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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 割地

“呂大說你在和人談買賣?”朱珣喝了口茶,嫌棄的放在一邊,指著茶道:“這茶不行,明兒我讓人給你送點好的來。”

蘇婉如回道:“那就先多謝世子爺了。”又道:“是在談買賣,不過被人坑了,出師不利。”

朱珣就來勁了,追著問,“怎麼了,你和我說說,我幫你教訓去。”

蘇婉如就將事情和他說了一遍,朱珣聽了哈哈大笑,指著她道:“你不是有靠山嗎,你去找趙仲元,去找我八哥嘛,居然被人欺負了,哈哈。”

蘇婉如就眯著眼睛看著他,冷颼颼的道:“你再給我說一遍。”

“你讓我說我就說啊。”朱珣就跳了起來,拍了拍她的肩膀,揚眉道:“要不要找我做靠山,我幫你收拾錦繡坊去。”

“行啊。”蘇婉如拍開他的手,“我還真是幸運,一來京城就有各位天潢貴胄爭相做我的靠山。”話落又挑釁的看著朱珣,“不過這事兒不用你,你還有更重要的事呢,我的靠山。”

朱珣指著蘇婉如哈哈大笑,一把抓住了她的辮子,一扯,隨即鬆開,道:“諷刺我,小爺不是好欺負的。”

“朱正言。”蘇婉如抬腳踢他,“你給我念著菩薩,不要讓我碰到長興侯了,否則我定能說的他回家剝掉你的皮!”

朱珣呸了一聲,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靠在椅子上,睨著蘇婉如,“錦繡坊的事你不用擔心,這事兒小爺給你解決了,不就賠錢嗎,多少錢讓她們賠。”

“揚州瘦馬找來了。”蘇婉如伸出手來,“是極難得的貨色,花了兩百兩的銀子,你得給我出了。”

朱珣跳了起來,一副吃驚的樣子,“這麼多錢?我沒……”說了一半忽然想起來不能在蘇婉如面前丟了面子,道:“這點小事,行了,小爺記住了。”

他沒有差事,朝廷給的世子俸祿都給他娘管著,作為長興侯府的世子爺,他一個月的例錢只有一百兩。

說出去丟人。

蘇婉如才不管他,誰吹牛誰自己知道,“你說的啊,我可等著拿錢呢。”

“沒見過世面。”朱珣說著,又道:“什麼樣的貨色,帶小爺去瞧瞧?”

蘇婉如就睨著他,“怎麼著,是不想二百兩白白花了,得佔些便宜?”

“蘇瑾!”朱珣蹭的一下站起來,怒道:“小爺是這樣的人嗎,你太小看我了。”他房裡可是連個通房都沒有的。

蘇婉如笑了起來,不和他扯這些沒用的,“你明天去東街的筆墨鋪子,那位姑娘叫春蘭,穿著一條草綠的裙子,生的不但貌美還很清雅,正是吳忠君喜歡的那樣……你就陪著國舅爺走一遭就行。”

“這事包在我身上。”朱珣也想知道,傳說中的揚州瘦馬到底有多大的本事,“您就看好了。”

蘇婉如點頭,擺著手道:“去吧,去吧。我還有事呢。”

“嘿!”朱珣怒道:“小爺是狗啊,還揮著手,什麼人啊。”

蘇婉如就回頭啐了他一口,道:“滾!”說完就笑著跑了出去,朱珣跟著追出來,指著蘇婉如道:“姓蘇,你給小爺等著,有一天小爺讓你哭著喊爹。”

蘇婉如心情極好,挑釁的道:“爹,您慢走。”

“呸!”朱珣也笑了起來,“沒出息!”說著就擺著手走了。

孫官人站在門口看到了,目瞪口呆的樣子,“蘇繡娘和世子爺是……朋友?”

