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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謝狗的狗

三百年前的舊事,如今回憶起來已像是蒙了一層昏黃灰暗的塵土。

那是時光的顏色。

青城劍派和煌雲宗的關係絕對不能稱為好,但是彼此做了多年鄰居以及人形陪練劍樁,多少是有些愛恨交織的情誼在,更何況這一次的事情大家都有份,煌雲宗只是做了出頭之鳥而已。

兔死狐也悲。

還有……章天寶。

偏偏是這個章天寶。

他以為成功給謝無妄送了美人,便可以為所欲為麼?

寧青青的指甲深深嵌進了掌心,胸中翻湧著怒火。

剛走過第二道石牌樓,便看見一道道身影從山間飛掠下來,像下餃子一般落到了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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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青兒!”“青師妹!”“青寶寶!”“小蛇兒!”

一道佝僂的身影撥開人群踱了出來,腰間掛個大酒葫蘆,通紅的酒糟鼻上方吊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哎呀我看看這是誰回來啦!”

寧天璽呲著滿是缺口的黃牙,搖搖晃晃迎上前。

寧青青的心頭立刻湧起了過往一幕一幕。

老頭子用布帶綁著她,教她走路;老頭恬不知恥地蹲在她旁邊,分走師兄師姐們從山下給她帶回的美味小食;老頭教她修行,總是教到一半就打起呼嚕;老頭手賤弄壞了師兄師姐們的東西,騙她給他背黑鍋……

“師父……”

明明是個可惡至極的糟老頭,可寧青青一張口,眼淚便止不住地往下掉。

“哎喲喲。”小老頭張開雙臂,把她的身體摟進了瘦骨嶙峋的懷裡,“這孩子,怎麼就長不大啊!”

寧青青終於放肆地哭出了聲。淚光模糊的視野中,發現好幾個師兄師姐偷偷抹起了眼淚。

老頭“哦哦”地哄著,拍了她幾下,然後猛地站直了身體,衝著身後一眾弟子吊起了眉毛,八字白鬚吹得一飄一飄:“還看!看什麼看!不趕緊去買紅燒肘子、滷鴨腿、脆毛肚、爆腰花、炸豆皮、桂花酒回來,哄我們小青兒開心?!”

寧青青鬱悶地在老頭肩膀上擦了把鼻涕眼淚:“這些是你愛吃的,不是我愛吃的。”

小老頭把視線瞟向側面的天空,裝作聽不見。

師兄師姐們偷偷笑了起來。

寧青青也哭不出來了,她含著淚,視線掃過一張張熟悉的面孔。

她回來了,她不是沒有家。青城山也是她的家。

章天寶,想要毀了她最後的家。

她絕不會讓他得逞。

雖然形勢不太樂觀,但晚飯的時候青城山眾人還是多飲了些酒。

圓臉小師妹將發現血字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聽得眾人皺起了眉頭。

兇案現場發現血寫的“章”字,煌雲宗沒了主事人又恰好如了章天寶的願,任誰來看,都會得出同樣的判斷——煌雲宗一家三口慘死,絕對與章天寶有關!

“這兩日間,又有兩個小宗門答應了遷宗。”三師兄拿著一個帳本,緩緩道來,“煌雲宗的事情就像殺雞儆猴,大家都怕。而且,淮陰山也在這個時候遞了臺階,添上一筆安置費用,另外幾個宗門已有鬆動。再這麼下去,方圓二百裡內,很快便只剩咱們一家了。”

“卑鄙!”小師妹的眼睛又紅了。

都知道青城劍派與道君謝無妄是姻親,淮陰山不敢正面相逼,便使些迂迴手段。

寧青青暗暗攥緊了手,胸中怒海翻騰。如今這形勢可謂一目瞭然,淮陰山先對青城劍派使著軟招,倘若那肖似西陰神女的女子能夠成功吹得謝無妄的枕旁風,那他們便可以用上強硬手段!

