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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 我往

“你給我起來。你怎麼答應我的,不準動手動腳的。”蘇婉如真怕他用強的,他要真這樣,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沈湛不起來,捧著她的臉盯著她,眸光暗沉沉的壓著波濤洶湧的情意,他聲音暗啞的道:“別亂動!”

蘇婉如頓了一下,僵直著身體不敢動,“離我遠點。”

“吵死了。”沈湛當機立斷堵住了她的唇。

唇瓣很軟,甜絲絲的帶著她特有的香氣,沈湛心都要化掉了,所有的情緒隨著舌尖,在她的口中一頓掃蕩,恨不得將她拆吞了才好,他咕噥著,緊緊抱著她,“爺就死在你這裡好了。”

蘇婉如被他壓的喘不顧來氣,且他的吻技實在不怎麼樣,她憋悶的紅了臉,嗚嗚咽咽的推著他,“你不死,我要死了。”

他一頓,鬆開她抵著她的鼻尖,含笑道:“你也很沉迷啊。”

蘇婉如翻了個白眼,“你走開點,我會更沉迷。”

“不說話酸爺,你是渾身不舒坦是吧。”他發狠咬了口她的脖子,又氣不過逮著吸了一下,她皮膚白,一吸便留了個紅痕,在白生生的脖子上點綴著,跟顆熟透的草莓,他目光越發的暗,壓著脖子又連著吸了好幾口。

“疼!”蘇婉如打他,“你留了印子,我還怎麼見人,你快起來!”

沈湛楞了一下,“很疼啊。”他心疼的給她揉著,可一想到她身上留了他的印跡,像是銀票上蓋私戳似的,頓時高興起來,悶悶笑著,“下次留下麵點,藏起來別人就看不見了。”

“你還想留哪裡。”蘇婉如怒道:“你就是個流氓無賴。”

沈湛不以為然,“對,爺是流氓,是無賴。”指著自己的脖子,“你要是不服氣,給爺也留幾個,爺不生氣。”

“幼稚。”蘇婉如翻了個白眼,“快起來,重死了。”

沈湛笑了起來,手撐著身體在她臉上又親了兩下,聲音愉悅的道:“爺帶你去個好地方吃飯,怎麼樣。”

“我出不去。”她搖著頭,想都不想就拒絕,“而且我還有事,沒空和你閒逛。”

她就一個月的時間,條屏不好繡。

“什麼事能比吃飯重要。”他沉了臉陰沉沉的道:“你要不去,爺現在就辦了你。”說著,手就往她胸口撲,蘇婉如大驚失色,抓住他的手,道:“你就喜歡強人所難是不是。”

“不去也行。”見她犯倔他立刻退一步:“我們叫席面,就在這裡吃。”

錦繡坊的伙食太差,小丫頭又不準他私下裡打招呼給她獨做一份,所以他決定往後有空就來陪她吃飯。

吃點好的,將肉養回來。

“你!”她有種秀才遇到兵的感覺,頓時氣餒的道:“隨便你。”真想撬開他腦袋看看,裡頭都裝了什麼。

沈湛見她順了自己,便就爽快的鬆開她起來,卻不捨得放開她,而是抱在懷裡對外面吩咐道:“你親自去。”

外面,盧成應了一聲是。

“外面還有人?”蘇婉如楞了一下,那他們剛才說的話盧成不都聽到了?

沈湛嗯了一聲,反問道:“你說了什麼機密?”

蘇婉如嫌棄的看著他,實在不想和他說話。

“這衣服,我的?”沈湛眼睛一轉,就看到疊鋪在床腳,裁剪好的長褂,高興的拎了起來,“這顏色不錯,爺喜歡。”

裝什麼裝,不是你逼著讓我做,我給豬做衣服也不給你做。

她睨了他一眼。

“好看。”沈湛丟了衣服捧著她的臉,“爺喜歡。”

“僅此一次。要是讓別人看見我做男式的衣服,肯定得傳的流言滿天飛。”蘇婉如拍開他的手,要下地,最受不了他每次見著,就摟著她坐腿上了,她又不是個孩子,神經病一樣。

“就說給爺的,誰敢說你,你讓她來找我。”沈湛哼了一聲,逮著空隙還是親了她一下,才意猶未盡的放開她,“給自己相公做衣服,怕什麼。”

得了解放,她離開逃的遠遠的,戒備的看著他。

沈湛也不惱,高興的看著衣服,湊在她對面坐著,蘇婉如想起段掌事說的寧王的事,決定和他打聽一下,“聽說,寧王要來應天?”