“算是吧。”蘇婉如輕笑,道:“他性子有些跳脫,但是不兇的。”

百姓見著貴胄,便有莫名的敬重和恐慌,蘇婉如理解。

“我回去盤問家裡的小廝。”孫官人越發的好奇蘇婉如的來歷,能和長興侯世子爺這麼熟悉,居然只在這裡做個小小的繡娘,“蘇繡娘等我訊息。”

蘇婉如應是,送孫官人出去,“不管怎麼樣,扇子我們保證您明年一定能拿到。至於這件事原委,我們一起查證。是我們的錯我們一力承擔,決不讓您吃虧。”

“我信你。”孫官人告辭出去,蘇婉如回來,卞麗八個人正一臉歉疚的和霍姑姑說話,“實在沒有想到,我們還沒有來,就給你們帶了這麼多麻煩,要是知道她們會做這樣的手腳,我們肯定將扇子保管的好一點。”

“我們是一家人,有困難就一起面對,談不上誰給誰帶來麻煩。”霍姑姑安慰道:“做買賣哪有一帆風順的。我們也都要有心理準備,將來的路肯定更難走。”

大家都有些挫敗的樣子,前幾天還興沖沖的,今天立刻就遇到了這種事,像是從雲端跌倒了泥沼裡。

“也不一定是壞事。”蘇婉如進來,笑著道:“事情已經出了,如果有證據我們自然要抓著不放,可眼下看錦繡坊做的很隱秘,我看是查不出什麼來。所以,我們要想辦法,將損失降低到最小,化被動為主動。”

“怎麼做,你說,我們都聽你的。”卞麗慢慢的期待。

蘇婉如頓了頓,道:“扇子肯定要趕工做出來的,我們答應了孫官人。”又道:“這是第一件,至於第二件……”她笑了笑沒有說話,回頭吩咐劉媽媽,“你今天就去錦繡坊盯著,不管她們有人出來,還是有人進去,你就一一記著,回來告訴我。”

劉媽媽應是而去。

“只要我們是一條心,我就不信寶應繡坊在京城沒有立足之地。”她的話讓大家又燃起了希望,紛紛松了口氣,心裡莫名的踏實下來。

等到晚上,孫官人託人帶了信過來,說家裡的小廝沒有人拿過好處。

那麼,問題還是出在了玲瓏繡坊,“……孫官人那邊應該是沒有問題,若扇子在他那邊出的事,那麼我們的五把也該一起掉色,可眼下只有她們的,就表示當時錦繡坊的人,應該是進了玲瓏繡坊,在裡面做了手腳。”

“我們是一點都不知道。”卞麗幾個人面面相覷,“不過我們晚上都在後院,前面的門一鎖,就算有動靜,怕是我們也難知道。二十柄扇子,若上幾根線,也不過半個時辰的事情。”

確實能辦到。

“蘇姐姐。”劉媽媽從外面進來,呵著氣,回道:“今天奴婢在那邊守了一天,他們有兩個婆子出去過,在外面待了有一會兒才回來,奴婢沒跟著,不過看樣子在籌辦什麼大事。”

年底了,能籌辦什麼大事,而且崔姑姑剛剛賠了五千兩,心氣不順,毀了幾柄扇子怎麼能消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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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回走著,忽然心頭一動,想到了什麼,“名聲!”她停下來看著劉媽媽,“你去京中幾家有名的繡館看看,打聽一下錦繡坊有沒有和他們說什麼。”

繡坊是養著繡娘做繡品的,繡館則是有鋪面,專門做零散買賣的。

“好,蘇姐姐放心,奴婢知道怎麼打聽。”劉媽媽說著,隨意吃了幾口飯又出了門,大家又趕著做了一會兒事,這才各自散了回去,蘇婉如便待在霍姑姑這邊做著事等劉媽媽回來。

崔掌事的傷勢好了一些,雖還不能坐,但是走路慢慢走已經沒有問題,她看著黃瑩,問道:“請柬都送出去了?”

“送出去了,不過掌事,這事兒是孫官人的事,我們請不到他來,是不是不太好辦。”黃瑩有些擔心,崔姑姑道:“怕什麼,我親自出馬,他沒有理由不來,而且,他要的是扇子,我們能給他。”

“那肯定可以。商賈重利。”黃瑩笑著道:“他有這麼多好處,沒有理由不過來。”

第二日中午,崔掌事收拾了一番,親自去劉孫官人在京中的宅子,婆子拍了門是個小廝開的,見著她們一愣,回道:“我們東家出去了,姑姑若是要找他,不如去妙事茶館,他在那邊。”

崔掌事直皺眉,他自己的買賣耽誤了,難道一點都不著急,還在茶館聽書?

