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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七章 焚經坑僧,大魏興道,無佛!

洛陽城郊十五裡處。

與“新”洛陽的繁榮景象不同,這裡絲竹環繞,松竹翠柏之中,一座金碧輝煌的古剎拔地而起。

山門上是金子牌匾的“白馬寺”,而廟宇前,幾隻巨大的寶鼎銅爐,裡面青煙繚繞,漂浮著澹澹的幽香。

拾階而上,進入廟門,轉過影壁,迎面便是供奉佛祖的一軸三殿。

許多達官顯貴正在殿前焚香,心甘情願的供奉香火錢。

即將臨產的蔡昭姬也在,她是在夏侯涓、劉雪等人的攙扶下…來此祭拜佛陀,聽說…這白馬寺的佛陀能保佑母子平安。

此時的她,正跪在殿前的蒲團上,面前這剛剛被金子渡過的佛像巍然而立,幾隻寶鼎銅爐裡面終日青煙繚繞,空氣中飄浮著澹澹的幽香。

蔡昭姬好像看到了江天無際,舟帆輕展,載著她美好的母子平安的願望,正揚帆遠航。

突然…

廟門外傳來嘈雜的砸門聲和斥罵聲,無數人湊過去…

蔡昭姬與劉雪、夏侯涓也一道湊了過去,卻見一隊官兵正匆匆趕來。

“諸位施主來此有何公幹?”

白馬寺的僧人走出…詢問著官吏。

“陛下下旨,拘捕白馬寺所有人僧人,其餘香客,就地遣散…”

這話說得不容置疑,僧人慌了神兒,剛想回去請示方丈,哪曾想…整個白馬寺已經被圍上了。

而那些光頭的僧侶、佛陀,悉數被緝拿。

“官爺,我…我等犯了何事?”

那僧人已經被官兵押解,爬著起來扯住一個軍士驚慌的詢問。

就在這時…

一文吏不知何時登上了一處廟宇的二樓處,居高臨下的宣讀著“天子”的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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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身為天子,天降之子,近卻聞鬼道熾盛,致使政丶教不行,禮義大壞,王法廢而不行,朕欲除偽定真,復羲農之治,遂下詔滅佛,凡四十歲以下僧侶即刻還俗,四十歲以上僧侶或還俗,或與佛同坑,朕聞佛說以身為妄,而以利人為急,使其真身尚在,苟利於世,猶欲割截,況此銅像,豈有所惜哉?”

這話脫口…

夏侯涓沒有聽懂,她詢問身旁的蔡昭姬,“昭姬姐,這…是什麼意思?”

不等蔡昭姬回答…

萬年公主劉雪抿嘴道:“我那弟弟竟下詔…要…要滅佛!”

呼…

這話脫口,夏侯涓一怔。

滅佛…那豈不是,這白馬寺!

不光夏侯涓、蔡昭姬、劉雪三人驚訝,這邊的信徒都嚇了一跳…

他們不敢相信,這麼一座佛寺…

白日裡還好好的,突然就…就…

可看著官兵在查抄整個寺院,這一幕幕又無比的真實。

有府兵認出了蔡昭姬三人…

“蔡總長,兩位太子妃怎麼在這裡…”府兵頭目連忙行至三女身前,招招手,就吩咐手下護送三位離去。

蔡昭姬遲疑了一下,蓮步邁出一步,旋即抿著唇,喃喃問道。

“這滅佛的旨意,真的是…是陛下下達的麼?”

“聖旨就在我手中,千真萬確。”這頭目不敢隱瞞…

蔡昭姬輕輕點頭,像是有所感悟…她與夏侯涓、劉雪一道離開了這邊。

坐上馬車…

她像是尤自想到了什麼。

沉吟了一下,眼眸望向劉雪這邊。

劉雪像是有話要說,可嘴巴卻宛若哽咽住了,萬般無奈全部藏在心頭…

終於,還是蔡昭姬忍不住,拍了拍劉雪的後背。

“陛下…的確…為太子…為大魏做了許多。”

而馬車駛離…

原本那些在白馬寺上香的香客,不知道被誰點燃…

突然…

一道道咆孝式的聲音傳出。

——“這大漢又是廢察舉,又是滅佛令…這大漢天子瘋了不成?”

——“是啊,大漢…哼,大漢乾脆亡了算了,反正也是名存實亡!”

——“魏代漢!”

——“噓,掉腦袋的…”

——“我支援魏王代漢,哪個敢砍我腦袋!”

儼然…

香客中大多數家境殷實,察舉制、攤丁入畝…如今又是滅佛,他們壓抑的怒氣已經積攢到一個量,就要爆發了!