“嗯。”他漫不經心的應了一句,又想到她不會無緣無故的問寧王,便有意加了一句,給她解釋,“他第一個封王,得了聖上的信任,來江南走一遭,自挑封地。”

“來江南挑封地?”蘇婉如很驚訝,自古君王再寵愛哪個皇子,都不可能將江南劃出去做封地的,江南富庶,這等於為後代埋下隱形的禍端。

沈湛揚眉看著她,小丫頭不虧是出身皇室,對朝政的敏感度與普通女子大不相同,他頷首,道:“自然不會是江南,但中原一帶他可挑選。”

那還差不多,蘇婉如頓了頓,“那他為什麼來應天,是因為你?”

“哼!”沈湛仰頭灌了茶,沒說話。

蘇婉如卻是心頭一亮,頓時笑了起來,“不會是你做了什麼事惹上頭那位不快,所以他派了自己的兒子來收拾你吧。”

她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讓沈湛很不爽,慍怒嚇道:“怎麼,爺被聖上猜忌你很期待?”

蘇婉如揚眉,一副盡在不言中的樣子。

“你是爺的家眷。”沈湛一拍桌子,逼視著她,“生相隨,死同穴!”

蘇婉如呸他,“你就做你的白日夢。我就是死也要離你遠遠的。”

沈湛看著她磨牙,很想立刻將婚事辦了。

這個小丫頭養不熟,他就不該等她自願了。

正要說話,盧成敲響了門,“爺,飯菜來了。”

沈湛嗯了一聲,這個話題就揭了過去,盧成將飯菜擺好正要推出去,蘇婉如忽然看著他,道:“你吃飯了嗎,一起吃吧。”

盧成一愣,頓時腿抖了一下,下意識的去看沈湛。

沈湛將飯碗啪的一聲拍在蘇婉如的面前,也不說話。

“我……我吃過了。”盧成摸了摸脖子,想到上次爺罰他,只因為他先看到姑娘爬牆,要是他這會兒留下來吃飯,估計明天他就能被爺給吃了,“爺和姑娘慢用。”

話落,逃命似的出去,順便關好門。

姑娘是爺的命,不對,比命還重要,誰讓想爺娶姑娘想了一輩子呢。

他懷疑姑娘是故意整他……下次他不站牆角還不行嘛。

房間內,蘇婉如盯著沈湛,撇嘴,“不是說他是你最得力的屬下之一嗎,不是情同兄弟嗎,怎麼就不能一起用膳了,小氣!”

“吃飯,廢話真多。”沈湛給她夾菜,菜是逸仙閣來的淮揚菜,都是蘇婉如愛吃的,“來點酒?”

蘇婉如搖頭,看著碗裡堆的跟小山似的菜直皺眉,吃了一半便有些飽了,便放了筷子,“吃不下了。”

“吃這麼點。”他嫌棄不已,指著她的碗,“吃!你什麼時候吃完,爺什麼時候走。”

蘇婉如眼睛一亮,隨即又暗淡下去,“你有病吧,哪有人被逼著吃飯的。”

“一粒米來之不易,有你這麼浪費的嗎。”他指著桌上的三菜一湯,“你是沒被餓過,所以不知餓的滋味,才會沒輕重的浪費。”

蘇婉如無語,吃頓飯至於上綱上線的教育起來了嗎。誰不知道糧食重要,可她就是吃不下了啊,難道非得撐壞了才行,“你要吃你吃,我不吃了。”

她就端著茶坐他對面。

沈湛不說話,扒拉著碗裡的飯,他吃的極快,一轉眼一碗飯見了底,又夾著桌上的菜,一碟一碟的吃,蘇婉如端著茶盅驚愕的看著他……上一次吃飯他好像也是,兩個人三個菜一個湯,多一個都沒有,走的時候也是盤盤見底,不留半個米粒。

沒來由的,她脫口問道:“你被餓過?”