“走,去妙事茶館。”崔姑姑上了馬車,一行人往茶館而去,剛到門口,就聽到裡面一陣陣的笑聲,小廝攔住了他們,道:“抱歉,這會兒茶館被人包場了,您要想聽書,兩個時辰後再來。”

“包場?”崔掌事微怔,正要問什麼,就看到臨街的一間補子鋪子的東家進去,她頓時喊道:“你怎麼能進去。”

那東家忙上來行禮,道:“崔掌事好。今兒寶應繡坊包了三個時辰,說要請京中所有繡館繡坊的掌事東家聽書。”又道:“我們這不是年底也沒什麼事,就趕著來熱鬧熱鬧。您可也是來瞧熱鬧的。”

“有什麼可看的。”崔姑姑拂袖正要走,忽然就聽到裡面傳來一陣叫好聲,蘇婉如的聲音甜甜的,穿透著出來,“感謝各位捧場,人都說同行是冤家,今兒我們就放下舊仇舊怨,熱鬧熱鬧。”

眾人鼓掌,有人喊道:“蘇繡娘,你這來京城沒多久吧,就得了你們姑姑信任,小小年紀很不簡單哪。”

“承蒙您誇獎。”蘇婉如拱手,笑著道:“我們姑姑心善願意收留我。二來,這也是我和我們姑姑的緣分,大家彼此信任,現在刺繡難做,我們若能彼此扶持,彼此照應,將京城的刺繡打響了名聲,讓別處一聽到繡品就想到燕京,甭管哪家繡坊的,我們就是一個整體,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

“有道理,事情就該這麼辦。”有人應和。

蘇婉笑著,站在高臺上,笑盈盈的道:“今兒呢,我請大家來還有一件事。前幾日我和孫官人籤了個買賣,他從我這裡拿了二十柄的團扇,其中被人害了出了點意外,這扇子算是毀了……也不管問題在哪裡,寶應繡坊今兒請大家做個見證,這二十柄扇子我們認,我們賠,是我們的責任,我們絕對不推卸,這做買賣就講究誠信,孫官人信我十分,我就要回他二十分的誠信,你們說是不是。”

大家都靜了一下,因為這裡大部分都收到了錦繡坊發的請柬,就在明天,請大家去錦繡坊。

責難寶應秀坊欺詐客商的事。

沒想到,寶應繡坊今天就請他們來解釋這件事,不但沒有欺詐,還毫無怨言的將責任一律承擔下來。

這的確是誠信,令大家刮目相看。

“當時霍姑姑和蘇繡娘就應了這件事。”孫官人也起身,和大家抱了抱拳,“各位有的接觸過,有的還是頭一回見,今兒我也做出回應,往後我孫某所有的刺繡買賣,不管大小,一律和寶應繡坊合作。在這裡,就先和大家道歉,這買賣劉某是沒法照顧各位了。”

一靜過後,眾人都紛紛點頭,有人喊道:“蘇繡娘這樣給我們豎個榜樣,您說的沒錯,刺繡買賣難做,我們就更要團結一心,就更要講究誠信,不然將來大家就一起結業,等著餓死了。”

眾人應是附和。

“今天我和各位東家,掌櫃都是第一次見,往後大家都是同行,有苦難我們互相照應,但凡我們寶應繡坊能辦得到,在所不辭!”蘇婉如大聲道:“力求我們一起進步,一起壯大買賣,賺的盆滿缽滿。”

“好!”眾人齊喝。

蘇婉如這話很有煽動性,是每個人心裡所想所盼,不用在錦繡坊的牙縫裡過日子,這是許多年來大家的願望。

所以,個個高興,興奮。

叮叮噹噹的鼓聲響著,裡面熱鬧沸騰,崔姑姑站在路邊,不敢置信的看著婆子,問道:“她在做什麼?”

