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瑾。”阮思穎撲了過來,驚魂未定的抱著蘇婉如,“阿瑾,我早該聽你的話,我為什麼這麼蠢!”
蘇婉如拍了拍她後背,將她扶坐在椅子上,又給她倒了杯茶,問道:“受欺負了嗎。”
“沒有。”阮思穎喝了口茶,想到昨晚的事情,她還是噁心的渾身發抖,“他……他讓我把衣服脫了,說沒見過女人身體是樣子,他要先看看。”
“我不願意,就抓著衣服不放手。”阮思穎哭著,斷斷續續的說著,“他就過來扯我的衣服,我也不知道怎麼就摸出了匕首,怎麼就劃開了他的脖子,看著血噴出來我就慌神了,害怕的不得了,後面的事都不記得了。”
“這是你的匕首。”阮思穎將匕首拿出來,像丟掉燙手的山芋,“你說的沒錯,它的確是削鐵如泥。”
蘇婉如遞了帕子給阮思穎,道:“你沒有被欺負就好了。”她給阮思穎匕首,其實不是讓她殺了誰,只是讓她遇到危險時能自衛。
“阿瑾。”阮思穎道:“我為什麼這麼蠢,昨天你就提醒我,說竇嬈她會將我送人,讓我不要答應……可是我不聽你的話,我還勸你。沒有想到他居然真的這麼做了。”
她捂著臉,哭的撕心裂肺的,全心全意對一個人好,把對方當姐妹家人,卻不曾想到,自己在對方眼中,連條狗都不如。
“事情都過去了。”蘇婉如道:“吃一塹長一智。好壞都是人生經歷,沒什麼可後悔的。”
阮思穎搖著頭,“我真的好後悔,當時不該跟著她的……沒有想到,她是這樣的人。”
“餓不餓。”蘇婉如打斷她的話,“我和店家說了,給你做了麵條,你吃過後再說話。”
阮思穎從昨天中午開始就沒有吃東西,人一直處在既惶恐緊張,又飢餓亢奮的狀態,她聞言點頭,又不安的拉著蘇婉如,“阿瑾,你將我從醉春樓裡帶出來會不會連累你?”
“你別管我了。”蘇婉如接了小廝端來的麵條,阮思穎西里呼嚕的吃著,等她吃飽,她道:“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阮思穎想回家,可是她也知道,只要司三葆在一日,她的家她是不可能回的去了。
“我爹孃會不會被我連累?”阮思穎擔憂的看著她。
蘇婉如蹙眉,想了想道:“估計不會。司公公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他不一定能想起來你這個小角色。”
又道:“你昨晚總算機靈了一次,告訴司三葆你是受人指使的。若不然,你怕是不能坐在這裡了。”
“嗯。”阮思穎擦著嘴吧,理了理亂糟糟的頭髮,“阿瑾,竇嬈她……會死嗎。”
蘇婉如不知道,也不想關心,“她不想死,也由不得她。”韓正英不會放任她活著。
“你說的有道理。”阮思穎垂著頭的道:“我真沒有想到,她會為了做繡長,做這麼多的事情。”
她回想這小半年,如同做了一個夢,她來了錦繡坊,認識了這麼多姐妹,她以為她會順順利利的過完這幾年,甚至,她會留在錦繡坊,和竇嬈一輩子在這裡,共事,共同成長。
像邱姑姑和劉姑姑還有王姑姑那樣,從少女變成垂暮老人。
多美好的事。
卻不曾想到,她們成了這樣。
“阿瑾。”阮思穎低聲道:“如果再來一次,我一定聽你的話,早早的遠離她。”
蘇婉如無奈一笑,道:“別人的話是用來參考的,你真正要聽的,是自己。”蘇婉如摸了摸她的頭,道:“你打算去哪裡?”