話說出來她就後悔了,以他的出身和經歷,肯定吃過很多的苦,又怎麼會對飢餓陌生呢。

她這個問題問的太失禮了。

想到這裡,她又唾棄自己,對他有什麼好失禮的,他對自己失禮的地方還少嗎。

“嗯。”三碟菜吃完,他才抬起頭來,盯著她的半碗飯,“餓的最狠的時候,我連死老鼠都吃過。”

蘇婉如心頭一窒,凝眉道:“多大?”

“四五歲吧。”他滿不在乎的抓了她的碗過來,又嫌棄的看了她一眼,答道:“她進山採藥摔了腿,被村民救了躺了半個月不能動。我在家等不到她回來,飢寒交迫,就逮到什麼吃什麼了。等她回來時,發現我還活著,很驚訝。”

說完,他想到當時她娘的表情,失笑。

“這是我吃的。”蘇婉如奪過來,他常搶她的茶盅,她已經見慣不怪了,可見他吃自己剩下的飯菜,便覺得渾身被針扎一樣,“我吃,還不行嗎。”

沈湛看著空了手,又抬頭看她,悶笑著摸了摸她的頭,“你太瘦了,多吃點,養養膘!”

“我又不是豬,你養肥了賣錢嗎。”蘇婉如瞪她,一嘴飯的她實在吵不了,就垂頭嚼著,沈湛笑著伸手過來,捻了她嘴角的一粒飯,很自然的塞自己嘴裡,看著她笑盈盈的道:“小豬仔子。”

蘇婉如愣住,看著他嚼著自己嘴角的飯米粒,再看著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臉騰的一下紅了。

“沒出息!”她腹誹自己,親都親過了,有什麼好臉紅的。

對這個神經病,就不該用正常人的邏輯去衡量。

蘇婉如埋頭,硬將剩飯塞了,撐到喉嚨口,趴著不能動。

“起來走一走,免得撐得難受。”沈湛拉她起來,她擺著手,“你……你別動我,動一下我就要吐了。”

是因為聽他說不能浪費糧食,她才乖巧的將飯吃乾淨吧。他心裡熨帖的不得了,越發的歡喜她,這個小丫頭,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哪裡難受,爺給你揉揉。”

說著,他就上手了,在她肚子上揉搓起來。

他不搓還行,一搓她就更難受了,捂著嘴眼睛紅紅的,“你、你快出去,我要吐了。”

“真難受啊。”他頓時沉了臉,打橫就將她抱了起來,“太嬌氣了,多吃點也能難受成這樣。”

他抱著她就要出門。

“你幹什麼。放我下來。”天還沒全黑,他們這麼大搖大擺的出去,指不定就碰到別人了,“我沒事,歇會兒就好了。”

沈湛不依,柔聲道:“找大夫瞧瞧。”又想到她擔心的事,“不會有人發現的。”

蘇婉如實在是難受,不由後悔自己剛才的意氣用事,就皺著眉頭揪著他的衣襟埋頭不說話。

胃裡翻江倒海的,堵在喉嚨口,她連胸口都開始發悶。

沈湛也後悔,早就知道她嬌氣,不就半碗飯嘛,非得逼著她吃,她也不是不懂事的,說吃不下就肯定吃不下了。

往後再不能這樣。

沈湛暗惱,腳下越發的快,幾乎是連跳帶跑的翻了院牆上了馬,找了件袍子將她沒頭沒腦的一裹,攏在胸前,“丫頭,你忍會兒。”

蘇婉如嗯了一聲,坐著不敢動。

天才黑,路上行人如織,沈湛繞開走的小巷,一會兒工夫就在進了一間醫館的後門,大夫得了訊息匆匆趕來,只看到鎮南侯抱著個被裹成粽子似的人腰板筆挺的站在院子裡。

看身形是個女人,但看不清臉……侯爺年輕,又生的風流俊朗,說不定是哪家小媳婦呢。

大夫心裡想著,面上半點不敢露,迎過去,道:“侯爺光臨,有失遠迎。這就清出一間房來。”