“請大家做見證人。”婆子也很驚訝,包一個茶館,三個時辰,寶應繡坊不但化解了這次危機,還將自己推出去,認識了京中所有的大小鋪子的東家,以及自己的同行。

往後,別人再提寶應繡坊就不會陌生了,即便再發生誠信的矛盾,別人也一定想到今天他們大張旗鼓,承認自己的失誤,宣傳自己的誠信。

等年一過,外面的貨商進京也一定會聽說今天的事。

這手法,可真是聞所未聞,卻新穎獨到,直擊要害。

崔姑姑一下子不知道怎麼應對,她明天喊大家去是要宣佈這件事,準備挾持孫官人給寶應繡坊一個警告和裁製,沒有想到,她們先下手為強,化被動為主動了。

她想到那個一臉得意驕傲的小姑娘,臉色一點點變的難看起來。

幾柄扇子賠的銀子,如何能和一個繡坊宣傳出去的誠信相提並論,這在將來能給她們帶來無數的好處和名聲,“我們走!”看來不仔細給她一點顏色,她是不會學乖的。

崔掌事帶著婆子回去,正好與一來取貨的客商在衚衕裡撞上,她的馬車退開,兩人隔著馬車打了招呼,“……今年的貨我取走了,明年的清單等過了年後我再來和您細說。”

“那您路上慢些,天冷路凍著,安全重要。”崔掌事頷首,目送那人出去,那人一走她就進了錦繡坊,氣的來回的走,怒道:“真以為佔著寧王爺就能橫行霸道了。也不看看錦繡坊背後的人是誰!”

她氣的摔了個茶盅,“你給我等著。”等裴公公忙完了,再騰出來將她徹底連根拔了。

不但拔了,她還要那小丫頭的命。

騎在她脖子上作威作福,想的到美!

“要多謝崔掌事。”蘇婉如和霍姑姑坐在門口聽書,“不然我們也沒有由頭請大家來這裡,往後京城的同行都會記得,我們寶應繡坊的誠信。”

“你做的不錯。”霍姑姑頷首,低聲道:“這是千金難買的東西,你刻意去和別人強調都沒用。只有在某件事或者長時間的積累中,一點一點讓別人記住。”

蘇婉如點頭,正要說話,忽然聽到上面的響木一拍,說書先生道:“要說鎮南侯,大家都知道他的過往,他母親出身的是迷,他自己身世也是個迷,幼年時顛沛流離,聽說餓的時候什麼都吃過,所以啊,據說侯爺現在都異常節儉,但凡吃飯三菜一湯,連口湯汁都不剩。”

“這些,說了無數次。今兒來點新鮮點,我們說說侯爺的青梅竹馬!”

底下一陣沸騰,說書的都說故事,說死人,還鮮少有人說當世的,就在眼前的人,便有人起鬨道:“侯爺還有青梅竹馬?不是顛沛流離嗎。”

“這你就不懂了。”說書的先生道:“早年見,侯爺在平江府做流氓頭子,認識了一位富家小姐,那小姐像仙女似的,貌美如花不說,還身份高貴……據說,兩人是因為一個饅頭結的緣,小姐送饅頭,侯爺被接濟。後來呢,侯爺費勁了心思,去了小姐的府裡做小廝……”

“侯爺雖是下人,可侯爺有本事啊,不但義氣還聰明。那小姐無論去哪裡,都喜歡帶著侯爺一起,一來二去,兩人就漸生了情愫……”

蘇婉如聽著渾身發冷,周身像是在膠水裡滾過一遭,硬邦邦的,動不了。

“後來呢,小姐家裡的人知道了,就瞧不上咱們侯爺,咱們侯爺一怒之下就從軍了,您瞧瞧現在那家人不定多後悔,咱們侯爺多厲害,是吧。”

“姑姑。”蘇婉如道:“我有些累了,去後臺歇會兒,等結束的時候我再出來。”

霍姑姑握著她的手,只覺得手指尖冰涼,臉色也發白的難看,她忙道:“快去歇著,這裡有我呢。”

蘇婉如應是,和小廝要了雅間,關了門一腳踹翻了凳子,怒道:“沒憑沒據的說什麼書,就該告訴沈湛,把這些人的嘴都縫起來!”

“那位小姐現在何處呢。”外頭有人追問,“如何貌美,咱們侯爺不成親,是不是就為了那位貌美的小姐?”