“我去鳳陽。”阮思穎低聲道:“我外祖家在泗州。”
蘇婉如頷首,道:“你先在這裡等著,天黑以後會有人將你的包袱送來,帶你出城,等到了鳳陽以後,一切就看你自己了。”
“是。”阮思穎拉著蘇婉如的手,“阿瑾你多保重。”
蘇婉如點頭,鬆開阮思穎的手朝門口去,阮思穎忽然追了幾步,問道:“阿瑾,你到底是誰?”
“我?”蘇婉如噗嗤西一笑,指了指頭上包著的藍白花布,“你瞧我這樣,會是什麼人。”
阮思穎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髒亂的臉上一雙眼睛黑白分明,“也對,我想多了。”她是覺得蘇婉如和她們不一樣,而且,蘇婉如手裡有兩個武功高強的男人,這很奇怪。
蘇婉如不想和她解釋,也沒有必要解釋。
出了門,街道上依舊濃墨重彩的繁華,她快步走著,忽然停下來回頭去看,就見兩個婆子鬼鬼祟祟的跟著她,見她回頭又忙裝作找人的樣子東張西望。
蘇婉如冷笑了笑,徑直往錦繡坊而去。
“阿瑾。”劉三娘在如意門口等她,“去哪裡了,我正打算派人去找你呢,你沒事吧。”
蘇婉如牽了劉三娘的手,低聲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劉三娘揚眉,隨即笑著搖了搖頭,道:“這回我是吃幹飯的,一點忙都沒有幫上。”
“有啊,你是我後盾。”蘇婉如笑著道:“等有人打過來,我就躲在你後面。”
劉三娘就點著她的額頭,道:“你當我傻的不成,就甘願替你挨刀子嗎。”
兩個人都笑了起來進了焦振英的院子,焦振英正拄著柺杖慢慢走著,見蘇婉如和劉三娘一起回來,就松了口氣,“你沒事就好了。我和三娘還在想你是不是去醉春樓看熱鬧了。”
“別說,我還真想過去看看。”蘇婉如在石墩上坐下來,捻了乾果吃著,“一直只聽聞,從未見識過。”
焦振英呸了她一口,“你要敢去,我就告訴姑姑去,看不打斷你的腿。”
“帶你一起去。”蘇婉如輕笑,門口蔡媽媽進來,道:“姑姑回來了,請你們過去。”
三個人對視一眼,蘇婉如過去扶著焦振英,一起出了門,劉三娘道:“掌事的靈柩先停在了民福寺,做七天法事後才出殯。”今兒出門的時辰耽誤了,不吉利,所以邱姑姑決定先送去廟裡做幾場法事。
“也好,最近的事情太多了,就怕姑姑身體吃不消。”蘇婉如也想去見邱姑姑,她今兒沒去民福寺,所以從邱姑姑得到任命後,她還沒見過邱姑姑。
三人進了院子,就聽到裡頭傳來王姑姑的說話聲,“你不要和我裝模作樣。說是不想動腦筋,不想做掌事,還不知道背後做了哪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王氏,你的事我還沒有說你,你居然倒打一耙來指責我。”邱姑姑喝問道:“我且問你,劉氏為什麼會受傷,你不打算說清楚嗎。”
王姑姑眸光一縮,道:“我有什麼可說的,她為什麼受傷問她自己去,我怎麼會知道。”
“她醒了以後,自然回來問你。”邱姑姑拍了桌子,道:“你走吧,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王姑姑哪肯,她費心費神的,居然讓邱氏撿了個便宜,“你不說清楚這事,我和你沒完!”
