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在劉員外門前跪了許久，末了是一個小廝看不下去了，他將後門留了一條縫，他告訴小四今晚上劉員外要出去吃席，他可以進去求告一下小姐夫人。
小四感激不盡，進去之後又是一頓低三下四的哀求請願，劉夫人這才松了口。
她告訴小四只能來唱半個時辰，只能在偏房裡唱，不能搭戲班子，否則老爺回家大家都吃不了兜著走，即使是這樣，她還要告訴老爺是自己心病犯了請了一個會哼小曲的來解解悶。
小四聽了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他的脊樑不自覺的彎著，一邊向後退著走一邊說謝謝夫人。
他又飛快的跑回來了戲班，他迫不及待的將這個好消息告訴春兒。
臘月裡的風正是最冷的時候，刮在人的臉上像是小刀，可是小四一點兒也不冷，他的心砰砰直跳，一直以來，都是春兒拉扯著他，現在他終於能為春兒做點什麼了，即使這件事很小，但是以後他一定會做更多讓春兒開心的事，他還要娶她，他們還要生一堆兒的娃娃，最好長得都像春，好看！
小四邊這樣想著邊傻呵呵的樂，可是一切都在他趕回戲班的那一刻結束了，他一到門口，就發覺了今天的不對勁。
整個戲班裡的人著急忙慌的進進出出，他們看見小四，一時之間都愣住了，小焉兒看見小四來了，他一把竄到他的面前說：“文春不見了！”
“你說什麼？”小四隻看見小焉兒的嘴巴一張一合，他已經聽不清他說什麼了。
他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在失去意識之前，只看見大家都向他圍了過來，可是這麼多人裡，怎麼偏偏沒有那一張他怎樣看都看不夠的臉呢？
經過大家的沒日沒夜的找，終於找到了載著杜文春去蘇祿山的那個馬伕，他來到小四跟前一五一十的將杜文春怎樣上車又去了何處說了個明白。
“你說的可是吃人都不吐骨頭的蘇祿山？”小焉兒從椅子上一躍而起，大驚失色的說道。
馬伕慌張的點了點頭，“這可不關我的事情，我勸過她了，她不聽。”
小四朝馬伕擺了擺手，“不關您的事，多有麻煩了。”
他將馬伕送出門外，對馬伕說：“還麻煩你再跑一趟蘇祿山。”
“這……”馬伕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那裡危險。”
“我知道。”小四說道。
小焉兒和一眾師兄弟攔擋著小四，“四兒，不行，你先別著急，我們再想辦法。”
小四平靜的說：“師兄，除了我去找她，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他們都知道去了蘇祿山意味著什麼，這麼些年了，還沒聽著說有誰能從上面全須全尾的回來，就算身上不帶點傷殘，也是瘋傻了。
他們見攔擋不住，小焉兒說師兄弟一場，蘇祿山兇險無比，不如大家在一起喝一頓酒，給你壯壯行。
小四答應了，他和車伕約好，午時一過，他們就出發。
午時剛過，車伕來門前等候小四，可是左等右等，都沒有等到他，車伕心想，莫非小四也是個貪
生怕死之人，不過能為自己女人有這個念頭也算是個好丈夫了。
車伕搖了搖頭，這種地方也不催著人家去，更不好上門尋問，不如自己做個爽約人，給小四一個臺階下。
馬伕這樣想著，敲了馬兒屁股一鞭子，返回路去了。
此時的小四被師兄弟抬上了床，身上綁著麻繩，他們在小四的酒中放了蒙汗藥。小春已經凶多吉少了，他麼可不能讓小四再去送命了。
人就是這樣的，無論當初多死去活來的事兒，只要時間多轉轉，就沖淡了。
小四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著，他動彈不得，用力掙脫但是無濟於事，他知道是小焉兒他們為了他好，但是他們不明白，如果春兒沒了，他根本不想獨活於世。
杜文春自打上了山，就因受不住山上的毒霧昏迷了，再醒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已經中毒太深行動不便了。
死亡離她越來越近，她的腦子裡不住的想著師父爹孃和小四，她要跟他們永別了，她死了以後會變成什麼呢，她有很多瑣碎無果的事情跑進了腦子中。
迷糊之中，她突然看見了小四，小四穿著楊宗保的戲服，背後插著威風凜凜的靠旗，他邁著戲步走來，他在漫天大雪裡唱戲。
杜文春嘴上掛著的微笑越來越燦爛，她突然不想死了，她也不要做山神的奴僕，戲劇是一門手藝，是一門藝術，但是唱戲的人還要過自己的生活。
她想自己醒悟的還不算太晚，她要上前去拉住小四的手，一起下山。下山？她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她現在還在山上！她再看了看面前的小四，哪裡還是小四，是一個披頭散髮的紅唇壯漢。
