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三年（公元652年），七月二十一，申時四刻。
武康單刀匹馬，追殺妖婦黃仙姑，被小母馬坑了，也被它救了。搞一身傷，猶如凌遲般，滋味很酸爽。相比皮肉傷，情緒更鬱悶，妖婦逃出生天了。
小母馬邁動四蹄，悠閒走在官道，武康手拿酒壺，簡單清洗傷口。剛才路過酒肆，買最烈的燒酒，也就二十度左右。距離醫用酒精，濃度相差甚遠，湊合著用吧。
心中暗下決定，儘快搞蒸餾酒精，儘可能多的儲備。大概半個月前，請衚衕裡木匠，打造蒸餾裝置。老趙是最後的木匠，老林是最好的鐵匠，應該沒問題吧。
清理完傷口，酒祭五臟廟，大唐沒酒後駕駛。對酒沒興趣，裝酒皮壺很可愛，整塊羊皮縫製。喬峰大俠同款，掛在腰帶上，頗有幾分俠義之風。
日頭掛西南，大概下午四點，城門六點半關閉，剩餘二十裡，絕對能趕上。感覺速度很慢，輕輕夾馬腹，小母馬不配合，慢吞吞走著。不急不躁的樣子，氣的他頭疼，真想馱著馬走。
看道路兩邊，是綠油油稻田。無數男女，紮起衣袍，光著腳丫，水裡拔草。現在七月中旬，再有個把月，水稻就會成熟，真正的秋後來臨。
無意間發現，田裡的稻穗，明顯比後世短，顆粒也不飽滿。注意十幾片水田，都是這個德行，有的田更劣。作為農村孩子，常年與農田打交道，這種品相的稻子，畝產頂多二百。
如煙曾說過，唐朝沒有“石”，常用的容量單位，由小到大是升、鬥、斛、鍾。都是十進制，一斛按後世來說，六十公斤左右。這些都是良田，畝產不到二斛，產量低的感人。
後世的水稻，動輒兩千公斤，簡直天壤之別。怪不得古代社會，動不動餓殍遍地，因為糧食產量低，御災害能力太差。
一時感觸良多，沒袁老的本事，搞不出雜交水稻；沒前輩的能耐，搞不出船隊，去不了美洲，搞不到土豆和紅薯。還是別考慮這些，先想辦法當官，手裡有權利，才有資格過問民生。
右邊有片荒地，差不多十畝，恰好臨著官道。百姓揮鐮刀除草，地裡大堆青磚、泥沙等，應該是盧三給的劣田。拉院牆建倉庫，儲存婺州城糞便，二代們挺給力的。
到明年春耕，把積攢的糞肥，低價賣給農夫。就算賠錢，只要能承受，就做下去。稻田肥料到位，稻苗更茁壯，農夫多打糧，來年會少餓肚子。
一路無話，回到婺州，來到工匠衚衕。十多個人推架子車，車上裝青磚、沙土等材料，往家裡而去。應該是建築工人，明天開始，就能建火炕了。
跟著到家門口，門前有臺階，架子車停外邊。工匠排成隊，人力接龍運輸，轉移材料到院裡。院裡很多人，其中兩對夫婦，引起武康注意，完全不認識啊。
老年夫婦，五十歲左右；青年夫婦，三十歲左右。身穿麻衣，指揮搬運工人，就像宅院主人。抬頭看門楣，是自己家沒錯，想下馬問問，再次發現異常。
院裡柳樹上，捆個小姑娘，好傢伙五花大綁。仔細看還認識，今天南城土地廟，被氣哭的騙子。感覺腦子不夠用，這小丫頭片子，為何跑我家了？
正疑惑間，東面廚房裡，周浩走出來。來到小娘子跟前，遞給她兩個炊餅。她略微遲疑，接過餅狼吞虎嚥。周浩嗤之以鼻，轉頭見到大佬，楞片刻趕緊轉身，扯嗓門喊：“諸位兄弟，武帥回來了，都趕緊出來。”