說書先生哈哈一笑,道:“這我老小兒哪曉得,都說是故事,真假不提,前後不追,這才是聽故事呢。”

“您這是誆我們,小心被侯爺知道收拾你。”眾人笑了起來。

蘇婉如靠在窗邊看著落下人來人往,腦子有什麼一劃而過,她愣了一下扶住了窗稜,再回頭去想,方才腦海裡閃過的畫面,再也找不到了。

不知過了多久,樓下小廝來敲門,她收拾了一番出門去,將眾人一個個送走,大家說笑著恭喜霍姑姑。

孫官人站在門口和蘇婉如道:“我家裡小廝方才來告訴我,崔掌事果然去我家裡找我了。”

“她送了這麼多的請柬出去,肯定是為了這件事。”蘇婉如和她行禮,“今天的事還要多謝您配合,不然我也不會這麼順利。”

孫官人擺手,“此事談不上配合,你我說的都是事實。現在做的,只是將這件事告訴大家罷了。”又道:“過完年我應該還要再上京一趟,你們儘量趕製一些出來,有多少我要多少,銀子我還照付。”

蘇婉如笑著應是,送孫官人離開。

“那些鋪子的東家掌事也不容易。”回去的路上,霍姑姑隔著轎子和蘇婉如道:“這麼多年,京中的生意都是錦繡坊說了算,他們想謀個飯吃,不容易啊。”

蘇婉如理解這些人的心情,他們多是觀望著,既希望寶應繡坊不要做大,成為另外一個錦繡坊,又希望寶應繡坊做大,打破錦繡坊一家獨大的局面。

就算吃不著骨頭,喝口湯也是好的,不至於天天受人接濟還要感恩戴德。

兩人說著話,就看到對面一輛馬車走了過來,兩邊跟著八個護衛,聲勢浩大的樣子,蘇婉如卻是一眼認出來車標,隨即就聽到朱珣的笑聲,“這話說的有趣。”

“話說的有趣,哪有女人有趣。”吳忠君的聲音,帶著特有的輕浮,令蘇婉如心頭煩躁不已,忙避開了臉,呂毅很聰明,一看她這樣立刻就走在了外面,將她擋住。

馬車徐徐過去,蘇婉如朝呂毅笑著道:“我們呂大越來越聰明了。”

“怎麼了。”霍姑姑掀了轎簾,難得好奇的樣子,“他做了什麼事。”

蘇婉如就低聲和和霍姑姑解釋了一遍,霍姑姑就看著臉色微紅的呂毅,點了點頭,“這事做的很對。”

呂毅上前說話,蘇婉如腳步略頓了頓,朝馬車看去……

朱珣這是帶吳忠君偶遇春蘭,不知道段震那邊可安排好了。

她心不在焉的回了寶應繡坊。

周嫻和卞麗幾個人都等在門口,一見她們回來,就可上來問道:“怎麼樣,事情辦妥了嗎。”

“妥了,現在京城同行都知道我們的扇子出了問題,並爽快賠人家了。”蘇婉如笑著道:“先將這事穩住,至於後面……再見機行事。”

卞麗拿了賣扇子的錢交給霍姑姑,“這銀子留著買底料,不然就虧的太多了。”

“沒事。想把本錢弄回來,我們這些日子就多做點,孫官人說了,有多少他要多少。”蘇婉如說完,春娘擔憂的道:“錦繡坊那邊白忙活一場,會不會……”

“他們暫時沒有空來刁難我們。”蘇婉如輕笑,捻著針繡她的扇子,周嫻就湊過來,道:“你教訓她們了?”

蘇婉如敲她的頭,“快做事,今晚咱們還有事情做呢。”

一早,錦繡坊就忙了起來,崔掌事的請柬送出去了,就不可能再撤銷,她和手底下的幾位姑姑道:“就當年前大家聚一聚,說說明年各家的打算,將我們新得的鍥約都給大家看看。”

昨天鬧騰的歡,到底是哪些人她心裡有數。

用過早膳,各家的管事陸陸續續的到來,正廳裡燒著地龍,大家聚坐在一起,崔掌事笑著道:“聽說昨兒都去聽書了?”

