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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月下告別(2)

程舒陵陪我坐在花前月下發呆。

“天色都這麼晚了,還不想歇息麼?”他柔聲問道。

我在思索如何才能讓他趕緊離開,正焦頭爛額呢,他就給我出了這麼好一個主意,我趕緊跳起來說道:“想啊想啊想啊,我好想睡覺啊,程舒陵你也趕緊回去睡了吧,你明日不是還要早朝麼?”

程舒陵笑了笑,道:“看你的樣子,比白天還要活躍,哪裡像個想睡的人啊。”

“我真想睡!”我連忙打一個大大的哈欠給他看,“你看吧,我真的很想睡。”

他似乎不是很相信,淡定地微笑,凝望著我,眼裡有一些神秘的,捉摸不清的東西,我把它理解為“狐疑”。

程舒陵不愧是程舒陵,你永遠搞不清他腦子裡在想些什麼,就算他正在偷偷摸出一把菜刀要砍我,我也感覺不出來半點殺氣。

哪像程舒揚那個白痴,不高興就撅嘴巴,高興了就活蹦亂跳,哪兒有半點天子的樣子?

忽而,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摸上了我的臉。

我一怔。

程舒陵繼續用神秘的眼光凝視著我。

我背脊樑上一陣冷氣上竄。

完了,難道他發現了我的意圖,準備殺人滅口了?

正在我忐忑不安冷汗直流的時候,他忽然開口道:

“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宮去了。”

我頓時釋然,輕鬆地整個身子差點往下墜了。

看著他逐漸消失的清朗身影,我不禁扼腕嘆息:唉,明天,這等絕世美男就要從我的生命中消失了,我將面對的,仍是那個又小氣又不可愛的程舒揚。

俺的命,還真是苦啊。

夜晚靜靜來臨,用甜言蜜語將寢室裡所有留守的宮人都騙走之後,我從高床暖枕上翻了下來,穿戴整齊後,躡手躡腳地從後門溜了出去。

我在銅鏡臺前擱下了一封信,也沒別的意思,就是請他不要把我逃跑的罪責加在伺候我的宮人們身上。這幾日他們兢兢業業地侍奉著我,辛苦了。

後宮的路徑,沒人會比我這個前任冷宮皇后更熟悉;躲避禁衛軍們的方法,也沒人比我更在行了。

藉著每隔五米就掛著的小燈籠的微弱光芒,我冒著被禁衛軍們亂刀砍死的危險,終於抵達了約定的地方。

蘇柔媚似乎比我更早到達,我剛想要招呼她,卻發現她似乎正在跟誰說話。燈光太暈暗,月光也不賞臉,我躲在梧桐樹後,蘇妃站在角門處,那個與她對話的神秘人則躲在角門外的牆後面,只有淡淡地影子拉長地撒在我所能見的地面上。

是什麼人,竟然能讓蘇妃低著腦袋唯唯諾諾地答話?

不一會兒,影子消失了,那人大概走了。

蘇柔媚對著人家的背影運氣,我看見她滿臉的羞憤與不甘。

難道那人先稱讚她美,然後說她美得一臉下賤樣?

時候應該差不多了了吧?

蘇柔媚還在角門處賊賊地張望,我起身,剛好迎接住了她的視線。

“你怎麼現在才來啊?”她一見我就氣憤地質問我,著急地點手招我過去,“快點快點,跟我過來,再晚一點就來不及了。”

本想與她再鬥幾句嘴,一聽到她後半句話,我嚇得趕緊跟著她大步快走。

一路上,我兩難得默契地保持著沉默。

這樣的沉默,是有原因的。

一來我確實也沒什麼話想跟她說,我跟程舒揚好歹還能正正經經地商量一些關於生計的事兒,可是至於她蘇柔媚,我沒見她一面就砍她一刀,她都該念阿彌陀佛了;二來呢,三更半夜的,宮裡安靜得死氣沉沉,我一開口,只怕會把禁衛軍引過來,所以還是沉默為妙。

蘇柔媚把我帶到西北角的宮門口。

那是後宮的一個小偏門,平日裡把手的人就不多,今日更是連個人影都沒有。雖然已經失寵失勢,但看來蘇柔媚的辦事能力還是不可小覷的。

又或許,這一切都跟剛才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影有關?