“王姑姑。”蘇婉如推開了門,似笑非笑的站在門口,抱著手臂睨著對方,“我要是你,我就回去拿個面罩遮住了臉,怎麼也不可能在這裡做跳樑小醜。”
“你算個什麼東西,誰讓你站在這裡說話的。”王姑姑大怒。
蘇婉如走過去,看著王姑姑,“我算個什麼東西,這不好說。不過從今天開始,你算個什麼東西,我們都知道了。”
“你……你……邱氏,這就你帶出來的人。你當掌事,錦繡坊會毀在你手裡的。”王姑姑怒道。
蘇婉如微微點頭,道:“以往只覺得您有些笨,沒想到您這麼蠢。就算錦繡坊毀在我們姑姑手裡,那又和你有什麼關係呢?你緊記著現在掌事是我們姑姑。”她說著,對外頭的婆子喊道:“來人,將王姑姑叉出去關起來,等明天一早,送衙門裡處置。”
婆子進來,去拉王姑姑,王姑姑跳起腳來,喊道:“你憑什麼送我去衙門,你算什麼東西。”
“那要問問劉姑姑了,是誰謀害她兩次的。”
“那不是我做的。”王姑姑面色大變,蘇婉如擺了擺手,示意將王姑姑帶出去。
邱姑姑無奈的看著蘇婉如,道:“你這孩子,我瞧著你怎麼越發的潑辣起來了。”
“不是。”蘇婉如挽著邱姑姑的胳膊,笑著和道:“我這叫仗勢欺人!”
邱姑姑掩面而笑,一掃這幾日的陰霾,劉三娘和焦振英也跟著進來,焦振英打趣道:“姑姑您要治治她,要不然她以後靠著您,恐怕要在錦繡坊稱霸了。”
蘇婉如歪在邱姑姑的肩頭上,笑著道:“我肚子好餓,您請我們吃好吃的吧。”
“吃什麼。”焦振英嚇唬道:“事情還沒說完,你就想著吃,明兒就和周槐娟一樣了。”
蘇婉如輕笑,靠著邱姑姑瞪了焦振英一眼。
“欺負她做什麼,她比你年紀小。”邱姑姑失笑,拉著蘇婉如,就好像自己半路多了個女兒似的,蘇瑾不像焦振英和劉三娘,雖和她親尊敬她,可彼此間還是有疏離,也離母女這一層很遠。
但是蘇瑾不同,她喜歡膩著她,有什麼說什麼,還拉著她撒嬌,什麼手段都用得,卻又一點不讓人討厭。
若是她當年成親,生個女兒,是不是也會像這樣,天天歪在她胳膊著,吵著要這個要哪個呢。
邱姑姑輕笑,看著蘇婉如,道:“想吃什麼,我讓蔡媽媽去叫席面來。”
“就上回那個我吃著挺好的。”蘇婉如笑著道:“還有酒,再來點果子酒,這回咱們不喝烈酒了。喪期,我們一人少喝一點。”
邱姑姑頷首,吩咐蔡媽媽去辦事。
“阮思穎那孩子太單純了。”邱姑姑想到了阮思穎,“可司公公那邊又不好去求情,實在是可惜了。”
劉三娘看了一眼蘇婉如,和邱姑姑道:“姑姑不用想了,各人都有各人的福分,該她的逃不掉。我們現在也是泥菩薩過河,就不要去管別人了。”
“也是這個道理。”邱姑姑嘆了口氣,“若非她們這一折騰,掌事之位也不能是我的。”
她不知道“表姐”的身份,更不知道,表姐那日陪她一起去,給司三葆帶來的驚愕。
劉三娘看著蘇婉如,蘇婉如搖了搖頭,這事兒說不清楚,而且,青柳的身份她實在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總之,您做了掌事是好事。”蘇婉如笑著道:“將來,錦繡坊在您手中,一定會越來越好。”
邱姑姑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做事無愧於心就好。”
“姑姑。”蘇婉如好奇的道:“您新任掌事,要不要進登月塔裡祭拜嫘祖?”
