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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新的走私之城

盛嘉樹不準備和張榮燊等人見面,畢竟張榮燊無論從馬金貴的關係,還是父親盛四海的關係,都算是老相識,自己憑藉僱傭了一個政治部職員幫忙查案,就把對方拉到自己面前對峙,那場面會讓雙方都有些尷尬,最主要是可能讓張榮燊對自己心生不滿。

所以和夏奇打過招呼之後,盛嘉樹就帶著潘青天,霍威離開了摩星嶺,他還有很多事要去做。

把潘青天丟在中環,讓他去幫忙準備註冊公司的事宜之後,盛嘉樹去了電話公司申請打越洋電話,早在二戰前,美國的海底電纜就已經通到了香港,只不過礙於技術問題,香港現在很多家庭安裝的電話,並不能直接撥向國外,需要去電話公司特意申請開通越洋線路,或者去電話公司付費打這種越洋長途電話。

等面前的電話公司技術員確定線路接通到美國之後,把電話聽筒遞給盛嘉樹,盛嘉樹沒有急著去通話,而是看向霍威,朝著技術員歪了下頭,霍威走過去攬住對方肩膀,遞給技術員一張零鈔:“我老闆想和他女朋友單獨聊聊天。”

“好啊。”技術員收起零鈔,識趣的跟霍威去了遠處吸菸。

電話那邊,一個略顯蒼老的男聲用英語詢問著:“是皮特嗎?我那可愛的螃蟹小子。”

“是我,教父。”盛嘉樹拿著電話聽筒說道:“我平安回到了香港。”

“所以……你父親和……其他人……全都……”電話對面那個被盛嘉樹稱為教父的老人有些遲疑的說著。

沒有等對方問完,盛嘉樹已經接過話來:“是的,除了我大嫂和她女兒失蹤,其他人全都被殺了,死的很慘。”

“上帝保佑,皮特,相信我,上帝一定會保佑他們,穿過幽暗到達天堂,你查到兇手了嗎?”老人重重吐出了一口氣,隨後用平和的語氣問道。

盛嘉樹看向門外的車水馬龍:“我找了個業餘偵探幫忙調查,但是我想很難查出真相,老實說,我父親作為香港黑幫中人,得罪過太多幫派,每個幫派都有殺死他的動機。”

“我知道了,孩子,用你父親的方法去排除查詢,對你來說的確難度太大了些,這才是你給我打電話的原因。”

“是的,我想用愛爾蘭黑幫的方式來復仇,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血債血償,不死不休。”盛嘉樹甩開Zippo划著,又抖出一支香菸點燃說道。

教父在電話另一端語氣平靜的說道:“你知道,我當初就建議你這樣做,可是,你要清楚,一批人去香港幫你解決麻煩順便度假,看起來很容易,但其實對你而言,其實會有很大的壓力,他們和你一樣,也是我的孩子,他們是你的家人,是你的兄弟,他們可以為你殺人,為你復仇,為你切碎那些對手甚至為你赴死,但是,在香港這段時間,你要照顧好他們,保證他們的安全,提供他們需要的一切,我需要你回答我,你是否能保證,現在。”

“我不希望他們來度假,我希望他們來香港定居,把香港當做另一個芝加哥。”盛嘉樹沉默了片刻,開口說道。

“哈哈哈……孩子,我知道你喜歡那些小子……等下,孩子,另一個芝加哥?你剛才說香港,是另一個芝加哥?”教父先是聲音洪亮的笑了起來,隨後突然停住,對盛嘉樹問道。

“我已經收到確切的訊息,香港即將進入禁運時期,不止是毒品,酒精,而是所有東西,鋼鐵,橡膠,石油,藥物,食物等等所有能想到的東西,只要你有這些東西,而這些東西又在香港附近,會有人出大價錢購買,甚至可以用黃金來付賬。”盛嘉樹把聲音放緩,儘可能讓自己聲音聽起來帶有誘惑力。

電話那邊安靜了幾秒鐘,隨後教父才不確定的開口:“你的意思,要讓一群小子們,跑去地球的另一端野蠻生長,也許會成為百萬富翁,也可能會橫屍街頭。”

“就像當年您教父他們與義大利黑幫爭奪芝加哥地盤一樣,也許會失敗,但結果最終會像現在一樣,最終是您和莫蘭斯先生掌控了芝加哥的地下市場,教父,我是這個家族的首席會計師,我是個很理智的人,這是您一直對我說的話,現在,我就用您對我的信任和我自己的理智作為擔保,我剛才說的,一切都是真的,一座新的走私之城,即將出現,那時,這座城四周流淌的再也不是海水,而是金錢。”盛嘉樹彈了一下菸灰說道。

“本來尖牙他們四個人已經出發了,是去幫你處理這件事,並且代表我和布格斯去悼念你父親,但現在聽起來,四個人顯然是不夠的,你需要多少人?”