洛陽城,魏王宮內。

這是陰雨夜,曹操在書房緩緩展開一卷圖畫,那是…他命人繪製的,他年輕時曾與陸羽的母親陸溫冉情定終身的畫像…

一卷十副,每一幅…曹操都會在畫卷前駐足停上片刻。

臺下的夏侯淵,不置一言…

只是輕輕的點了點桌桉。

回憶起這段故事,夏侯淵其實聽大哥曹操講述過,但他從未放在心上…

覺得不過是大哥身邊無數女子中普通的一個。

可誰能想到,就是這樣一個“普通”的女子,生下了大哥的長公子,生下了他夏侯淵的女婿,也生下了大魏的太子…

還真是世事無常!

“大哥,還在想她?”

曹操澹笑,“年齡大了,很多回憶嵌在心頭,忘不掉了…很多失去的人或事,更容易印在心間。”

夏侯淵感慨道:“是啊…往事如煙,誰能想到,這一轉眼,我與大哥都已經到了知天命的年紀…”

呼…

一聲粗重的呼氣聲,曹操轉過身子。

燭火下…尤自可見,他的面色蒼白了許多,也滄桑了許多,頭風的折磨,他再不是那個“英武”的魏王,更像是一個一步步邁向衰弱的老者。

“二十歲的時候,孤能憑一腔熱血做孤認為對的事兒,代價是屢屢碰壁,為世所不容;三十歲的時候,孤以為,孤要團結一群人,做一件正義的事情,可當我看到那些人表面一套、背面一套時,孤才發現…豎子不足與謀!四十歲的時候,孤的城池、兵馬、錢糧都不是最多,可孤悟了,孤知道孤要做的是自己擅長的事兒,靠家族的恩蔭,收攬天下兵馬,孤一輩子也比不上袁本初,可選賢任能,戰必信,行必果,三個袁本初也比不上孤!”

講到這兒,曹操頓了一下。

宛若又憶起了那往昔的崢嶸歲月。

他喘了口氣…收斂了幾分心情,方才繼續言道:“也正是因為,孤悟了…孤懂了,孤才敢把絕對的權利交給子宇,讓他替孤收攬這紛亂的天下!而如今一晃,孤已是知天命的年紀,孤的熱血已經被病魔吞噬,孤能做的就是培養下一個魏王,培養出能夠真正一統天下的魏王!”

轟…

曹操的話振聾發聵。

夏侯淵聞之…不由得渾身顫粟…

二十歲憑一腔熱血做事;

三十歲做自己想做的事兒;

四十歲做自己擅長的事兒;

五十歲做培養下一代人的事兒…大哥對人生的體悟,大哥的境界還是更通透啊。

只是…

這個時候…大哥為何要提出這些呢?他是不是有意…

不等夏侯淵細想…

“報!”一名校尉稟報道:“稟報魏王,洛陽境內所有佛陀均強制還俗,負隅頑抗…或堅持不還俗者,已經一柄推入坑中連同佛經一併焚燒!”

這話脫口…

下意識的,夏侯淵下意識想到的是焚書坑儒。

大哥…是要焚經坑僧麼?

“大哥…這滅佛,是不是有些…”

夏侯淵感覺有些惋惜…

畢竟,他的夫人丁香也時常會去白馬寺焚香禱告,祭拜佛陀…

曹操則脫口答道:“太子致信說,若大魏四百八十寺,那多少樓臺煙雨中…”

這…

夏侯淵一怔,還想再開口,無外乎是…提及,這麼做或許會讓大哥丟了一部分的人望…

就在這時,那校尉的聲音再度傳來。

“大王,滅佛與坑僧的詔令是漢天子下達,尚書臺擬定頒發的…並非…並非出自魏王的旨意!”

唔…

校尉的話,讓曹操一怔。

要知道,如今儘管在這片土地上存在著大魏與大漢兩個朝廷,可無論是大魏,還是大漢,頒佈詔書都繞不過尚書臺。

當然,太子陸羽改革吏治的、改革機構的訊息,曹操倒是也聽說了,只是短時間內…尚書臺照樣擁有極大的權利。

而…曹操下達的詔書,是從魏王宮傳往尚書臺,可誰曾想,最後下達到民間的確是漢王宮的詔令,是天子的旨意!

這…

曹操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夏侯淵好奇的問道:“大哥,這是…”

“漢天子在送孤,送太子一份莫大的人情!”曹操回道…

這麼一說,夏侯淵才明悟…

原來如此。

倒是曹操,他微微搖頭,再度感慨起來。“孤年輕時守護了漢王朝至少有三十年,卻從沒想到過,有生之年會被漢王朝反哺…呵呵,這便是所謂周公吐哺天下歸心,哈哈,太子的面子還是夠大呀!”