裡面一靜,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色各異。

“這快要過年了,哪有空去聽書。”宋記喜事補子館的東家,宋章道:“掌事可喜歡聽書,年後我們也能請個說書的回來說說。”

崔掌事目光在在場的二三十人身上一轉而過,隨即笑著道:“我不愛聽書,獨愛聽戲,還是聽戲的好,不吵不鬧的。”

“是!”宋章回道:“這聽書的都傻,別人隨口編的故事,也能聽的津津有味,辯不了真假。”

裡裡外外一片安靜。

崔掌事心裡的一口濁氣終於散了點,滿意的看著眾人,道:“都是同行,難得年前有空,就請大家來說說話。這前面我也忙的很,契約簽了幾十個,明年又要忙的不不可開交了。”

大家就忙熱絡的說起話來。

“反正也是年底,都歇一歇,這活到底給誰做,怎麼分,我們明年再談好了。今天就喝茶說話。”崔掌事目光一轉,笑著道:“聽說,你們最近和霍珍走的近?”

沒有人說話,大家都極其的尷尬。

“她一個瘸子能做什麼事。不過她身邊新來的那丫頭不是個簡單的。你們知道吧,她可是應天錦繡坊出來的。”崔掌事譏誚道:“也不知好好的這麼就離了錦繡坊,單看她這一副人小鬼大的機靈樣,就不是個簡單的。”

蘇婉如是個聰明厲害的,這感覺他們去聽書的人都有。

“我一向不喜這樣的。也寫信去應天問了,若讓我查出來她在那邊做過傷天害理的事,這京城我斷不會留她。”崔掌事說著目光一眯,道:“坑蒙拐騙,我活了這麼大年紀,還是頭一回見一個小姑娘做的這麼順溜。”

眾人笑著應是,附和著。

看來,錦繡坊要打壓寶應繡坊是真的了,崔掌事的態度再明顯不過了。

崔掌事正要說話,忽然外頭吵吵鬧鬧的聲音傳了進來,隨即有個婆子進來回道:“掌事,昨天來取貨的胡官人要見您。”

“來訂貨的是吧。”崔掌事頷首,有意要讓大家瞧瞧,“請他進來吧。”

那位胡官人本以為崔掌事不願意請他,若不請他就闖進來了,他帶著人抬著三個箱籠,大步進了門,道:“掌事,這批貨您看看,實在是太古怪了。”

崔掌事一愣,目光動了動,頓時笑著道:“有什麼事我們等會兒再說,你等我一會兒,我正有事呢。”

做生意的誰也不傻,當著大家的面說話做事,和揹著人說話做事當然不一樣,胡官人也不管她,頓時就掀了箱籠,道:“崔掌事您看看,這批帳幃,被面枕頭,還有這箱裡的座屏都有問題。”

他話落,眾人就好奇的探頭去看,隨即一陣吸氣聲。

因為裡面的東西都是溼漉漉的,溼了也就罷了,最重要的是花花綠綠的,被染了顏色……

“怎麼這樣。”崔掌事猛然起身,這批貨是她們自己做的,她立刻質疑道:“你染的顏色?”

胡官人怒道:“崔掌事,我都付了銀子銷了契約,我有什麼理由染色,毀自己的東西。”又道:“這批貨上船不慎掉水裡去了,撈上來就變成這樣,您無論如何也要給我一個解釋才行。”

崔掌事頓時臉色大變,問道:“你說什麼?掉水裡去了?”

“是!”胡官人點頭,崔掌事忙上去扯了一條被面出來,在鴛鴦戲水的圖案中找了半天,真的叫她找了幾根線頭。

手一拉,線頭掉下來,手指尖就被染了顏色。

“是她做的!”崔掌事大怒,氣的眼前發黑,“居然用同樣的方法!”

旁邊的各個東家和管事們也竊竊私語起來,“這和寶應繡坊遇到的事是一樣的吧,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怎麼一個兩個的線會掉色。”

“往後用線檢查的仔細點。”大家說著,又都看著崔掌事,就聽崔掌事怒道:“你昨晚取走了貨放在了哪裡?你來看看這線頭,分明就是後加進去的,你現在來找我有什麼用,是你自己沒有保管好。”

想訛她的銀子,門都沒有。

胡官人目瞪口呆,“我……我人生地不熟,誰會來害我的東西。就算有人要害,那也是……也是衝著你們吧。”