“囉裡囉嗦的,就在這裡給她看看。”他聲音極冷,透著焦急和不耐煩,說完又換個腔調和蘇婉如道:“丫頭乖,把手伸出來給大夫瞧瞧。”

蘇婉如被悶的一頭汗,卻又不敢露臉,今天不認識,往後指不定會認識呢。

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和沈湛有瓜葛。

“好。”她應了一聲,顫巍巍的探出一隻纖細的手腕來,手指細細長長的,白生生的在院子裡泛著光,大夫瞧著一愣,滿腹驚訝卻又不敢問,還是頭一回有人急的讓他站著請脈。

“好,好。”大夫上前去搭了脈,問道:“姑娘哪裡不舒服?”

這望聞問切是做不全了,還希望鎮南侯不要惱怒才好。

蘇婉如羞於啟齒,貼著沈湛不說話,沈湛見她跟只小貓似的,心疼的直打顫,怒道:“你瞧不出嗎,她正撐的難受。”

大夫又是一愣,頓時驚愕的看向沈湛。

吃撐了的小毛病,也能讓鎮南侯如此緊張,看來他懷中的女人不簡單啊……可鎮南侯沒有成親啊。

大夫一臉好奇想探不敢探。

“姑娘有些積食,在下這就去取消食丸來,溫水送服兩粒,半個時辰就沒事了。”大夫說著,忙小步跑著去了前堂,轉眼端著水和藥出來。

沈湛依舊抱著蘇婉如站在院子裡,低著頭和她輕聲細語的說著話。

大夫不敢多看,遞了藥,又讓人搬了椅子,沈湛坐下親自給蘇婉如喂了藥,吃完藥她就偎在他懷裡,越發的不敢露頭了。

“吃完就沒事了?確定”沈湛看著大夫。

大夫點著頭,“吃過藥歇一歇就沒事了。不過往後不能再多食,這位姑娘身體嬌,近日怕是受了驚怒,胃寒重肺火大。若是方便在下建議吃幾副藥調理調理。”

沈湛又看了一眼蘇婉如,她光潔的額頭就靠在他胸口,長長的睫毛蓋在眼睛下方,顫巍巍的,他一陣心疼,想到過去的幾個月裡,她家破人亡從雲端跌入泥沼,她不知是怎麼熬過來的。

“開!多開點!”沈湛急著道:“還有什麼補藥,一併開了送我府上去。”

大夫嚇的頭都不敢抬了,點頭應是,“這……這就去,半個時辰內必送到侯府。”

沈湛頷首,摸了摸蘇婉如的頭,“咱們先回家歇著。”說著,就抱著她起來,也不走正門,踢開側門就上馬走了。

大夫一身冷汗,站在門口連送都不敢送。

“沈湛。”蘇婉如拉了拉沈湛的衣襟,“我沒事了。你送我回去吧,我剛得了評比的名額,要加緊時間趕工的。”

沈湛低頭看她,不滿意的道;“身體都這樣了,還繡什麼,誰愛繡誰繡去。”

“這對我很重要。”她耐著性子,“就是積食而已,我吃了藥感覺好多了。”

沈湛根本不理她,拍馬直接回了府,一路抱著她進了內院,將她放在自己床上,散開袍子蹲在她面前,“要不要再吃顆藥,還有沒有不舒服。”

蘇婉如擦汗的動作一頓,嘴角動了動,想說的話就這麼沒來由的散了,木然的看著他,搖了搖頭。

“笨死了。”沈湛隱怒的將她摁在床上躺著,“睡覺!”

蘇婉如剛升起的一絲恍惚,突然就還了清明,她掙扎著爬起來,道:“我和你說我要回去,我沒事。”

“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他沒頭沒腦的給她蓋被子,“躺著,一會兒藥來了喊你起來吃藥。”

蘇婉如本來就一身汗,這會兒再捂,她覺得自己都要餿了,可又不敢亂動,“你說的啊,吃了藥就讓我回去。”

他睨了她一眼,轉身風一樣的出了門。

蘇婉如松了松被子,被窩裡都是他的氣息,清冽乾燥的,和他粗獷的氣質不大符合,倒出奇心安好聞。

她努了努嘴,閉上了眼睛。

腦海中便浮現出沈湛抱著她站在院子裡的樣子,她看不到別處,可他堅毅的下巴和冷硬的唇線一直停留在她的視線中……她不由翻了跟身咕噥道:“神經病!”

