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我說完，青蛇盤著身子跟在了“鼠尾辮”的後面，我只得悄聲跟上去。
“青蛇，你莫要跟的太緊，待會兒碰見鬼差就不好交代了。”我輕聲說道。
青蛇應著，離著鼠尾辮稍遠了些。果不其然，沒走幾步，前頭便迎來了人，還未及看清來人面貌，我便拉著青蛇伏下了身子，四周的怨氣一下籠聚，蓋住了我們的身子。
鼠尾辮個矮體圓，一般此類身形之人聲音寬癟，但鼠尾辮的聲音卻極其高亢：“你誰啊？”
對頭的人道：“高大人，連我都忘了，五十年期到了，在這等您呢。”
鼠尾辮眯起一雙似老鼠般的圓眼說：“原是你呢，還以為誰，嚇我一跳。”
“高大人，我先給您賠個嚇到您的不是，我在這等了好些時候了，先前替您投胎那個鬼被識破了，我可是花了大價錢才把這事壓下來，給您換了幾十年的自由時候。”來人委屈的說。
鼠尾辮撇了撇嘴說：“那我投胎之事可是安排好了？”
來人趕忙說：“打點好了，就等您來呢。”
鼠尾辮滿意的點了點頭，大搖大擺的向前走去。
“慕青，你看那個人，應該就是挑夫一類了。”青蛇直起頭，對我說道。
我點了點頭，說：“趁這還沒有別人，你去引開那個鼠尾辮，我來對付他。”
青蛇答應道：“沒問題。”
我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劃過自己的手心，“我知道你行變化之術需要耗費靈力，但你現在靈力不足，又失了蛇膽，還是用我的血吧。”
青蛇沾著我的血，化成了一個牛面鬼差的模樣，她搭著鼠尾辮的肩膀，聲音顫道：“你可姓高？”
鼠尾辮縮了下頭，轉過身來，著實嚇了一跳，尖著嗓子道：“你是……是是是牛頭？”
青蛇指甲尖尖，在他脖子上划著說：“我翻過陰事薄了，五十年前，你找挑夫逃了出去。”
鼠尾辮轉過頭看著挑夫說：“你不是說都搞定了嗎？”
挑夫上前來，往青蛇手中塞了幾張冥幣說：“鬼差大老爺，您瞧這事是不是搞錯了？”
青蛇一把甩掉了挑夫的手，牛鼻子一拱，厲聲道：“你是說我錯？”
挑夫說：“這倒不是，只是想跟您核實一下。”
“這樣吧，你讓這胖子跟我走。”青蛇指了指鼠尾辮，“你瞧他這身打扮，五十年前我從陽間牽魂的時候就這樣，現在上面都改朝換代了，你可別跟我說還是這身模樣。”
挑夫又往青蛇手中塞了幾份錢，弓著背低聲下氣道：“鬼差老爺，您瞧瞧，這陰事薄上不能夠有高大人的事兒，您且好生瞧著。”
青蛇掂了掂手中的錢，笑道：“那我就好生瞧瞧，不過這胖子得先跟我走，走個過場，待會兒還讓他回來。”
鼠尾辮惶恐的看著青蛇，又瞅了一眼挑夫，挑夫拱著手說：“您且跟著去吧，這片兒我熟，我還在原地等您。”
鼠尾辮無奈但又不敢不走，便不情願的跟著青蛇走了，待他們走後，我慢慢的起身，裝作
剛從井口走來的模樣。
我衝著挑夫問道：“這位大哥，你知不知道孟婆在哪啊？”
挑夫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全然不似剛才的卑小模樣，斜昂著頭說：“你是個陽人吧。”
“大哥好眼力。”我湊近誇道。
挑夫斜睨著說：“呵，也不看看我是幹嘛的，你一個大活人，來這幹嘛？”
“嗐，還不是我們家那口子嗎？得了失心瘋，好的不記得，就記得我跟我們村寡婦那點破事了，一發瘋就要砍我。我這不聽說喝了孟婆湯就能忘掉事嘛，好歹著進來了，卻找不著路了。”
挑夫“啐”了一口唾沫，說：“你小子少給我胡咧咧，你看看你那個粉頭白麵的模樣，要是家裡有個失心瘋的老孃們，早就被折磨的不成樣了，再者說，見你像個好人樣，不像個偷寡婦的人。”
我心說，這挑夫專幹些偷樑換柱的事，就這還好意思說人家好人壞人呢。
我說：“快別說了，家裡逼得緊，成親的早，媳婦瘋了，還有她爹媽伺候著呢，輪不到我。”
“此話當真？”挑夫奸笑，“那你不如說說你和寡婦那檔子事，給我解解悶。”
我裝作不好意思的說：“這事兒等咱出去說，你先跟我說說孟婆在哪吧。”
挑夫倒是還有些認真，說：“你這個榆木疙瘩，我看你這樣，像是念過書吧，肯定是唸書把腦子念傻了，孟婆湯是給活人喝的嗎？好人也得讓你喝死了，快回去吧，好好伺候你老婆，跟你老婆過日子。”
我問道：“大哥你也是活人吧？聽你說話不陰氣。”