院裡很快炸鍋，小翠跑出堂屋，匆匆跑向這邊。不良人緊隨其後，兩對夫婦跟隨，街坊也停止忙碌，全部蜂擁而至。畫面很震撼，武康滿臉懵逼，怎麼了這是？
眾人紛紛見禮，小翠見郎君狼狽，以及殷紅的傷口，哇的哭出聲。武康很鬱悶，傷在我身上，你哭什麼啊。跳下馬背，韁繩遞給大牛，微笑著安慰：“都是皮外傷，沒什麼大礙，俺的命硬的狠。”
小翠淚眼汪汪：“鄭大郎派人過來，邀請娘子去花滿樓，商議冰店的事。郎君您看，這一家四口，是鄭大郎送的。你們別愣著，這是我們的郎君，趕緊見禮啊。”
四人趕緊行禮，身後三個年輕人，應該是他們家人。兩個十五少年，一個十歲娘子，畏畏縮縮的樣子。鄭大那小子不錯，辦事很盡心，效率也很高。
等他們見過禮，小翠開始介紹：“他們是一家子，還是郎中世家，因為惹官司，被貶為奴籍...哎呀，你們郎中，怎麼不早說，趕緊給郎君看傷。”
武康擺手阻止，看向大牛說：“受傷的兄弟，安排好了吧，鄭參軍安排郎中沒？如果沒有，趕緊去找，診費和藥費，包在本帥身上。弟兄們流過血，不能再流淚。”
節目效果很好，不良人很感動，姜大牛抱拳：“武帥宅心仁厚，體惜諸位兄弟，是咱們夫妻。不過請您放心，已經安排妥當，撫卹銅很快發下。”
武康滿意點頭，手指捆樹上的娘子，小聲問姜大牛：“她是怎麼回事，怎麼帶我家了，還被綁樹上？鄭參軍和崔公，是否過問案情，怎麼處理的？”
姜大牛回道：“崔公親自過問，也判了下來，定為妖言惑眾。四賊負隅頑抗，被弟兄們格殺；這個小娘子，判徒刑三年。崔公念其年幼，她也不能關牢房，就把她貶為奴籍，交給武公看管。”
不能關牢房，頗有些不解，投以疑惑眼神。大牛心思通透，壓低聲音說：“女人關牢裡，如同判死刑，且生不如死，獄吏禽獸不如，小娘子才九歲，會被他們糟蹋的。”
武康恍然大悟，唐朝沒未成年監獄，也沒女子監獄，更沒有女獄卒。聽如煙說，若婦人犯罪，不是死刑和通姦，不會押入大牢，而是交予家屬看管。
不得不說，唐律憐香惜玉，感覺有點兒意思。看向樹上女孩，吩咐周浩說：“把她放了吧，小丫頭片子，翻不起什麼浪。順便告訴她，以後就是本帥的奴奴，好好伺候著。”
周浩應諾執行，武康讓街坊們去忙，吩咐許三郊：“馬是刺史府的，被我強借去，可惜沒留下妖婦。你代我去刺史府，馬匹完璧歸趙，順便告知崔五，我明天登門道歉。”
許三郊應諾，牽韁繩離開。武康讓他稍等，吩咐小翠：“弟兄們難得相聚，去多買些酒菜，擺最好的筵席。諸位兄弟，留下來吃晚飯，咱們不醉無歸。”
眾人轟然叫好，小翠插話：“回稟郎君，趙老丈剛來過，送來全套傢俱。還有堆奇怪物件，已經組裝好，都在東廂房安置。”
武康聞言，心情大好，招呼眾人，直奔東廂房。見到那組機器，頓時心花怒放，簡易版的蒸餾器。仔細檢查，滿意點頭，趙老手藝不錯，完全照圖紙打造。
覺的沒問題，哈哈笑道：“小翠多拿些錢，去酒館買十壇酒，我要蒸餾酒精。諸位弟兄們，都別閒著，大牛去準備乾材。咱們今天喝，最高度的白酒，好好爽一把。”
眾人雲裡霧裡，周浩兩眼放光，咽口水賤笑：“武帥會釀酒，咱們有口福啦，弟兄們趕緊準備。大牛和二牛，跟我回家吧，昨天剛砍的柴，好幾堆嘞。”