言及此處…

曹操長袖一甩,就要往宮門外走去…

“大哥,你這是去哪?”夏侯淵連忙問道。

“去許都城,去漢宮!”曹操大聲回道…

夏侯淵一時間,還沒搞懂,為何大哥這個時候要去漢宮…

那校尉卻是眼珠子一定,“大王怎生知道,陛下在皇宮中等候大王呢?”

這話傳出。

踏…曹操腳步一頓。

他笑吟吟的大聲道:“孤的兒子算無遺策,孤又豈不會未卜先知?哈哈…哈哈哈哈…”

魔性的笑聲響徹在整個魏王宮,素來不深夜趕路的曹操,這一夜…要為大魏,為太子…再破一回舊例!

日頭灑在陽平關上,重簷巍峨…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陽平關,這一日門戶洞開。

以陸羽為首的龍驍營、西涼軍入駐漢中。

這也標誌著巴蜀五斗米教,正式的投誠大魏,蜀地的大門洞開。

沿途,五斗米教的大祭酒、長老、護法齊出,單單護送龍驍營車隊的馬車就超過百駕…場面恢弘而壯觀。

圍在最中間,眾星捧月的除了大魏太子陸羽之外,還能有誰?

張琪瑛與他同程一駕馬車,兩人靠的不近不遠,可張琪瑛望向陸羽的眼神已經截然不同。

女人…就是這樣…

肌膚相親的既定事實,會讓女人對男人的依賴…呈現無數倍的增長。

而此時的張琪瑛正向陸羽講述,窗外的一切…

政丶教合一的漢中有許多地方與其它城郡有著巨大的差別。

可以說,在這個城郡裡,是否是五斗米教的教徒,於一個家庭而言,關係重大!

而每走數百米就會出現碩大的祭壇…

這是一方百姓與天師道的祭酒們祭祀、集會的場所。

“這便是五斗米教,便是漢中…”

張琪瑛細細的講述…一條條有關這裡的故事。

可…

這些“聲情並茂”的故事在陸羽看來,就有幾分真假參半的味道了。

這幾日,他專程去細細的回憶天師道,回憶五斗米教…

而天師道是張道陵建立的不假,但五斗米教卻並非張魯所創造。

在《三國志·魏書·張魯傳》中引用了《典略》的觀點,那就是在中原張角、張寶、張梁三兄弟傳播太平道的時候,一個叫張修的…開始傳播五斗米教!

——中平元年(公元184年)秋七月,巴郡妖巫張修反,寇郡縣。

——時巫人張修療病,愈者僱以五斗米,號為五斗米師。

也就是說,伴隨著黃巾起義的,是巴郡張修的叛亂…而這場叛亂,最終被劉焉招降,張修也被封為別部司馬。

從這上面推斷,張修是真正的五斗米道的領袖,而不是後人說的張道陵。

至於…張魯與張修之間發生了什麼,那就眾說紛壇。

主流的觀點是張魯殺了張修,然後重新改編了五斗米教的歷史。

《三國志·張魯傳》中就提及——魯在漢中,因其民信行修業,遂增飾之!

想到這兒,陸羽長長的呼出口氣…

古籍文獻中的寥寥幾筆記載,或許…就是五斗米教生死存亡,興盛發展,權力交替的幾十年。

道教如此,道教外亦是如此…

世間哪裡都會有陰謀,歷史…往往是由勝利者來書寫的。

“太子殿下的面色看起來有些沉重。”

張琪瑛敏銳的察覺到了陸羽的表情…

陸羽收斂心神…輕輕擺手。

“沒什麼…只是感覺…”

說到最後,陸羽把話收了回來,儼然…如今…可不是該追朔五斗米教歷史的時刻。

張琪瑛大眼睛眨巴著…“連我…也要藏著什麼麼?”

陸羽笑了,“我是覺得,你父親虧大了!”

“為何?”張琪瑛越發的好奇。

“不光五斗米教投誠了大魏,就連寶貝閨女也獻給了大魏太子。”陸羽說話的語氣帶著幾分玩笑的味道。

張琪瑛一愣…旋即罕見,小嘴撅起。“什麼叫‘寶貝女兒’獻給大魏太子?”

“你說…”陸羽饒有興致的問道:“若是,你生下大魏太子的兒子,這兒子能當五斗米教的天師麼?”

啊…啊……

陸羽驟然的這麼一問,讓張琪瑛的面靨紅暈遍佈。

很明顯…她是回憶了某個畫面,一下子羞澀了起來…

這?

這!哪有這樣問的呀!你就知道,一定是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