沈湛端著藥碗進房時,蘇婉如已經睡著了,縮在被子路,露出半個嫩生生的紅撲撲的小臉來,他看著一頓在床頭坐下來,凝著眉將她推醒,“把藥喝了再睡。”

“你!”蘇婉如剛睡著,怒瞪著他,可一想她吃了藥就能回去了,就不和他計較,起身接過碗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藥喝了我回去了。”

沈湛不悅,蹙眉道:“你留在錦繡坊目的是什麼,和爺說,爺今晚就給你辦妥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鬼地方,她非得孵小雞似的賴著不走。

蘇婉如一頓,看著他,有那麼一瞬她還真猶豫了一下,畢竟這件事她去做的話,就是命懸一線困難重重,可換做沈湛,簡直就是易如反掌,不出半天他就能拿出如月令。

可她能告訴他嗎,能請他幫忙嗎。

他是趙之昂的肱骨之臣,是大周的戰神,後宋傾覆和他有脫不開的關係。

他願意把自己昔日的敵人救出來,他願意叛了趙之昂而來幫她嗎。

今晚所有起起伏伏的情緒,在這一瞬間消失無蹤,蘇婉如語氣堅定的道:“我留在錦繡坊純粹是喜歡。還有,你答應過我的,不準插手我的事!”

“笨死了。”看著她這瘦巴巴的樣子,還非賴著受罪,他心裡跟著了火似的,騰騰的燒的五臟六腑都疼,“走,走,走!”

很不耐煩的樣子。

“你說的啊,不準反悔。”蘇婉如根本沒心思去管他的情緒變幻,穿了鞋子提著裙子就朝外頭跑,一溜兒的人就沒影了。

沈湛坐在原地,臉上是暴風驟雨前的寧靜,壓抑著,黑沉沉的,隨時都能爆發。

過了幾息,他唰的一下站起來,罵道:“小白眼狼。”就大步追了出去,就看到蘇婉如的裙子在院門口一飄,小小的身影就不見了,他幾步追了出去,也不喊她,就沉默的跟在她後面。

蘇婉如感覺到後面似乎有人跟著,她不敢回頭,生怕沈湛會反悔。

一口氣跑到角門,斷了手的婆子半點不敢攔的開了門,蘇婉如的視線在她手腕上一掃,尷尬的道謝出門了。

“有沒有眼力見。”沈湛趕來瞪了一眼婆子,也跟著出去。

婆子一臉茫然,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覺得這守門的差事真是不好做啊。

蘇婉如跑了一會兒就累的喘氣,扶著牆在一邊歇腳,宵禁後街道上的腳步聲被無限放大,她驚了一跳回頭去看,就看到一道黑影被拉的長長的落在她腳邊,而黑影的主人正背著手昂著頭,從她身邊頭也不回的走了過去。

像只驕傲的公雞,蘇婉如覺得。

“喂!”她指著沈湛喊道:“你跟著我做什麼,說的話不準反悔啊。”

沈湛不理她,昂首挺胸的走在前面,蘇婉如撇撇嘴跟在他後面,她的影子從後方投過來,落在他腳腳邊,她就發現有人有意無意的開始踩她的影子。

“你神經病啊。”她被氣笑起來,提著裙子蹬蹬追上去,扯住他的衣袖,“沈湛,我和你說話呢。”

沈湛低頭看著她的小手牽著自己的袖子,目光不由自主的動了動,可鼻子裡還是冷哼了一聲。

“小氣。”蘇婉如撇嘴,瞪著他道:“你說好讓我回去的,跟過來不會是反悔了吧。”

沈湛蹙眉,拍開她的手,道:“爺是言而無信的人嗎。”

蘇婉如深以為然的點著頭,跟著他的腳步走著,又擔心被誰看到,就用手帕捂住了自己的半張臉,緊張兮兮的道:“是,是。鎮南侯最講信用了。所以呢,最講信用的人,快點回家去。”

