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鈞文的突然發狂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所以在他衝向慎微的那一刻，沒有人反應過來。
慎微被鄭鈞文狠狠一撞，整個人倒在了滿地的碎玻璃上，一眾警員這才如夢初醒，一部分人控制住了鄭鈞文，另幾個人將慎微從地上扶了起來。
地上的碎玻璃扎進了慎微的手掌和後背，好在天氣還涼，慎微穿得也算挺多。可是即便這樣，還是有很多地方有細小的傷口，和留在皮膚上的碎玻璃。
明晰趕到醫院的時候，整個眼睛都是紅的。
她聽了民警們說的話，知道他為什麼那樣做，可是即便如此，明細還是控制不住，想要責備他，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又怨自己，為什麼沒有跟著他一起去。
慎微已經包紮過了，兩隻手上纏著厚厚的繃帶，羽絨服脫去，單薄的毛衣底下，隱約可以看見裡面纏繞著的白色繃帶。慎微見她來了，淺淺笑了一下：“明晰。”
明晰的鼻子頓時就酸了。
這一路上，她想好了責備他的話，想好了見面要給他冷臉，但是她沒有想到，就在見到這個男人的一刻，他一個笑，她就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她忍了一路的眼淚，一看見他，就不管不顧地往下淌了。
慎微見了她的眼淚，心裡咯噔一下，站起身來把她抱在懷裡。
明晰掙扎了一下，想要掙脫出來，卻突然聽見慎微輕聲地“嘶”了一聲，想必是牽動了他的傷處，便不敢再動，僵硬地繼續呆在他懷裡。
“那個鄭鈞文，有極其明顯的強迫型人格，他眼裡的世界，是完全對稱的。我把那盞燈毀了，他就會覺得世界觀受到了衝擊。當時，也只有那樣，我們才有可能把他抓回來。”他摟緊她，輕聲出言解釋。
明晰的聲音有些哭腔，卻意外地顯得軟：“那你也不能就這樣把自己的安全置之度外吧，慎大俠！”
慎微有些不自覺地笑容：“知道了，是我不好，讓你擔心。”
明晰聽著他的妥協，又哭了一會兒，伏在他懷裡又慢慢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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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微不在，鄭鈞文的審問工作便由鄭局長進行，但是審到一半，卻突然接到了慎微來自醫院的電話。
他正在開車，從醫院趕到警局審訊鄭鈞文。
先前鄭鈞文一直閉口不言，鄭局長等人很是頭痛，但又考慮到慎微的傷，這樣一來，鄭局長他們都很感動，一個個湊在門口熱烈地讚揚著慎微的精神品格。
沒想到慎微一回到警局，就越過人群，直接進了審訊室。明晰緊跟其後，也同樣沒有理會站在大門口準備迎接他們的鄭局長等一干人。
慎微在鄭鈞文面前，拉開椅子坐下：“鄭鈞文。”
鄭鈞文瞥了一眼慎微纏著繃帶的雙手，眼神間流露出一絲輕蔑的笑意，卻還是沒有說話，靜靜地瞪著慎微。
“鄭鈞文，你想清楚，如果你再不和我說話，我會考慮把你家裡的書全部打亂，衣服全部混在一起。而且，我還會……”慎微從口袋裡摸出從鄭鈞文住處的床頭櫃上帶回來的兩個泥塑娃娃，作勢就要捏碎其中一個。
鄭鈞文的神色果然一變，相當緊張地看著慎微手裡的娃娃。
過了很久，他才終於松了口：“你說吧。”
慎微挑眉笑了一下，眼神示意等在門外的明晰進來，便開始了正題：“鄭鈞文，你承不承認殺害了張月英和張文博？”
鄭鈞文瞥了一眼娃娃，慢慢點了點頭。
“那麼萬餘和、魏源和沈雲天，你為什麼要設計他們？”
鄭鈞文慢慢抬起頭，眼睛裡露出一絲戾氣：“因為他們都有秘密，他們有太多秘密。”
“不要告訴我你只是因為看不慣別人有秘密。”
“就是這樣！”鄭鈞文突然有些發怒，但是吼了一句以後又沉默地低下了頭。
慎微察覺到意思不正常，便轉換了思路：“你和孫燕，是什麼關係？”
鄭鈞文眼裡果然閃過一絲慌亂，旋即消失不見。他沉默了一陣才慢慢開口：“她是最好的女人，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你注意，我問的是，你和她的關係。”慎微出言提醒了一句，卻沒想到鄭鈞文突然之間再一次發怒：“我都說了她是最好的女人！你聽不懂嗎！”
明晰愣了一愣，先前慎微覺得有問題，現在她好像也知道是什麼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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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微和明晰把鄭鈞文留在了審訊室裡，並肩走了出來。
鄭局長立刻迎上來，正想問些什麼，慎微卻突然肅然開口：“鄭局長，立刻，把孫燕帶回來。”
“孫燕？”鄭局長雖然摸不著頭腦，但還是聽了慎微的話，讓人去找孫燕了。
接下去便是長久的沉默。