心火燒灼,那些酸澀和疼痛彷彿也被焚盡。

寧青青壓平了呼吸,把小師妹攬過來咬耳朵:“今夜帶我潛進去,將證據偷出來。”

她要用靈力將兇案現場細細搜尋一遍。世間之事,皆有跡可循,只要做了,必定會留下蛛絲馬跡。

小師妹鄭重點頭,低低約定了時辰。

寧青青鬆開她,敲開一罐酒:“不提那些不高興的事了!我敬師父,敬師兄師姐們!”

飲過一圈,她將酒潑到地上:“也敬煌雲三狗!他日泉下相見,再戰三百回合!”

大夥都還記得當初寧青青把煌雲宗弄得雞飛狗跳的事兒,你一言我一語聊起了往事,笑著笑著,想起煌雲再無三狗,不禁有些心酸悵然。

月起宴散。

寧青青從前的住處早已不在了,師姐們給她騰出一間大竹屋,備上了簇新的褥被。

她呼吸著陌生的空氣,笑著滾到床榻上說喜歡。

這個世界好像變得有些不真實,她就像是外來之客無根之人,虛浮著,沒著沒落。

回來了,但是那些傷心依舊無地訴說。她更願意裝出無所謂的樣子,不想再給大家徒增煩憂。

她覺得自己就像一根破土的竹筍,被青城山的風一吹,瞬間便長大了。

繁星漸漸灑滿了夜空。

寧青青換上黑色夜行衣,跳進小師妹的窗戶。

她來得比約定時間稍微早了一點,小師妹換好了衣裳,正坐在床頭,捧著張畫像垂淚。不必說,定是煌雲小狗。

只見那畫中之人眉目疏朗,笑容囂張燦爛,已是肩寬腿長的成熟男子樣貌。

曾經的小狗也長大了。

小師妹收起畫像,默默上路。順著樹影,二人很快便掠下青城山,潛向煌雲宗的方向。

煌雲宗已被淮陰山的人佔下了,等到七日喪期一過,便會拆了喪幡,改建這裡。

“黃家只剩一個黃小雲。”小師妹聲音悶悶,“未出事時,她便不是什麼開朗性子,陰陰鬱郁的,總是揣著滿腹心事,如今突逢劇變,也不知撐不撐得過去。”

寧青青嫁入天聖宮時,煌雲宗宗主夫婦還只有黃小狗一個獨子,沒想到老蚌懷珠,留下這麼個弱千金慘受悽風苦雨。

寧青青抿抿唇,輕聲道:“找到證據,為煌雲宗報仇。”

“嗯!他們淮陰山還真以為可以一手遮天嗎?當道君死了?”小師妹發現失言,急急補救,“哦,道君死了!”

“……”寧青青嘆口氣,道,“只要能找到證據,他會主持公道的。”

謝無妄,他是一個合格的君主,是斬妖除魔的絕世之刃,也是守護人間秩序的巋然基石。

除了不是一個好丈夫。

小師妹那柄奇怪的巨劍,原來是個劍鏟。

二人潛到煌雲宗西面一株巨大的枯樹下,小師妹掄起劍鏟,三下五除二刨開了掩土層,帶著寧青青鑽下去。

寧青青:“……”

“走地下,最安全!”陰暗潮溼的泥坑中,小師妹的聲音甕甕的,“青師姐我跟你說,自從我學會打地洞挖寶貝,都不缺錢鑄劍了!”

劍修的錢,都花在劍上。

“劍晉階了,打地洞就更順手啦!”她一邊說,一邊隨手揚起劍鏟夯實了上方土層,“這個‘之’字形地洞是不是很漂亮,跟蚯蚓學的!”