武康擺手阻止：“這個暫時不著急，弟兄們先去堂屋，吃完飯再說。今天我離開後，土地廟如何善後的，那些錢怎麼處理的，都好好給我說說。”
回到堂屋，分賓主落座，開始喝茶聊天。姜大牛彙報：“當時完全亂了，百姓都嚇跑，我們收拾銅錢，全部帶回不良衛。共五千三百多文，您說怎麼處理？”
眾人很快安靜，武康考慮片刻，呵呵笑道：“本帥曾說，平均分給他們，可他們都跑了，那就便宜咱們。拿出三千文，送給鄭參軍，剩下的平分。”
掃視眾人，開始分贓：“留下一千，存在衙門裡，作為活動經費。剩下的，每人分三十，最後的四百多，分給富商兄弟，作為他們的撫恤金。”
不良人都樂了，老臉笑出菊花，這樣分配很公平。周浩反應過來，趕緊插話道：“這樣不行，不能只考慮我們，武帥必須拿大頭兒，弟兄們說對不對？”
眾人隨聲附和，表示大佬吃肉，我們喝湯就行。武康搖頭，呵呵笑道：“都別爭執，我手裡有錢，看不上那幾十文。換下個話題，給你們講講，追捕妖婦的過程。真的很抱歉，都怪本帥無能，那娘們兒跑了。”
武康很鬱悶，眾人紛紛安慰，說什麼非戰之罪，讓小母馬被黑鍋。聊天很愉快，話題回到酒上，不良人都好這口，話匣子開啟，氣氛相當熱烈。
作為喝酒高材生，對酒相當瞭解，很快武康負責說，他們負責聽。基地課程很專業，理論和實踐相結合。實踐沒啥說的，整天泡酒缸裡，喝就完事兒了。
理論很有意思，科普酒的歷史，嗜酒名人軼事。酒的發展歷程，如何蒸餾、配製美酒，如何喝出品味。並傳授蒸餾器做法，以高粱釀酒為例，深度剖析釀酒。
受《紅高粱》影響，研究過高粱酒，剛才在城外，見路邊有高粱，卻見不到高粱地。高粱歷史悠久史，作為糧食作物，老祖宗最早培育。卻不被重視，直到元明時期，慢慢開始流行。
能想到大概原因，這東西產量不高，貌似還沒小麥高。其次作為糧食，口感相當不好，吃著硌喉嚨。哪怕在後世，高粱也不是吃的，而是拿來釀酒的。
聊的熱火朝天，突聽院子裡，許三郊呶呶怪叫，聲音滿是興奮。眾人面面相覷，武康趕緊起身，不良人緊隨其後。走出正屋門，許三郊牽著馬，咧著大嘴傻笑。
武康雲裡霧裡，撇撇嘴戲謔：“何事這麼興奮，嫂子生孩子嗎？我說三郊啊，讓你去刺史府送馬，到底去沒去啊，怎麼又牽回來啦？”
許三郊眉開眼笑，輕撫母馬鬃毛：“剛才去刺史府，門外等了半個時辰，管家氣沖沖出來。點著鼻子罵我，好傢伙狗血淋頭，罵完讓我趕緊滾，我就滾回來了。”
捱罵還這麼高興，什麼毛病啊，武康樂出聲：“沒心沒肺啊你，趕緊給我說說，怎麼罵你的。管家奉誰的指示，崔刺史還是崔五，還是崔家小娘子？”
許三郊傻笑：“是九娘子發火，罵武帥是癩...癩蛤蟆。還說武帥您，玷汙了她的寶馬，她嫌髒不要啦。這可是馬呀，如果給我一匹，我寧願被罵死。”
所有人傻眼，下意識咽口水，武康也懵逼。這可是馬呀，還是匹戰馬，雖然是母馬，少說值四十貫。戰馬在唐朝，就是蘭博基尼，崔小娘子真是壕。
說起大唐土豪，李白首屈一指，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拿蘭博基尼換酒，不服都不行。不過“玷汙”倆字，感覺很彆扭，俺沒那種癖好，當心告你誹謗。