沈湛停下來,一眼就看到她避嫌似的捂著臉,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抬手就敲了她的腦袋,“和爺一起很丟人嗎。”

突如其來的一下,蘇婉如又驚又疼,頓時慍怒,“你說話就說話,動手動腳的做什麼,打的很痛啊。”

“能有多疼。”他咕噥了一句,她捂著頭氣的跳腳去打他,他下意識的身體一轉讓開,蘇婉如落了個空,氣道:“你怎麼不讓我打,你給我記住。”

說完,拂袖就走在前面。

“打就打,爺像你這麼小氣嗎。”他大步過去,半蹲在她面前,“打吧。”

蘇婉如噗嗤一聲,眉開眼笑的道:“你說的啊。”

他聽到笑聲,心裡的那點不愉快頓時煙消雲散,“打一下可以,你得讓爺親一下。”

“你!”蘇婉如推了他一下,轉身就走,“無聊。”

沈湛一把抓住她的手,啪嘰打自己胸口上,沒等蘇婉如反應過來,他就捧著她的臉,吻住了她的唇。

夜風徐徐,蘇婉如楞住,睜著眼睛忘記了呼吸,就這麼看著他。

“閉眼。”沈湛捂住她的眼睛,怒道:“跟死不瞑目一樣,掃興。”

蘇婉如清醒過來,嗷嗚一口咬住他的唇,沈湛吃痛鬆開,蘇婉如就惡狠狠的道:“你再這樣,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你死不瞑目!”

說完,她提著裙子就開始跑。

沈湛摸了摸下唇,並未咬破,卻火辣辣的全是她的氣息。

他笑了起來,神情愉悅的跟著她,就看到她艱難的爬上牆頭,坐在上頭顫巍巍的往下滑,他笑了起來,幾步過去身姿靈活的將她提溜過去,放在地上輕蔑的道:“多吃點就積食,走幾步就喊累,翻牆也翻不過來。你說說,沒有我你怎麼辦。”

“快走。”蘇婉如揮著手趕他,沒有你我會積食,我會走這麼多路,我用得著翻牆嗎。

沈湛輕笑,摸了摸她的頭。

“對了。”她回過頭來,道:“這些日子你不準來找我,我有正事要辦。”

難得的,他居然沒有反駁,道:“藥每日都有人給你送來,你記得喝。若是有事就去府中找青柳,她會幫你。”又補了一句,“記得將爺的衣服做好。”

蘇婉如哼了一聲,開門進去,想起什麼來,問道:“你要出門?”

她在關心他,他笑著,道:“是要出去,中秋節前回來陪你過節。”

他要出門,那至少不用見他了,蘇婉如頓時高興起來,沈湛卻是冷了臉,她駭了一跳忙收了笑容啪的一聲關了門。

才長長的松了口氣。

“神經病。”她連去院子外打水都不想去,直接倒在床上睡覺,“沒有你我過的好的很,沒有你我的事好辦多了,你離我遠點,越遠越好。”

話落,翻來覆去的卻又睡不著,無聲的爬起來,貼在視窗朝外頭看,院子裡安安靜靜的,並不見沈湛的身影,她長吁了口氣,才總算放心下來。

沈湛看到窗戶上那個小小的影子,嘴角高高的翹了起來,口中哼起了軍中傳唱的調調,“妹妹的小手軟乎乎,妹妹的小腳嫩生生,小腳跑的慢,小手勾人魂……”

這調子,盧成捂著臉悄摸的匿了,心中腹誹著……爺昨兒還訓斥弟兄們,說往後不準唱野調子,說太粗俗了。

沈湛餘光掃了一眼牆角的影子,心情很好的沒和盧成計較,扶著手翻牆出去上了街,兵馬司巡視的衙役碰見他紛紛過來行禮,他好心情的擺了擺手,道:“都辛苦了,一會兒去找地兒吃酒,酒錢記在賬上。”

“多謝侯爺,多謝侯爺。”一群人受寵若驚,作揖叩拜的目送沈湛。

沈湛噙著笑摸了摸嘴角,走了約莫百十步,忽然他步子一頓,面上的笑容頓時匿了,殺伐之氣暴漲,冷哼一聲,“給老子滾出來!”