邱姑姑回道:“要的。不過要等一等,等將掌事的事情安排好,再安排祭拜的事宜。”
蘇婉如的眼睛發亮,低頭喝茶掩飾著,過了好一會兒她湊過來嬉皮笑臉的道:“我能不能和您一起去。我也算是新上任的繡長吧?還有三娘,三娘也得是山水館的姑姑吧,她也是新上任呢。”
“合著是想跟著混進去啊。”邱姑姑失笑,點著蘇婉如的頭,“行。我若是進去,一定帶你一起。”
蘇婉如的心跳在嗓子眼,欣然的點著頭。
她得好好想想,她拿到如月令後,怎麼和杜舟匯合,怎麼去找到那些人,怎麼才能去京城……
這一路,不好走,她必須細細的打算一番。
司三葆坐在靈堂前,手裡端著茶盅,茶盅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這兩天一夜他將這輩子的氣都受了,先是莫名其妙兩個妾室被人殺了,現在自己培養多年的兒子,也死了。
這口氣,像是一把刀,插在他的胸口。
“來人!”他放了茶盅起身,“備紙墨。”
小內侍端著文房四寶上來,鋪擺好,司三葆提筆寫奏疏!
他要參江陰侯府,殺了韓家那個小賤人已經不能解恨,他要斷了他們江陰侯府的後路,讓他們下半輩子,活在絕望裡,讓他們體會一下,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感覺。
半個時辰,斟詞酌句,司三葆寫寫停停,一封奏疏寫完,他封裱好交給內侍,“快馬加鞭送去京城!”又另外寫了一封信,“交給國舅爺。”
小內侍應是,在門口牽了馬匹,連夜出城往京城而去。
司三葆來回的走著,停下來問道:“鎮南侯爺可回來了?”
“聽說昨晚就回來了。”小內侍回道:“今天一天都在準備接迎皇長孫的事宜。”
“送拜帖,就說雜家明日到訪,有要事要和鎮南侯爺相商。”司三葆道。
小內侍應是,準備了帖子送去了鎮南侯府。
此刻,江陰侯府中,韓江毅正在韓老夫人的房中說事情,“我一早去弔唁,見司公公怒不可遏,還帶著那個小繡娘去了錦繡坊。過後就聽說他處置了兩個繡娘,送去了醉春樓。”
“錦繡坊可真是越過越回去了。段掌事一走,她們群龍無首,居然連這種事都敢做。”韓老夫人實在不知道怎麼評價,“以前的錦繡坊自命清高,這種事無論哪一任掌事都不可能去做的。”
居然將自己的繡娘,送給一個太監做妾,也虧得她們能想得出來。
“聽說是位新上任的繡娘做的。”韓江毅端著茶,覺得這件事很蹊蹺,可到底哪裡蹊蹺,他一時說不清楚,“明日我先去司公公那邊看看,下午要去安排車馬去碼頭,聽說寧王爺明天會回來,皇長孫大後日的中午也要到京城。”
“寧王爺那邊你確實要多走動。”韓老夫人道:“鎮南侯那邊我看是沒什麼希望了,上一回的事情徹底得罪了他。若非你早年機靈給他留了個恩情,怕是我們家就要遭難了。”她親自請了幾回,沈湛再沒有給面子上門。
韓江毅沒說話,他一直很可惜那份恩情,就這麼白白浪費了。
可事情是自己妹妹做的,他也沒有話說。
“我瞧著寧王爺是不錯的,雖將來不能留在京城,可已有了封地。若是能成,對你妹妹來說,是個不錯的歸宿。”韓老夫人細細想過了,雖說是外封的王爺,不能和鎮南侯這種手握實權的將軍相比,對他們幫助也沒有多大,可到底是一方王爺,比那些個只知道吃喝挽了的世家廢物要好。
“王爺還沒有露出這個意思。”韓江毅無奈的道:“不過他身邊的查公公我打通了關係,到了那日,必然會幫忙的。”
韓老夫人很欣慰,媳婦沒了,兒子不中用,還好孫子是明白人。
祖孫二人聊的很高興,笑盈盈的打算著未來,隔壁,韓正英的臉色卻極其的難看,她確認道:“你說竇嬈被司三葆送去醉春樓了?”