“發什麼楞?趕快過來啊!”

我回過神來,才發現她都已經走到門外去了。

趕緊跟上去。

急急忙忙地趕到她面前,她卻沒有再走動的意思,卻指著前面的一條路道:

“往前再走五十米,拐彎的地方就有一輛馬車。你那個有名無實的相公就坐在車上,你們一旦會和,就趕緊出城門去,走得越遠越好。”

本來還想感謝她幾句,她一句“有名無實”就讓我打消了這個念頭。

她一說完,我立馬準備離開。

“呃呃呃!”她又一把拉住我。

我回頭去,挑眉,用疑惑的眼神問她有何貴幹。

蘇柔媚掏出一個出宮牌一樣的牌子在我眼前晃了一晃,學我挑眉道:

“蘇梓妍,你又沒胸又沒腦啊?這麼晚,城門都關了,不用這個你怎麼過得去?”

“好,謝了。”

我伸手去拿令牌,蘇柔媚卻將手縮了回去。

“你幹嘛啊?!”我有點冒火了,這賤人逗我玩呢?

“你答應過我什麼事,你忘記了嗎?”她瞪著眼睛道。

“我答應過你什麼事?”我恍然大悟,“哦,對了,我答應過你會幫你辦成一件事,你說吧,只要我能辦到的,我都儘量幫你去辦。”

蘇柔媚翻著白眼嗤鼻哼了一聲,將令牌重重地塞到我手上:“現在還不急,總之這個恩情你先給我記著,以後我會告訴你要怎麼做的。”

說完她轉身走了。

我被她一席話說得滿心沉悶,這奸妃都落魄了還耍大牌玩神秘啊?哼,不說算了,反正我要走得遠遠兒的,到時候你能不能找到我還是個未知數呢。

“鐺鐺!”宮中又開始鳴鑼報時了。

不多想了,再不走就天亮了!

我拿著令牌,往蘇柔媚指給我的小路上大步走去,宮外的路越走越黑暗,我正想著再走下去只怕我就要被黑暗吞沒了時,一點點紅光在不遠處出現了。

那是燈籠的光,就是那種馬車上掛著的燈籠!

我心中大喜,趕緊跑了過去。

蘇柔媚誠不欺我,拐牆過後,果然有一輛半舊的宮車赫然出現在我眼前。

我疾奔而去,車窗的簾幕先被小小地拉了一個角起來,而後被大力拉開。

程舒揚從車窗裡探出頭來,驚喜地低聲喚我:“蘇梓妍,快點快點!”

“程舒揚!”看著活生生的程舒揚,我激動不已,差點沒掉眼淚了。

車伕是一個我們都不認識的人,一臉的機械,冷冰冰的模樣,藉著燈籠的光看去確實有些森冷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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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他也沒有和他臉一樣可怕的想法,只是很單純地趕馬車。

我兩腳剛一踏上馬車,他就準備要出發了。

“蘇梓妍快點!”程舒揚一隻手拉開簾幕,一隻手拉我上來。

“你……”我才說了一個字,馬車突然狂奔起來,我一個沒站穩,大叫一聲就與程舒揚在車內滾做了一團。

什麼車伕啊?怎麼趕的馬車啊?要是程舒陵坐在這裡面,他還敢這樣趕車麼?真是可惡,就是欺負我們沒權沒勢嘛!