獻寶一樣的口吻。

寧青青:“……”

很快,就來到地洞的盡頭。小師妹伸手推開了幾塊石磚,鑽到了一張大床榻下。

寧青青甫一探頭,便嗅到了被反覆沖刷過後殘留的淺淡血腥味道。月光淡淡透過窗欞灑進來,在床榻外鋪了一層細碎白霜。

小師妹用手肘撐著身體行走,噌噌挪到了床頭,指著床柱示意寧青青看。

寧青青湊上前去。

只見那黑色的漆皮床柱裡側,赫然有個血寫的“章”字。寫字之人指頭顫得厲害,蘸了血書寫,字跡歪斜綿軟,寫到最後一豎的時候,似是被人從床下拖了出去,最後一個筆畫歪歪地斜向床外。

寧青青壓下眉眼,靜靜盯著那個血字看了一會兒,盪出靈力探了探。

確是四五日之前留下的字跡,並非偽造。

小師妹喜歡受害者,難免讓人心存疑慮,擔心她因為復仇心切而故意製造偽證來釘死章天寶的罪名。

如今驗過字樣,寧青青心中已有九成把握認定兇手正是章天寶,再準確一點,應該說在受害者遇害之時,認定了章天寶是兇手。

她鑽出床底,站在屋中緩緩環視一圈。

兇案發生之後,這間屋子被反覆沖刷清洗收拾過,屋中已無什麼小擺設,只有幾樣大件——空蕩的床榻、桌椅、敞開的空箱空櫃。

明處看不見血跡,空氣中殘留著淡淡血腥味,像是死者不甘的哀嚎悲泣。

寧青青沉吟片刻,蹲下-身子,雙手扶住地面,緩緩迫出靈力。

霜糖般的月光上面,覆了一層淺白的靈力光芒,如水一般向著四周流淌。

寧青青閉上雙眼,全力施為。

靈力淌過之處,任何細節都逃不過她的感應。

一滴汗珠順著發尖落到地面。

心神和靈力的損耗都是十分恐怖的。

地面除了血跡,什麼都沒有。層層水汽的遮掩沖刷之下,殘留在磚縫下的血漬更覺觸目驚心。

這是一場全無人性的殺戮,每一個角落都密佈著血。

寧青青緊咬牙關,靈力白光攀上四壁、木柱。

呼吸漸急,臉色慘白得厲害,身旁的小師妹不禁輕喚了一聲:“青師姐。”

牆壁與柱子上也都是血。

三個死者,恐怕都流盡了全部血液。

“青師姐!”小師妹又喚。她的聲音帶上了些急切。

寧青青心頭一跳,驀地睜眼,掠向屋角木柱,從木質紋理中緩緩拔-出半截深深楔入柱內的斷簪。

一看便是在盛怒之下掰斷的簪子。

還未來得及細看,窗外的火光便照了進來。

“誰在那裡!”衣袂破風聲不絕於耳,一道道身影落在了屋外,眼見便要闖入,“破門!”

寧青青一回眸,對上了小師妹焦急的眼睛。

方才她便是在提醒她有人來了!

寧青青不假思索,切下帶血字的床腳,與半截斷簪一起,塞到小師妹懷中:“快走!不要回頭,將證據送到師父那裡!”

兩個人一起走的話,地洞即刻就會被發現,都別想逃。

小師妹是個爽利人,握著證據重重點了下頭:“青師姐撐住,我叫人來!”

她剛一矮身鑽下床榻,便聽“轟”一聲巨響從門口傳來。

木屑橫飛,積塵亂冒。

數名身著玄衣,腰繫赤帶的淮陰山修士衝了進來。

寧青青反手出劍,蕩一道劍氣逼得他們停住腳步,她抬腳向後一踢,踢碎床榻的同時,身形借力一掠而起,破窗而出。

動靜大些,好掩護小師妹逃走。

落入院中,只覺夜涼如水。

事隔三百年,煌雲宗的地形仍爛熟於心。想來三狗也是戀舊的人,並沒有動過宗內佈局。

一道道劍氣和術法自身後襲來,寧青青翩然遊走,偶爾回擊,沒有感到太大的威脅。

謝無妄有興致時,會讓她在院中舞劍,他散懶地在一旁看著,出言指點一二;有時他會貼在她的身後,握著她執劍的手,帶著她起舞,呼吸落在她的耳畔頸後,每每鬧得她面紅耳赤;還有時候,他會手持龍矅,放慢了速度舞劍給她看。

多多少少也學了些。應付這些與她修為差不多的元嬰修士,堪稱碾壓。

眼見著便要衝破包圍,忽然,前方一道巨浪般的威壓,兜頭蓋了下來!