“沒錯。”婆子回道:“她前腳被送走,後腳蘇繡娘就讓人將那個阮繡娘救了出來。天黑前就將阮繡娘的東西和她的人一起送出城了。”
韓正英來回的走,停下來問道:“竇嬈沒有說什麼吧?”
“沒有。”婆子回道:“奴婢使了銀子打聽過,竇嬈當時什麼都沒有說。”
韓正英還是不放心,她蹙著眉頭,心口慌的厲害,“鎮南侯回來了?青柳今天可去錦繡坊接蘇瑾了?”
“沒有。蘇瑾今天一天都很忙,奴婢沒有看到青柳去接人。”
韓正英端茶喝著,儘量讓自己安定下來,婆子就道:“小姐不用多慮,這件事滴水不漏,司公公不會知道,也不會有人知道的。”又道:“您派出去的人今晚一定能進醉春樓,將竇嬈的口封住。”
她們怕竇嬈扛不住糟蹋,有的沒的都說出來。
到時候他們就是長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了。
第二日一早,韓江毅去了司三葆的府中,民福寺的和尚正在做法事,司三葆在外院見的他。
“你事情忙,不用每日都來雜家這邊。”司公公客客氣氣的和韓江毅說話,“雜家年紀大了也不中用了,過兩日就寫信回京,和聖上請辭,準備出宮養老了。”
韓江毅心頭一跳,覺得司三葆今天很奇怪,“公公節哀順變。”又道:“朱公公的事實在是可氣,可您無論如何都要保重身體,不要和那些無知之輩一般見識,打了殺了你解個氣,養老一說,對您來說還早的很。更何況,聖上也離不開您啊。”
司三葆撇了一眼韓江毅,雜家就是去養老,也要拉著你們一起陪葬!心裡這麼想著,司三葆面上卻是和煦的很,“得虧韓世子您,要不然雜家這心真是要跟著一起死了。”
“不敢,不敢!”韓江毅擺手。
司三葆喝了口茶,看著牆上掛著的自己的小像,道:“說起來,韓世子的親事,身上可提過?”
“這倒沒有。不過韓某眼下也無成親的打算。”韓江毅道:“家中情況也不瞞您,這樣子韓某娶了哪位姑娘,也是害了人家。”
韓江毅這麼說當然是謙虛,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江陰侯府再潦倒,也要比尋常百姓好太多。
“韓世子不必這樣說,你年輕有為,大有前途啊。”司三葆含笑,又道:“不知韓大小姐的親事,可有眉目了?”
韓江毅也是擺手,“舍妹年紀還小,祖母說還要再留兩年。”
“那倒也是。”司三葆頷首,“姑娘家,嫁了人就不如在家中這般自由自在,為所欲為了!”
為所欲為?韓江毅聽的眼皮跳了一下,想到早前韓正英在司三葆府中鬧出的事,不由試探的道:“是不是舍妹她做了什麼不妥當的事?”
“韓大小姐性子沉穩又懂事,怎麼會做不妥當的事,你多想了。”司三葆就轉移了話題,“我倒是想起來,我今日還要去拜訪侯爺,韓世子我就不多留你了。”
韓江毅順勢起身,道:“那韓某告辭!”
“來人。”韓江毅一出司三葆的門就急忙趕回家中,喊了自己的謀士,“去查一查,朱公公到底是怎麼死的。還有,牽連其中的兩位繡娘,可有什麼來歷。”
謀士奇怪,問道:“世子爺可是聽聞了什麼?”