我氣得胡思亂想,又不好發作,只怕一發作人家乾脆就把我們扔在路上,自己回家睡大覺去了,那時候我們才可憐呢。

“好痛啊……”程舒揚呲牙咧嘴地呻吟道。

我翻了一個白眼,低聲罵他道:“切,我才多少點重量,總比你背回來的那些柴火輕吧?”

“不是啊,我受傷了……”

“什麼?!”我驚得從他身上翻了下來,趕緊扯著他的衣服看傷勢。

程舒揚連忙叫道:“別動別動,痛死我了。”

“到底是哪兒受傷了啊?急死我啦!”

他飽含悲情地看了我一眼,哭喪著臉道:“你腿壓住的地方啊……”

“啊?!”

腿壓住的地方?我往腿上一看,呃,好像,是壓錯了地方了哦。

剛才只顧著翻身和拉扯他的衣服,結果腿不僅沒有挪下來,還在他“那裡”壓了幾下。

“哈哈哈,不好意思啊兄弟,委屈你了委屈你了,哈哈哈!”我趕緊把腿放到安全的地方,減輕他的痛苦,又拍著他的肩膀慰問。

以前就聽落英老鴇說過,男人“那地方”是致命點,如果有男人要欺負我,我就可以往那裡狠踹,保證就算是練過金鐘罩鐵布衫的男人也馬上跪地。

雖然沒見過是不是真有那麼厲害,可是看到程舒揚這麼痛苦的樣子,看來落英所言就算不真實也不至於虛假得過分。

我不好意思地摸頭笑著,程舒揚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氣得兩眼直往上翻。

“蘇梓妍,我要是以後有什麼後遺症,你也別想好過!”他咬牙忍淚道。

“喂,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挑眉,跟他打趣道,“沒事兒,你以後要是真有什麼問題,我就送一個孩子給你。”

“你拐賣小孩子啊?”

“拐賣什麼啊,我去找一個溫柔可靠的好男人成親,生一大堆孩子,然後過繼一個給你,總算仁義了吧?”

“你!”他氣得掐死我的心都有了,但苦於剛才的痛苦還在身上延續,實在有心無力啊。

看他含淚忍痛還被我氣得七竅生煙的樣子,我想說,姑奶奶真是太開心啦!哇哈哈哈!

“活該!誰叫你以前對我那麼惡劣,現在風水輪流轉,姑奶奶要把你打進冷宮了。過兩天咱們就把休書寫了,然後我就重新換個相公,你也去重新找那些你巡遊時呼天搶地要跟你生跟你死的那些女人,咱們就各組各家,各生各娃。”

“你!”他氣得一臉鐵青色,旋即又氣呼呼道,“我知道你見了情郎,心裡面高興著,就想先把我一腳踢開,你們才好修成正果。哼,也不照鏡子看看自己,一臉的潑婦樣,誰要啊?”

“嘿,小子造反啊?罵誰呢?!”我一拳頭砸在他腦袋上,他抱頭飆淚,我直起身子驕傲道,“程舒揚,不是我吹,告訴你,我這次進宮,你哥哥程舒陵還當真跟我求婚呢。”

“?!”

我高傲地昂了昂腦袋,正想把當時浪漫的氣氛與溫柔的對白添油加醋地拿來漲一漲我的勢氣,突然,馬車緩慢了下來,一個粗魯的聲音吼道:

“幹什麼的?!裡面的人,出來!”

糟糕,是劫道的還是禁衛軍?

我程舒揚對望了一眼,雙雙怔住了。-------------------------------------------------------------------------------第二卷至此完結了,下一卷裡,蘇梓妍和程舒揚將踏上流亡之路,爭吵不斷的兩個人,要怎樣才能克服重重困難,挽救自己和對方的生命呢?而長居冷宮的前任皇后,是被哥哥的真誠所打動,還是遵守當初的誓言繼續守護在弟弟身邊呢?又或者,生命的旅途上,還有一段浪漫的邂逅在等待著她的到來呢?敬請期待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