“算上尖牙他們在內大概二十人左右,我需要我手下那三個好不容易學會做賬的會計,需要大菲斯一家,需要擅長和警察及議員打交道的布萊克,大概就是這樣。”

“大菲斯無所謂,那混球不在意自己會死在哪裡,但是布萊克不行,布萊克不可能拋棄自己在芝加哥的人脈,跑去香港,以後只能吃中餐。”

“那就告訴布萊克,香港能肆無忌憚的開設毒品加工廠,只要你不大張旗鼓在香港銷售,越南,日本,菲律賓,馬來亞,整個東南亞的毒品市場都是他的,讓他去看看世界地圖,比較一下芝加哥和半個亞洲,到底哪個更大。”

“天吶,我記得當年我在香港時,香港就能光明正大的買賣毒品,不過那時候是日本人統治,現在,居然沒有任何改變?”

“沒有任何改變,除了統治的日本人變成了英國人,不,確切的說,現任港督有愛爾蘭血統。”

“你說動我了,孩子,每個為英國效力的愛爾蘭人都是混球,也許我們該對他們做點什麼,告訴他們,這座城市需要有新的秩序出現了。”

“您說的很對。”

“二十個人,你說的那些人,我會去和布格斯說一聲,但是我想,他應該會答應的,畢竟你曾經為他省下了大筆稅金,是的,我答應了,只有最後一個要求。”

“聆聽您的教誨。”

“希望我和你的這次分別,不要和上次與你父親的分別一樣,答應我,要記得回來探望我。”

“我會的,祝您健康,我的教父。”盛嘉樹說完,結束通話了電話,隨後從鼻腔重重噴出兩道煙柱。

如果父親盛四海在天有靈,一定會後悔當年救過一個美國人。

1942年香港淪陷,和字頭有社團投靠日本人,盛四海不肯同流合汙,幾個和字頭漢奸叔伯表示要推舉其他人取代盛四海和勝堂坐館位置,結果盛四海改和勝堂為和盛堂,把勝字還給和字頭,效仿潮州幫,改坐館為龍頭,從選舉變為世襲,和盛堂龍頭之位只傳盛家人,打消和字頭漢奸想要拉攏分化和盛堂的心思。

1943年,日佔時期,和盛堂一群人配合東江游擊隊,港九游擊隊伏擊過日本人,殺過漢奸,搶過治安團,燒過慰安所,1944年,盛四海和他的和盛堂還參與營救了美國飛虎隊飛行員威爾-華萊士,盛四海帶著十九歲的大兒子盛嘉興,以及抽籤選出來的六個幫會兄弟,駕駛裝滿炸藥的帆船為運送埃米爾-納什和遊擊隊員漁船護航,當時八個人的計劃很直白,那就是一旦有日軍船隻追查圍堵,八艘帆船就主動靠近日軍船隻引爆,犧牲自己進行阻斷,掩護游擊隊和埃米爾-納什的漁船離開,幸好日本人沒有察覺,最終營救計劃成功,眾人平安到達澳門。

1946年,憑藉威爾-華萊士的關係,十六歲的盛嘉樹被盛四海送去美國芝加哥讀書。

盛四海一直以為盛嘉樹去了美國就一定能遠離江湖,學有所成,盛嘉樹也確實不負家族期望,二十二歲以優異成績畢業於芝加哥大學商學院,做到了學有所成四個字。

可惜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盛四海讓盛嘉樹遠離了香港的江湖是非,卻不知道盛嘉樹捲入了遠比香港江湖鬥爭更生猛,更彪悍的美國黑幫風雲。

這一切都因為盛四海當年救過的美國飛虎隊飛行員,愛爾蘭裔美國人,威爾-華萊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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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華萊士生於芝加哥,年輕時參軍服役,二戰結束返回芝加哥之後,憑藉獲得的飛天十字勳章和英雄經歷,他被委任為芝加哥西北郊小鎮納博威爾的治安官。

看起來像是再正常不過的美國軍人的人生履歷,可惜,威爾-華萊士有個叫海米-韋斯的教父。

海米-韋斯,芝加哥愛爾蘭黑幫老大,1926年,海米-韋斯被芝加哥意大利黑手黨老大阿爾-卡彭派遣殺手槍殺,隨後阿爾-卡彭發動情人節大屠殺,愛爾蘭黑幫主要首腦全部被殺。