話落,四面跳出來十幾個黑衣人,蒙著臉手中拿著武器,寒光凜凜,殺氣滿滿。

“沈湛,受死吧!”有人大喝一聲,圍困著撲了上來,沈湛沒帶刀,手掌一抬將路邊一截旗幡劈斷,折出竹竿呼呼的舞在手中,帶著劍風掃了出去,後悔的咕噥道:“得虧丫頭回去了,要不然又該嚇著了。”

十幾個人對一個人,沈湛的武功沒有半點花俏,戰場練出來的,招招都是殺招,眨眼的功夫,地上就躺倒了五個人。

盧成來遲了一步,大驚失色,忙提劍而上。

兩個人手腳更快,如同收割麥子似的,剩下的幾個人一看情況不妙,頓時轉身就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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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追。”沈湛擺了擺手,拿竹竿戳了戳地上的死屍,又翻了對方的衣服,意料之內的沒有線索,“你派兩個輕功好的去錦繡坊,別讓她看見,免得嚇著她。”

“是!”盧成應了一聲,問道:“爺,這事還是頭一回,您看會不會是和寧王的到來有關?”

沈湛嗯了一聲,“八九不離十。”擦了擦手,起身回了府中,周奉帶著個人迎了出來,“侯爺回來了,聽說路上出了點事,您可安好。”

“小事。”沈湛擺手,周奉松了口氣,將身邊的人引薦出來,“侯爺,這位是張先生的學生,姓楊,表字季芹。”

沈湛立刻就想到了此人,“錦繡坊的那位畫師,楊長貢?”

“是學生。”楊長貢拱手行禮,“學生叩見侯爺。”

沈湛微微頷首沒有說話,就聽到周奉解釋道:“張先生知道屬下求了侯爺,所以就讓季芹來走一趟,他已經去錦繡坊提了親,事後已了。”

“嗯。”沈湛大步走在前頭,邊走邊道:“既提了親,以後就好好待人家姑娘,也不枉費年少風流。”

楊長貢聽著一愣,朝周奉看了一眼,他起初真沒有娶吳平之意,以她的身份,至多帶回去做房妾室,給她一個名分,可現在,那封信一出,他恩師大怒之下,他已經沒有退路,這不娶也得娶了。

心裡不免覺得委屈。

“侯爺……學生雖出身不高,可早有功名在身,明年恩科也會再赴考,一腔心願只想投報朝堂,實不想早早成家。”楊長貢覺得大家都是男人,這話肯定能引起共鳴,“娶妻娶賢,學生雖不會嫌貧愛富,可也想家庭和睦琴瑟和鳴。學生和那繡娘,實在是無話可談。”

沈湛走著走著,忽然停了下來,回頭看著楊長貢,問道:“這麼說,你不想娶?”

“不瞞侯爺,學生此番確實是無奈之舉。恩師他……”楊長貢嘆氣,拱手道:“還望侯爺主持公道,找出那辱罵恩師的歹人,讓她出面還恩師一個公道。”

“廢話真多。”沈湛聽的不耐煩,回頭一踹在楊長貢的肚子上,踢的他蹬蹬倒在地上,背過氣去,臉色煞白,沈湛指著他,怒道:“不喜歡你還睡人家。你當你喝了幾口墨水就了不得,信不信老子讓你娶了媳婦,也只能看不能吃。”

楊長貢渾身發軟,不知道哪句話說錯了,艱難的爬起來匍匐在地,“侯爺饒命,侯爺饒命,學生再也不敢了。”

“滾!”沈湛拂袖大步而去,周奉看看沈湛的背影,又回頭看著楊長貢,蹙眉道:“畢然兄讓你來和侯爺說這番話的?”

