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往日一樣的哨音又在圓形圖書館的樓下響起，佑佑收了思緒，跟著前面的人影重複著前一天早晨的動作。鄺誠的個子高一點，站在自己後面幾排，童天佑可以一路不聲不響，從教學樓繞到餐廳，再到大門口，然後回到樓下。一到這裡，人影就開始散亂了，回頭看過去，實驗樓的最高處，一盞超級亮的LED燈將光照在身上。
“上樓了。”鄺誠經過佑佑身邊的時候，伸手拍了拍他的背，然後什麼也沒說，就先他一步上了樓梯。走廊裡對著樓梯口的地方是一堵牆，樓梯隔開了23班和24班兩個班，那裡各自放著兩個班的笤帚、簸箕，還有垃圾桶，上面粘著不知道什麼時候的髒兮兮的紙片兒。
佑佑不免有些感慨，她一定也還記得剛到弘志的那一天經歷了什麼事情，可是她未必記得自己突然在乎的那些細節。
二年級的時候，趙雲讓在教室後牆的黑板上出一份勵志高考的黑板報。這種事情男生都不怎麼關心，反正粉筆字寫的幾乎都不如女生的好看，學習成績好的人對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都是一笑置之，成績差一點兒的人也懶得主動請纓，順便讓趙雲再討厭一下自己，於是幾乎所有的工作量都落到了班長座位附近幾個女生的身上。因為平時上課很多，所以偌大的一塊黑板，因為只有自習課和飯後的時間能夠使用，所以幾個女生熱情高漲地幹了兩天之後，剩下的文字工作就落到了既不優秀也不沒救的程碧晨的肩上。
但是最後還是需要一個人畫一幅插圖放在中間。她們討論的結果是把清華的二校門畫上去，正好《五年高考三年模擬》的封底內頁裡有一張素描的圖片，那麼她們還缺一個把這幅畫儘量描摹下來的苦力。
這個時候，程碧晨把目光轉到了童天佑的身上。
整個高中時代，佑佑都不怎麼愛聽課，漸漸地，老師上課的時候，他就自己在下面拿著紙筆亂畫。也許是他對於立體幾何有超好的在腦中成像的能力，不知不覺地就在一張空白紙上畫出了一副古代宮殿式建築群，一眼看過去，錯落有致的古城牆、鋪滿琉璃瓦的屋頂……雖然都是中性筆替芯的痕跡，倒也確實像是那麼一回事。
“童天佑，你？你不學土木建築真是可惜了。”
別人的誇獎終究只能當作笑談，佑佑還是知道這個道理的。所以程碧晨一開始跟自己說“要不你把這幅畫畫下來”的時候，童天佑本能地想要拒絕。理由也很簡單，雖然拿著這件事可以光明正大地偷偷懶，但是轉身一看所有人都在學習，或者做出一副學習的樣子，自己就有些心虛。果然還是眼不見心不煩。
不過程碧晨瘦小的身影又在身後晃盪了一節自習課之後，佑佑反倒主動找到她說：“那個，要不還是我幫你把那幅畫搞定吧。”
於是一到自習課，或者體育課，或者飯後的十分鐘左右裡，程碧晨還是繼續抄寫著剩餘的文字，佑佑則拿起白色粉筆對著書本描那麼幾筆。原本以為自己會覺得枯燥的工作，卻反倒有一種默契感，雖然專心致志的時候，近在咫尺的兩個人幾乎不怎麼說話。但是畫完了以後，佑佑心裡並沒有多少成就感，反倒希望這幅畫永遠也畫不完、程碧晨永遠也寫不完剩下的空白。
也許在那個時候，自己就已經開始有點喜歡人家了吧。
讀著單詞的時候，佑佑忽然停頓了一下。正好周梅走到自己面前：“怎麼突然笑了？什麼事情這麼開心啊？”
“老師。”佑佑背靠在不鏽鋼的欄杆上，側臉看著東方，“你看日出，挺美的。”
旭日噴薄而出，天空都被染成了紅色。霞光映襯之下，遠處的幾座高樓，都變成了曖昧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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