“不曾。不過司公公今日的態度很奇怪,不查清楚我心裡不踏實。”又道:“我怕這件事和大小姐有關。”
謀士一愣,“世子爺為何不直接去問大小姐。”
“她不會和我說實話的。”韓江毅擺手,“她心思深主意大,我即便問了,她也不可能告訴我,還不如我自己查出七八分來,再去與她對峙。”
希望韓正英沒有摻和在其中,若不然,以司三葆的個性,這件事不會善了。
謀士應是而去,一路查到醉春樓,人沒進去就在門口碰到了有人卷著草蓆出來,一截光裸的手臂拖在地上,手指細細長長的,看得出以往保養的極好。
席子黏著乾涸的血跡,可以想象的出,死前定然遭受過非人的折磨。
“真是賤骨頭。”抬屍體的兩個大漢,將人丟在牛拖的板車上,罵道:“以前還覺得錦繡坊的繡娘多清高,現在看著,也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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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嘀嘀咕咕說著話,趕車牛車出去。
“勞駕。”韓江毅的謀士上前問道:“這是……錦繡坊的那位繡娘。”
兩個大漢撇了他一眼,見他穿的很體面,就認真的回道:“是錦繡坊的繡娘,犯了大錯,讓司公公送來的。不過人已經服毒自殺了。”
死了?
韓江毅的謀士道了謝,拐著回去。
韓江英聽過以後,沒有鬆口氣,反而越發的擔憂起來,“她送去時就是身負重傷,身上也定然被搜過的,何來的毒?”有沒有衣服都不確定,又怎麼能藏毒。
醉春樓才去的女子,哪個不被打過,哪個起初不想死,可若是每個人想死就能死的了,醉春樓又怎麼還有這麼多妓女。
“這麼說……是有人在滅口?”謀士面色微變,“這位繡娘背後還真的有人?”
韓江毅負手而立,站在視窗,道:“你先出去吧,讓我想仔細想想。”
謀士應是而去。
蘇婉如此刻跟著邱姑姑在民福寺後院,民福寺不算大,香火也比不得棲霞寺,不過應天百姓一般白事都願意來這裡,一來是這裡要近點,二來,對來往身份沒有限制。
後院不靠山不靠水,不過樹倒是很多,在這深秋,地上落了一地的葉子,就顯得有些蕭瑟。
她靠在涼亭上,風吹在臉上帶著涼意,不過卻很舒服。
忽然,一陣腳步聲由遠至近,她以為是劉三娘,含笑回頭去看,隨即微微一愣。
就看到趙衍正帶著查公公漫步而來,看到她也顯得很驚訝,揚了眉梢,含笑道:“蘇繡娘也在這裡。”
“王爺。”蘇婉如起身福了福,“坊裡掌事去世,在這裡辦法事。”
趙衍指了指對面示意她坐,自己也坐了下來,他依舊穿著天青色的道袍,外面披著大氅,笑盈盈的眉梢都是暖意,“看著似乎瘦了一些,是因為太忙的緣故?”
對於錦繡坊的事,趙衍還真是不知道,並非訊息不靈通,而是他吩咐過,不讓人再回他。
“這個不知道。”蘇婉如打量著趙衍,“王爺才回應天嗎。”
趙衍點頭,道:“一路馬車有些疲乏,就打算進來喝口茶歇歇腳再進城,不成想在這裡遇到了蘇繡娘。”又道:“中午可用過午膳了,這裡齋菜不錯。”
蘇婉如皺眉,立刻想要拒絕,可話一轉她便笑著應了,“好啊,民女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去準備吧。”趙衍心裡也奇怪,蘇婉如今天對他的態度比以前幾回有點不同,似乎,少了一些排斥?
這是為什麼?
他打量著蘇婉如。
查公公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去了。
蘇婉如看著趙衍笑,她笑起來很甜,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她二哥就曾說過她,她想做的事越壞,笑的就越甜。
是用來迷惑人和掩飾心虛的。
趙衍不知道,看著她目光動了動,道:“怎麼,本王今日哪裡不對嗎。”
“沒有。”蘇婉如回道:“王爺您天人之姿!”