楊長貢頓時搖頭,道:“……不……不是。家事師只讓學生來道謝。”

“道謝就道謝,你說這些廢話做什麼。”周奉恨鐵不成鋼,“此事不要再提,也告訴畢然兄,將那信燒了,此事就當沒有發生過。你既犯了錯就要有擔當,知錯認錯才是君子所為。往後好好待那女子,不可再胡作非為。”

“是,是!”楊長貢哪裡還敢造次,一個勁兒的點頭,可心裡還是不解,“周先生,學生還不知哪裡惹了侯爺不快。”

其實周奉也不知道,但以他對沈湛的瞭解,其中必然有緣由,“侯爺的心思不是你我能揣摩的。不過,侯爺既說了,你就好好過日子,若讓侯爺知道了你對那女子不好,必然饒不了你。”

這麼說,他也算作了件好事,周奉心道。

“是!是!”楊長貢拱手應是,捂著肚子顫巍巍的出了門。

此生還真是對吳平不錯,後來又因吳平和蘇婉如有來往,他因此借力仕途異常順利,每每想起都要感嘆一番,此生做的最好的決定,就是沒有反悔娶吳平。

當然,這已是後話。

蘇婉如本打算夜裡點燈將底稿畫出來的,可拿了稿子又沒心思,便翻了給沈湛做的袍子,在燈下起了針。

不知不覺到後半夜,她打了個盹兒起來去了館裡。

焦振英在房裡等她,將底料遞給她,道:“你去房裡做事,免得人口手雜又生出別的亂子來。”又道:“姑姑取消了陸思秋的評比資格,她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沒有千日防賊,蘇婉如頷首,道:“那我回房裡做事,繡長有事就讓萱兒和我說一聲。”

“去吧。此事我會去和姑姑說,每日派婆子給你送飯送水。”

蘇婉如應是,拿著東西回了房裡。

推開門,雀兒迎了出來,笑著道:“姐姐往後還在房裡做事嗎?”

“嗯。不過繡長會派婆子來給我送飯,你要是家裡有事就儘管回去,不必時時守著我。”蘇婉如擺好東西,眼角餘光就瞥到牆角放了一個包袱,她一愣隨即對雀兒道:“我做事,你去忙吧。”

雀兒應是掃了一眼她鋪在桌上的底稿,關門出去,蘇婉如開了包袱,裡面擺了一包一包的糕點和零嘴,都是她和萱兒那天在街上買過的,還有煎好的藥,她噗嗤一笑,推了推包袱咕噥道:“神經病!”

卻是喝了藥,捻了一塊豌豆黃吃著,又將其他能存的收好。

用了一天的時間,將底圖畫好,傍晚開始配線分線,雀兒笑著端著飯菜推門進來,道:“姐姐,先歇會兒吧,吃點東西。”

“好。”蘇婉如起身抻了抻腰,笑著道:“坐一天,感覺腰都要斷掉了。”

雀兒笑著給將飯菜擺手,又將桌子收拾乾淨。

“今天怎麼這麼晚還沒走。”蘇婉如吃著飯,雀兒目光就動了動,回道:“我娘說我總這麼提早回去,不好好做事,實在愧對每月拿的月錢。”

蘇婉如揚眉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道:“家裡有事也沒什麼,索性我這裡也沒什麼事。”

雀兒垂頭嗯了一聲,看著蘇婉如的碗發呆。

“一起吃吧。”蘇婉如指了指對面,“你也沒吃飯吧。”

雀兒慌亂的擺著手,“不……不吃,我吃過了。”又補了一句,“今天的菜不錯,姐姐多吃點。”

“好。”蘇婉如彷彿想起來什麼,笑道:“你給我打點水來,我今兒太累了,吃了飯想睡會兒。”

雀兒應是,提了空壺去開水房打水,等回來時蘇婉如已經吃好了飯,倒在床上睡著了,她一愣忙上前去推了推,喊道:“蘇姐姐,蘇姐姐你起來洗漱了再睡吧,這樣對身體不好。”

蘇婉如睡的沉沉的,沒有什麼反應。

雀兒放了壺,忙將桌上的空了的碗碟收拾好,吹了燈便關門離開。

夜色越來越暗,各處都安靜下來,雀兒不在,蘇婉如這邊越發的安靜,忽然,院子的門被人吱吱嘎嘎的推開,有道人影迅速晃了進來,鬼鬼祟祟的貓在牆根下蹲著,好一會兒確定沒有人,再滋溜的躥到門口,推門進了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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