“你是誰？”杜文春心底的恐懼像放飛的孔明燈一般，一點一點的上升到腦子裡，她的頭皮發麻。
“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嗎？”壯漢說道，他的聲音並不如他的外表那樣剛烈，聽起來有些陰柔。
“你怎麼知道我找的是誰？”杜文春問道。
壯漢輕蔑的笑道：“在這座山上，只要我想知道，不會沒有不知道的事。”
“你是山神？”杜文春反應過來，她本以為山神會是民間傳說中，一個帶著花環的妙齡少女。
“你有什麼心願嗎？只要你籤了我的契約，你成了我的奴僕就可以不再憂愁了。”山神拿出一片大葉子說道。
杜文春搖了搖頭，“不，我不想籤什麼契約，我想下山。”
山神冷笑一聲，他漂浮到了半空中，又加快了速度，在杜文春頭上盤旋了幾圈留下一陣狂狷滲人的冷笑聲。
山神走後，馬上來了幾個說不出來是妖是人的怪物，他們長著人的臉，可是身體比常人要漲大很多，手又長得像是老鷹。
杜文春想要逃跑，可是她行動困難，她看著怪物一步步的逼近，縱身一躍，滾到了半身腰，腦袋磕到了石頭上，葬身在了蘇祿山。
小焉兒將小四綁了五天，師兄弟門日夜守著，小四逐漸從情緒中緩解過來。
他告訴師兄弟們自己不去蘇祿山了，
如果春兒能下山，不管她變成了什麼樣子，他都娶她，如果她沒從山上下來，他便終身不娶，他要守著對她的思念過好下半輩子。
眾人聽了小四的話，給他松了綁，他們還是輪流照看著小四。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小四每一天都度日如年，他左盼右等，遲遲沒有看見春兒歸來的身影。
他心中已經有了大概，一天趁著眾師兄弟放鬆了警惕，他跑了出去，去了蘇祿山。
此時杜文春的鬼魂附在一塊石頭上，山中有一口大鐘，是專門捉孤魂野鬼的，在蘇祿山上死去的人，魂魄下不了山，都要被吸到這口鍾裡，成為山神的飽腹之物。
可是杜文春每日強忍著鐘鳴，她渾身像是有萬只蟲蟻在攀附撕咬，指甲像是被頂入了釘子敲敲打打，但她絲毫都沒有想要入鍾的打算。
她每天都扒在一塊石頭上，日子久了，可以附在其中，稍有些庇護減輕一些痛苦，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她要下山，就算做鬼，也要親自和小四說離別。
一天，她正被鐘鳴折磨不堪的時候，她感覺到有一個人倚著石頭直喘粗氣。
“小夥子，你的心願是什麼？”是山神的聲音。
倚在石頭上的人說：“我要找到我心愛的人。”
杜文春頓時之間如同五雷轟頂，她聽出了說話的人正是小四。
她聽見山神讓小四簽下契約，這樣的話就可以見到他心愛的人了。
小四雖然想見小春心切，但是他腦袋還算清醒，他問道：“你能保證她還活著嗎？”
這次見到小四的是山暘，她比山陰多了一份真誠，“如果你心愛之人是活人，我能將她帶來你身邊，若是死人，只要沒走出蘇祿山，我也可以找到她。”
“好。”小四將契約拿到手上，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要在上面做個手印。
杜文春聽到這裡，再也按捺不住了，她無法冷靜的想出什麼好對策，她只得在小四和山神面前現身，她喝住小四：“四兒，不要籤！”
小四見到杜文春，大喜過望，他將契約隨手扔下，左右瞧著她，生怕她有什麼閃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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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看了。”山暘皺了皺眉，“你還是乖乖簽下這份契約吧，我現在允許你改一個心願，因為我可以大發慈悲的告訴你，你眼前這個人已經不屬於陽間了。”
小四瞬間紅了眼眶，他帶著詢問的眼神看向杜文春，杜文春無奈的點了點頭，小四唇上失了血色，豆大的眼淚撲撲直落。
“好，那我要她活。”小四用袖子抹了一下臉。
“這是和閻王做買賣的事，除了你做我的奴僕，還要把你的命給我。”山暘緊盯著小四，說出了自己的條件。
杜文春還未來得及阻攔，小四迅速在撿起了契約，在上面留下了手印。
山暘消失在了他們的眼前，空中只留下了一句話，“給你一個時辰敘舊。”
“你是說，小四的屍體並沒有在山下？”我聽完了杜文春所講的一切，我問道。
杜文春點了點頭，“這樣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