趙衍掩面笑出了聲,搖了搖頭脫口便道:“本王之姿如何能和鎮南侯相比!”言下之意,你天天看鎮南侯,哪裡會覺得我還有什麼天人之姿。
這話說出來,趙衍就懊惱了,他這話說的不妥當,完全憑著本能。
還有一份酸溜溜的。
他不喜自己這樣。
這人也有病吧?蘇婉如心頭腹誹,面上依舊不變,道:“容貌不分優劣,端看個人喜好一樣。”說著,還特意解釋了一下,“就像有人喜好牡丹,有人喜好梅花,喜好牡丹的說它貴氣,喜好梅花的說她清冷一樣。”
“原來是這樣啊。”趙衍微微傾了身體,看著她揚眉道:“蘇繡娘喜歡什麼?”
我喜歡趙之昂的人頭!蘇婉如笑著道:“都喜歡!”
趙衍撫額,搖了搖頭,道:“蘇繡娘真有趣!”
蘇婉如笑的羞澀,搖頭道:“王爺也很風趣。”她說完兩人就沒了話了,趙衍看了她一眼,從袖中取了一隻短蕭,“此處風景蕭瑟,別有一番淒涼落魄之美,趙某為蘇繡娘奏一曲如何?”
“民女何德何能。”蘇婉如站了起來,趙衍看著她笑了笑,垂眸,一曲悠揚的調子響起,像冬日解凍的溪水,像夏日寒潭裡的風……讓人覺得服帖,卻又透著淒涼。
蘇婉如還真的覺得很好聽。
二哥也會吹曲,不過他吹的是笛子,聲音要比趙衍的暖,也喜歡吹歡快的曲子。
“好聽。”蘇婉如笑著讚揚,“王爺的蕭聲真好聽。”
趙衍也笑了起來,笑意從眼底蔓延出來,他收了蕭,指了指前院,“走吧,我們去吃飯。”
“好。”蘇婉如點頭,和趙衍一起往前面去,趙衍問道:“可要和你們姑姑說一聲?”
蘇婉如擺手,“不叫姑姑看見就好了。”
趙衍揚眉打量著她,覺得她眉宇間透著俏皮,實在是有趣的緊,他邊走著邊道:“蘇繡娘讓我想起早年認識的一位故人,你們很相似!”
蘇婉如點頭,:“也是女子?”
“算是吧。”趙衍回道:“若她還活著,今年約莫有四十了。”
她愕然,隨即點頭,道:“抱歉!”
“無妨。”兩人就這麼隨意聊著,在一間禪房裡坐下來,小沙彌陸續上了才菜,趙衍親自給蘇婉如盛了一碗菌菇湯,她露出受寵若驚的樣子,“不敢勞動王爺。”
“無妨的。”趙衍微笑,“吃吧。”
蘇婉如對吃的以前很講究,只是這半年也沒有什麼可講究的資本,有什麼吃什麼,只是吃的極少。
她舉著勺子低頭喝湯,忽然禪房的門砰的一聲被人推開,有重重的腳步聲從後面走來,隨即呼啦一聲,有人拂開衣袍在她旁邊坐下來。
蘇婉如頭皮發麻,不用抬頭,也知道來人是誰。
這氣息和姿態,除了沈湛世上沒有第二個。
“找你半天。”沈湛坐下,牽了蘇婉如的手,語氣霸道:“下回出來,身邊記得多帶些人。外面龍蛇混雜,不安全。”
趙衍放了筷子,掃了一眼沈湛,看著蘇婉如,揚眉!