挑夫怒道：“跟你說話真晦氣，我不是活人還是死人，你不也是活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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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既然是活人，在這幹嘛？難不成也想討碗孟婆湯？”我瞪大了眼問道。
挑夫“呸呸呸”了三聲，“你還真是不會說話，我就是幹這個的懂嗎，把鬼挑出去，再挑出來。”
“怎麼挑？”我繼續問道。
挑夫不耐煩道：“你管的著嗎？你趕緊回去吧，等會兒碰著什麼惡鬼你就不好走了，他們的孽罪已經夠多了，也不差你這一條人命。”
我裝作害怕的樣子說：“我這就走，但是大哥你既然說你知道鬼的事，那我問問，你瞧沒瞧見一個樵夫，他名字叫趙沐。”
挑夫的表情明顯頓了一下，隨即緊張的說：“沒瞧見。”
“奧，那就奇怪了。”我自言自語道，“真是奇怪。”
“奇怪什麼？”挑夫不安的問道。
“沒什麼，你可能不知道，趙沐是我鄰居，好像死了沒幾天，他死了以後，他住的屋被人進去摸門了，但是那個賊很慘，等我們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斷氣了，身上全是血印，都說是趙沐變成厲鬼了幹的。”我皺著眉頭說道。
挑夫咽了口口水說：“你少在這嚇唬我，我見得鬼恐怕比你見得花都多。”
我焦急道：“沒嚇唬你，大哥咱倆有緣，我好心提醒你一聲，若是你挑鬼的時候，看見他千萬別挑他。城裡派下來人看過了，都說不是人幹的事，是
那種東西幹的。”
挑夫不安道：“那些人沒說應對的方法？”
“嗐，做法的人說了，此乃天生的大後開天辰，死了也不消停，但凡對他有丁點不好的陽人，碰上了就是一個死字。這能有什麼辦法，人都死了，只要別去冒犯他就好了。”我說道。
挑夫轉過頭去，無論我說什麼，他都不回話，像是陷入了沉思一般。
我用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說：“大哥，想啥呢？”
挑夫緩緩說：“做我們這行的，就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萬一趙沐真的有如此之事，我怕也躲不過去了。其實我自己躲不過去可以，但是我還有妻兒，我真不想讓老婆沒了丈夫，孩子沒了爹。”
我藉機以退為進道：“大哥你別多想了，不過聽你這話的意思，你見過趙沐？”
挑夫悶聲“嗯”了一下，繼續說：“剛才就是我把他挑進來的，他是我今天開壺的買賣。”
“那他現在在哪？”我追問道。
“順著這條路一直走，有一夥兒鬼排著隊等著鬼差清點，也不知道他這時候派上隊沒有。你說他都要投胎了，還能記著報復我嗎？”挑夫說道。
我說：“可是我們陽人根本看不見陰間的道，你是怎麼做到的？”
挑夫聽此，用手覆住了自己的眼珠，只見他的手掌來回晃動了幾次，一對眼球骨碌骨碌的跑到了他的手上，眼球的背面本該全是血管的地方長滿了凸出的紅點，若是仔細看的話，還會發現這是一隻只的類似於天生蟲足般的腳。
我驚道：“這是怎麼回事？”
挑夫輕描淡寫道：“拿著，這雙眼睛可以讓你在黃泉路上清晰可視，這一對眼珠得來的不容易，我現在給你，你快去救他吧。”
我看著挑夫說：“這……”
他握緊了我的雙手，啞笑幾聲，說：“早就察覺你們跟了我一路了，我吃這碗飯，不過是為了養家餬口，你兜了這一大圈，也不就是想救趙沐，有人付錢給我，我做好我的事，你找到趙沐，若他反悔了，讓他把我給他的東西還給我，我們就兩清了，至於替身鬼，我再另尋是了。”
“多謝。”我也不再推脫，將挑夫給我的眼珠放入眼中，將一觸及眼皮，挑夫眼珠上的觸角就拼命的埋伏在我的眼眶裡面，固定好後，挑夫的眼珠變成薄薄的一層，覆在原來的眼睛之上，看不出任何的異樣之象。
看清了路，我便順著挑夫指的方向走去，沒走多久，就看見了排著長隊的鬼，我站在後面，想探頭看看趙沐是否排在前面。
正看著，一個鬼差叫住了我，他道：“那個，看什麼呢？”
我低下了頭，試圖混進隊伍中。
鬼差不依不饒道：“這怎麼還有人呢？說你呢，你怎麼進來的？”
我的說辭依舊，老婆得了失心瘋，想要來孟婆這裡討碗湯。鬼差怒，將我提溜到了一旁，他說：“這是我這個月來聽過的第五十八個這樣理由的人。”
“竟有此事？”我裝腔道。
鬼差說：“擅闖陰司，是要減壽十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