寧青青在屋中搜尋證據時耗去了太多心神和靈力,猝不及防之下,被這一道攜了萬鈞威勢的浩蕩靈力撞個正著,胸口一悶,鮮血噴出,人像斷線風箏一般直直墜下,堪堪用劍撐住身體,沒有摔倒。

她背靠著一株菩提老樹,抬眸一看,只見對她出手的是一個身穿藍色緙絲長衫,面容陰柔俊秀的男人。

“哪來的小賊。既來了,就不要走啦!”

尖細的嗓音,寧青青委實難忘。

章天寶。

追兵陸續圍了上來,手執各式各樣的法器,將她堵在正中。

“章天寶?”她冷冷逼視此人。

右手橫劍於身前防禦,左手負到身後,似是撐著樹。

章天寶微眯著眼,踱近兩步,掌心有淡黃色微光閃爍,隨時可以出手。

寧青青嚥下湧上喉頭的一口腥甜,調勻了呼吸,冷聲斥道:“你想殺我滅口麼?章天寶,我已拿到了你殘害煌雲宗宗主三人的證據!你沒得抵賴了!”

“哦?”章天寶高高挑起了雙眉,“什麼證據哪?”

“死者臨死之前寫下了你的名字,還有你留下的另一樣貼身物件!”寧青青的臉藏在黑色布巾下,一雙明亮的眼睛微微彎了起來,“章天寶,你完了!”

“嘖!”章天寶擺出一副牙疼的樣子,“你都這麼說了,我若是兇手,還不得即刻將你滅口麼?嘖,現在的年輕人,行事都不過腦子?把她拿下!”

面目猙獰的修士們圍了上來。

寧青青笑得身體微顫,她緩緩從身後拿出了左手。

手中捏著傳音鏡。

光芒一閃,方才的對話傳到了別處。

章天寶笑了出來:“怎麼,就你這番自說自話,也能當證據不成?”

寧青青看著越圍越近的刀劍,垂眸淡笑:“若我出了事,我、傳音、加上物證,足矣。”

“不不不,年輕人思維實在太不縝密,傳音這種東西,一聽即沒,怎麼能當證據呀?”章天寶假裝煩惱地掐了掐眉心,“耳聽為虛哪!”

寧青青輕笑著,將傳音鏡拋到腳下。

耳聽為虛,那也要看聽的人是誰。旁人聽了傳音再轉述自是不行,但,倘若聽到傳音之人,是那天下共主呢?

寧青青疲憊地靠在樹上。

給謝無妄傳音,耗盡了她最後一絲氣力和心力。

她不願意在章天寶面前道破自己的身份,這讓她感到屈辱。若是今日她在這裡出了事,便能釘死章天寶的罪,保住青城劍派的家……也算是有始有終。

反正,誰也沒有非她不可。

她握緊了劍,準備最後一搏。若能衝得出去,那當然最是極好。只不過,逃出生天的機會實在是微乎其微。

心頭緊繃著一根弦,在耳畔發出“嗡嗡”的銳鳴。

章天寶逼近的腳步忽然頓住,他低下頭,看著亮起微光的傳音鏡。

有人回覆了。

他譏諷地彎起笑眼,惡意滿滿地道:“回覆了呢!不如聽聽對面會說些什麼?想必十分絕望。”

寧青青不禁一怔。

謝無妄,怎會這麼及時地回應傳音?

章天寶怪笑著,彎腰撿起傳音鏡,往鏡心注入靈力,然後挑著眉,滿眼嘲諷。

片刻靜默。

“章天寶。”一道涼薄帶笑的聲音從鏡中飄出來,“好生將本君的夫人送回宗門。知你清白,無需多思。”

“嘶——道君!”章天寶勃然變色。

周遭的修士下意識單膝跪了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