盡。然廣宗輕言微,只是刑部都官郎中,無法為您鳴不平。”

武康趕緊起身,恭敬的抱拳,煞有介事道:“原來是劉公之後,武康失敬了,快快請起。”

兩人相見恨晚,足寒暄半刻鐘。武康寫好遺書,交給劉廣宗,言辭鑿鑿道:“昨夜夢觀世音菩薩,她說我的殺身禍,會有貴人相助。貴人的名字,叫作卯金刀,現在想來,就是劉啊。”

劉廣宗錯愕,片刻後拍胸脯,信誓旦旦保證:“皇后待我不薄,武公理解家父的冤屈,都是廣宗的恩人。倘若菩薩顯靈,真用得著廣宗,定竭盡全力。時辰已到,廣宗告辭,武公保重。”

武康送他出門,靜靜坐在床上,眼淚簌簌而下,沒有想象中的坦然。昨夜也沒有做夢,只是預感強烈,這次會逃出生天,而活命的關鍵,就在劉廣宗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