想到這兒，嘿嘿笑道：“只要把馬給我，別說是癩蛤蟆，烏龜王八蛋也認。對了三郊，那個崔小娘子，有額外要求嗎？譬如說，賠匹新馬給她，或者要什麼東西。”
許三郊搖頭，腰間摸出信封，滿臉的曖昧：“恭喜武帥，崔娘子的信，讓我交給您。其實屬下覺的，罵武帥是假，送馬才是真。大夥兒說，是不是？”
手下炸開鍋，紛紛起鬨，表情都很曖昧。今天強徵小母馬，車裡女人的驚叫，應該就是她。武康百思不解，從沒見過崔娘子，為什麼送馬？對我有意思嗎？
前輩兩輩子，首次收情書，有點兒意思啊。塞進算袋裡，乾咳兩聲說：“都別起鬨了，崔小娘子名門貴胄，是崔五的親妹子，注意你們的措辭。”
眾人無不應諾，大牛湊過來，壓低聲音說：“屬下倒是以為，武帥應該把握機會，努力娶九娘子為妻。她雖然很兇，卻是個美人，也是咱們崔刺史，最疼愛的娘子。”
周浩也勸：“大牛說的對，要是能娶九娘子，武帥定平步青雲。崔刺史一句話，就能讓你當官，比不良帥強多了。再說了，她出身清河崔氏，對您幫助太大了。”
武康臉色嚴肅，漸漸露出苦笑：“弟兄們的好意，我心知肚明，人家看不上我。就算真看上，崔公也會拒絕，他們五姓七望，最看重門第。我出身寒門，就不要奢望了，免得自取其辱。”
姜大牛搖頭：“武帥有所不知，無數名門郎君，都被崔刺史拒絕。婺州誰都知道，崔公讓九娘子，自己挑選夫婿。所以只要您勾上了，只要九娘子樂意，崔公不會阻攔。”
武康不禁懵逼，老崔挺時髦嘛，搖搖頭笑道：“別說這個啦，我們還沒見面，以後再說吧。三郊別愣著，把馬拴柳樹上；諸位別閒著，趕緊進屋喝茶。”
小弟們不聽話，圍著母馬參觀，個個眼冒綠光。小母馬很不屑，慵懶打著響鼻，兩條腿生物真討厭。武康也來興趣，加入討論中，虛心請教如何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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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時候喂草，每頓喂多少，平時怎麼照料。眾人滔滔不絕，講述注意事項，好傢伙事無巨細。聽他們的意思，根本不是養馬，而是養媳婦兒，太矯情啦。
很快小翠回來，僕人們準備酒席，眾人回屋入席。酒菜上齊，開懷暢飲，話題還是九娘子。小弟們不見外，介紹崔娘子的戰績，諸如毆打盧三，砸鄭大的酒館等等。
武康頭皮發麻，那個小娘們兒，就是大唐版野蠻女友。不過無所謂，只要對自己有幫助，肯定想辦法勾搭。在大唐娶五姓女，是所有人的美夢，比娶公主都難。
輕抿一口酒，嘴角勾起猥瑣，有時間找崔五幫忙，會會他妹子。如果真對我有意思，身材顏值都不重要，娶到手完事兒。放下酒杯，考慮酒精蒸餾，抓不良人做壯丁，今晚最好搞出來。
多儲備醫用酒精，明年陳碩真造反，戰場會少到婺州。用酒精挽救傷兵，如果效果良好，就是天大功勞，絕對升官發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