倖存的愛爾蘭黑幫三號人物,布格斯-莫蘭帶著一批愛爾蘭黑幫年輕骨幹成員逃回當年登陸美國的老巢波士頓,那批年輕成員中,就有當年二十歲的威爾-華萊士。

後阿爾-卡彭時期,愛爾蘭黑幫重返芝加哥,但是聲勢大不如前,加上南方黑人湧入芝加哥,社會動盪,人種複雜,城市環境比之阿爾-卡彭統治時期更加惡劣,各種幫會層出不窮。

而威爾-華萊士打完二戰重返芝加哥,成為納博威爾的治安官後,配合已經改名換姓的布格斯-莫蘭,一舉擴大愛爾蘭人黑幫在芝加哥的地盤,並且把納博威爾發展成為從威斯康辛州的毒品原料運往芝加哥的第一中轉站,鎮上幫派把持的作坊可以把密爾沃基運來的各種原材料進行初步加工,分裝,然後更隱蔽的運送到芝加哥各個地區。

威爾-華萊士與布格斯-莫蘭各有一個教子,布格斯-莫蘭的教子名為豪伊-溫特,花名尖牙,最早跟隨布格斯殺回芝加哥的波士頓愛爾蘭人黑幫後起之秀,性格殘暴,手段兇狠,參與並策劃多起謀殺,一馬當先為愛爾蘭黑幫收復七個芝加哥街區,兇名在外。

威爾-華萊士的教子,就是救命恩人盛四海的兒子盛嘉樹,英文名皮特,花名螃蟹,頭腦聰明,畢業於芝加哥大學商學院,精通商業及法律知識,早在畢業之前就透過威爾-華萊士,加入了愛爾蘭黑幫,為芝加哥愛爾蘭黑幫組建出一套會計師及律師班底,專職負責黑幫偷稅漏稅以及洗錢的工作,甚至連很多幫派內成員都不知道盛嘉樹的真正工作,一直以為盛嘉樹是愛爾蘭皮製品公司人畜無害的會計師。

豪伊-溫特因為迅速嶄露頭角,得到很多年輕人擁戴,組成了屬於自己的小幫派,冬山幫,為了避免與自己的教父和老大在芝加哥發生利益衝突,豪伊-溫特提出自己準備帶一批人返回波士頓發展,寧可在新英格蘭黑手黨的地盤搶飯吃,也絕不與教父和老大交惡。

威爾-華萊士和布格斯-莫蘭同意了豪伊-溫特的提議,並且答應向豪伊-溫特提供人手,金錢,毒品或者槍械等方面的幫助,可是豪伊-溫特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請兩人允許盛嘉樹加入愛爾蘭冬山幫,一起前往波士頓,幫冬山幫在波士頓組建屬於自己的洗錢班底,而且向盛嘉樹允諾了冬山幫第三把手的位置。

威爾-華萊士詢問盛嘉樹意願時,一心成就黑幫大業的盛嘉樹居然選擇了同意跟隨豪伊-溫特前往波士頓。

萬幸還沒等冬山幫殺回波士頓,盛嘉樹先接到了香港自己全家被滅門的訊息,只能獨自返港,而豪伊-溫特也停下了殺回波士頓的計劃,準備隨後去香港,先幫盛嘉樹解決殺害家人的兇手。

二十多天的海上航線,急火攻心引發的高燒和重感冒悄無聲息帶走了原來的盛嘉樹,來自2020年的盛嘉樹融匯了原來那位盛嘉樹的靈魂與記憶,悄然登場。

雖然之前那個盛嘉樹,答應威爾-華萊士,報仇之後就重返美國,跟隨豪伊-溫特進軍波士頓,可是現在,擁有後世記憶的盛嘉樹當然不可能再回美國,開玩笑,回美國送死嗎?

回美國之後,自己只能跟隨豪伊-溫特前往波士頓開拓地盤,那時候需要面對的,是雄踞美國四州之地的新英格蘭黑手黨,波士頓家族。

曾經幾乎把芝加哥愛爾蘭黑幫趕盡殺絕的芝加哥地下市長阿爾卡彭,在波士頓家族創立者,全美黑手黨委員會五大發起者之一,號稱“老大中的老大”斯帕雷-莫西拿面前,連吻手的資格都沒有。

而斯帕雷-莫西拿的繼任者菲利普-波克拉,更是典型的種族幫派分子,從三十年代接掌波士頓家族至現在,他帶領波士頓家族一直專注一件事,那就是消滅地盤上所有非義大利裔種族的黑幫,而義大利裔黑幫,想要生存,也必須要接受波士頓家族的管理,成為波士頓家族附庸。

在這一時期,波士頓警察掃黑的方法就是,如果發現有新的幫派出現,告訴波士頓家族,然後等待那個幫派被波士頓家族剿滅或者吞併。

這種環境下,縱然最後能立足波士頓,恐怕也要先接受幾輪鮮血與子彈的洗禮,盛嘉樹不知道自己的運氣能躲過幾輪,他也不準備回去嘗試。

而留在香港,需要面對的,只是一個已經被時代逐漸拋棄卻還不自知,鬆散,沉冗,龐大的傳統犯罪組織,這些香港幫會還固執的講著傳統,規矩。

他回來,想要的可不止是為家人復仇,他還知道,這座城市,馬上就要成為東方的芝加哥,一座新的走私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