蘇婉如忍著怒,將手抽回來,“見過侯爺。”
她就這麼怕被人知道他們的關係!沈湛很不高興,“這裡風大,怎麼穿這麼少。”
“我還有事。”蘇婉如不想留在這裡,一會兒難堪的只會是她:“我想起來我們姑姑還在等我,就不打擾二位用膳了。”她說著,禮都沒行,轉身快步出了門。
盧成以為裡面要打架正要進來,正好和蘇婉如迎面撞上,蘇婉如大怒瞪著他,道:“讓開。”
“哦。”盧成哦了一聲退開一步,蘇婉如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盧成喊道:“姑娘,下雨了,屬下這裡有傘。”
蘇婉如氣的,指著盧成遠遠點了幾下,表示她記住他了。
人卻不敢多留,回了邱姑姑那邊。
盧成摸摸鼻子,朝房裡看了一眼,氣氛還算和睦,他就站在門口沒進去。
“王爺還是多想想挑哪裡做封地吧。”沈湛不高興看到趙衍,“以王爺這般天人之姿,需得挑一塊匹配得上的地方才好。”
說完,呼啦一下拂了衣袍,大步走了。
趙衍嘆氣,查公公上來收拾,道:“王爺,您這是何必呢。”
“順心而為。”趙衍也起身,臉上沒了笑意,慢慢出了門,查公公跟在後面,“王爺,鎮南侯這脾氣,保不齊就做出什麼事情來,您現在這樣,還是求穩比較妥當啊。”
“隨他吧。”趙衍難得的不給查公公面子,語氣也沒了溫和,顯然是生氣了,“這局面,有衝突才有突破,只求穩,何以長進!”
他想到方才在涼亭裡蘇婉如的笑……
查公公心頭大動,就在上一次他勸的時候,王爺還自嘲來著,並且主動不再和蘇繡娘聯絡,還有意避開了幾日。
今天要是沒有碰見,王爺很可能等皇長孫來了以後,就直接回京了。
沒有想到,怎麼這麼寸,居然在民福寺碰到了。
那個蘇繡娘,可真是……真是紅顏禍水。
蘇婉如氣的肚子疼,可卻不敢出去,劉三娘和焦振英坐在對面看著她,又對視一眼,兩個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阿瑾。”劉三娘試探的道:“你是出去遇到什麼人了嗎?”
蘇婉如搖頭,捧著茶盅喝著,垂眸不說話。
“阿瑾表姐。”邱姑姑的聲音在外面響了起來,“你怎麼會在這裡。”
青柳行了禮,含笑道:“我家相公陪著東家來這裡辦事,正好聽到段掌事的靈柩停在此處,便想您和阿瑾是不是也在,就想來看看。”
邱姑姑含笑,道:“人在裡面呢,你進去說話。”
“那就打擾了。”青柳頷首,打了簾子和邱姑姑前後進門,邱姑姑道:“阿瑾,你看誰來了。”
蘇婉如餘光掃了一眼青柳,咯噔一聲放了茶盅。
“這是怎麼了?”邱姑姑奇怪,朝劉三娘看去,劉三娘搖了搖頭,表示她也不清楚,“阿瑾,和你表姐好好說話。”
蘇婉如垂著眼簾。
青柳有些尷尬,笑著道:“沒事。她自小就是這脾氣,心裡不痛快就擺在臉上。”說著,走過去坐在蘇婉如身邊,“阿瑾,你和姐姐出來一下,姐姐有話和你說。”
“我肚子疼!”蘇婉如捂著肚子看著青柳,“表姐有話在這裡說吧,我不想動。”
青柳一愣,看著她道:“怎麼好好的肚子疼?”又道:“要不要請大夫?”
“不用。”蘇婉如掉過頭去,“我休息一會兒就好了,多謝表姐好意來看我們,您和表姐夫早些回去吧。”
青柳不好再說什麼,點頭道:“好,那你好好休息。”她說著,和邱姑姑幾個人打了招呼,掀了簾子出去。
“真是肚子疼?”邱姑姑摸了摸蘇婉如的額頭,“那你和三娘她們回去吧,索性這裡也沒什麼事。”
蘇婉如嘆了口氣,起身拉著邱姑姑的手道:“我躺會就好了,您不用擔心我。”
她真是氣死了,恨不得立刻殺了他才好。
一定要早點拿到如月令,應天她是一天都不想待了。
她心頭想著,躺在床上連午飯都沒有吃,迷迷頓頓的睡著了,半睡半醒間就感到有人在看著自己,她以為是劉三娘,就咕噥了聲,“三娘,是不是要回去了?”
沒得到回應,她突然一驚睜開了眼睛,就看到沈湛正坐在床頭看著她,道:“肚子還疼不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