慎微和明晰面對面坐在沙發裡，卻各自思考著。他們一人佔據一條長沙發，顯得有些莊嚴的感覺，看得鄭局長心裡一陣發毛，卻不敢去打擾他們。
“局長，孫燕不見了！”
剛剛被派去接孫燕的一小隊民警顯得有些驚慌，一路小跑著進來。
“什麼！”鄭局長一驚，看向沙發上坐著的兩個人。慎微和明晰已經站起來，看著對方。幾乎是同時，他們說出了一個地名。
“墓園。”
“墓園。”
鄭局長一愣，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做，卻見慎微和明晰已經一路奔出了公安局，發動了車，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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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微和明晰趕到了墓園，遠遠就望見了山腳張月英的墓前跪著一個人。
鄭鈞文是典型的強迫型人格，對於自己認定的事情十分執著，但是他的話語間，卻沒有那種仇視和高傲，相反的，他的反應顯得很稚嫩，很衝動。這樣的人，絕對不會策劃出這樣的殺人手法。
相反的，孫燕的供詞裡，卻處處充滿領導型人格的特徵。她過分強調“我”，將鄭鈞文描繪成一個因為她而逐漸改變的人，而在鄭鈞文的供詞中，對孫燕的仰視態度，再一次證明了，孫燕才是這整個案子的最終的幕後推手。
慎微和明晰步步逼近，確定那個人影是孫燕以後，便從左右包抄，來到了她身邊。
孫燕對於他們的突然出現，絲毫沒有訝異。
她安然平和地笑著，指著墓碑上張月英的照片：“你們知道是我殺的人了？”
慎微和明晰都是一愣。
“這個人，是我的養母，但是你們查不到，因為在戶口本上，我早就死了。她自以為救了我，她以為她帶我逃離了我們家的衰敗……”孫燕看著照片裡的這個女人，神情說不出地怪異。
“這個女人的錢，是我的……死亡保險金。範怡姿，就是我的本名，不信你可以去查，張月英潦倒時曾經有過一個領養的女兒，可是後來，她莫名地就有錢了，可是再也沒有人，見過那個女孩兒。她的手上，沾滿了我的血！從前我也算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就因為我爸爸倒了，就因為她領養了我，她就可以用我的死來騙錢嗎！”
孫燕的面目變得猙獰，指向張月英的手指，也帶著微微的顫抖。
“那萬餘和呢？”慎微習慣性地皺眉。
孫燕的表情越發狠厲：“這個老男人，就因為知道了我的身份，就以為可以把我留在他身邊？他簡直是在做夢！和他在一起，只讓我覺得噁心！”
沒有等慎微再說話，孫燕就接下去全部說了出來：“我知道你們還想問張文博，這個畜生，竟然趁著養母不在家**我，他死有餘辜！還有魏源，也是一個為了保險金殺了老婆的東西！還有那個沈雲天，他看著儀表堂堂，其實骨子裡是個老淫棍，你們知不知道，他竟然想要和萬餘和換著女人玩！他玩死過人你們還不知道吧？他們都是混蛋！惡魔！”
慎微沒有再接話，靜靜地看著孫燕痛苦的樣子。
“那鄭鈞文呢？”明晰站在一邊，突然開口，語態平和卻帶著濃重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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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燕愣了一愣，轉過頭來看著明晰。
“不管你是孫燕，還是範怡姿，鄭鈞文他把你當成什麼，你又把他當做什麼！”明晰突然笑了起來：“孫燕，你的口供裡有一句話沒有錯，他愛你，並且將你奉若神明，但是你，教給他的，只有罪惡。”
孫燕仍然沒有回神，看著遠方，像是在努力追憶著什麼。
“孫燕，他是個簡單的人，但是跟著你，愛上你，他做了多少他不願意做的事？他那麼依賴你，把你稱為最好的女人！他甚至不敢說她和你的關係，只說你是最好的女人，可是孫燕，你哪裡好！你哪裡值得他這樣！”
孫燕眼裡的淚光越來越多，到最後她終於控制不住，把臉埋在了手掌裡，狠狠地嚎啕大哭起來。
明晰的眼裡泛著淺淺的淚，從慎微的角度望過去，美得不像話。
明晰將眼光從跪地大哭的孫燕身上移開，轉眼便對上了慎微的滿眼溫柔。
孫燕卻突然抬起了頭，猝然倒地，口中溢位大口大口的鮮血。
“鄭鈞文……讓他好好過日子……”她最後的力氣，全部用來對明晰說了這一句話。明晰跑過去扶住她的時候就知道，來不及了，已經沒救了。
慎微也快步小跑過去，伸出手扶著孫燕的肩。
孫燕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從上衣口袋裡抽出一張紙，遞給他：“小……小心……他……”
孫燕沒能把話說完，周圍就陷入了一片死亡的沉寂。
慎微站起身來，緩緩攤開手裡的紙，臉色頓時刷白，整個人如遭雷擊，僵在了原地。明晰小心拿過他手裡的紙條，上面寫著一句話，還有一個落款。
“我很快會送一份更大的禮物給你。”
落款“秦濤”。
———————第一卷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