“衝著誰的,誰能知道。”崔掌事將被面丟回箱籠裡,“現在來找我們,我們如何給你擔責。”

四周一片安靜,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著崔掌事。

若沒有對比,大概別人不會覺得什麼,畢竟錦繡坊一直霸道,可就在昨天,寶應繡坊遇到了同樣的事,蘇繡娘不但沒有不認,還請了大家做見證人,告訴別人這責任她擔了,一律賠償孫官人的貨。

這一來一去一對比,高低立判。

“崔掌事。”胡官人也生了氣,這天底下繡坊多的是,大不了他走江南去,找應天的錦繡坊,“這事您要這麼處理,就太讓人失望了,哪怕您說我們一人一半分了這責任,我都要擊掌讚歎您的誠信,現在您這態度,也太讓人失望了。”

崔掌事對一邊的婆子使了眼色,讓人將胡官人帶走。

“就在昨天,我可是聽說同樣的事,寶應繡坊的人還包了妙事茶館給孫官人賠禮道歉。他一個小繡坊小繡娘都能做到的事,為何到了您這裡就截然不同,您這分明就是店大欺客。”

“不要和我提她們。”崔掌事指著箱籠,“這線頭定然就是她們弄的!”

她氣的眼前發黑,腳下打了趔趄,婆子忙上前扶住她,喊道:“掌事……”崔掌事擺著手,怒道:“我一定不能讓她們好過。”

用同意的方法來對付她們。

二十柄扇子才多少的功夫,這三箱籠的東西,要花費多少的時間和人力。

居然……居然……

崔掌事瞪著眼睛,氣的朝後一栽倒在了婆子懷裡。

“崔掌事,崔掌事……”繡娘婆子忙成了一團,坐在正廳裡的各個東家卻是臉色古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走卻不敢走,只能坐著。

蘇婉如新買的馬車就停在錦繡坊的對面,她坐在車轅上甩著兩條腿在吃栗子,呂毅正在試他的鞭子,抖了抖和蘇婉如道:“這鞭子好像太長了,回去我得剪短點。”

“你不早說,長鞭子和短鞭子的價格可不一樣。”她回頭瞪了一眼呂毅,“賠錢!”

呂毅就咧嘴笑了起來,呵呵的笑著,“姑娘,我沒錢!”

“從你例錢裡面扣。”蘇婉如說著也笑了起來,看著對面腿甩啊甩的,她的樣子嬌俏可愛,引的路人都忍不住朝她這邊看幾眼,蘇婉如就順勢指著馬車的車壁掛著的橫幅,“有繡活,找寶應啊!”

路人都笑了起來,點著頭道:“記住了,記住了。”

“姑娘。”呂毅看著她,蘇婉如就挑著眉頭,道:“做什麼?”

呂毅就指了指對面,“那人一直看著您。”

她一愣,一抬頭就看到了幾十步外停著一匹馬,馬上坐著個男子,一身墨色的錦袍,氣勢冷然骨子裡透著一股令人卻步的煞氣。

是沈湛。

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忙收回了目光,低頭剝栗子,賭氣的將殼丟在地上,呂毅喊她,“姑娘,殼不能丟在地上。”

“一會兒再撿。”蘇婉如瞪他一眼,塞的嘴巴鼓鼓的,使勁兒嚼著,但餘光能感覺到沈湛騎著馬朝這邊來……

踢踢踏踏的走的不快,慢騰騰的從她面前經過,揚長而去。

“你幫我撿。”蘇婉如將栗子丟給呂大,“不然就丟在地上。”她怒著就鑽回車裡去了。

呂大就笑呵呵的撿了栗子殼,咕噥道:“那還看不看笑話了。”

“看啊。”蘇婉如又露出臉來,掛著恰到好處的笑容,“不然我坐在這裡幹什麼。”

呂毅笑著點頭。

不一會兒就看到對面有繡娘跑了出來,一盞茶的時間拉著個大夫進去,再過了一會兒就看到那些個東家,掌事結伴成群的出來,臉上的失望之色,怎麼都掩飾不住。

“呂大。”蘇婉如笑著道:“走,回家去。”

呂毅喊了一聲,“好!”然後一甩鞭子,馬車踢踢踏踏的往前走,蘇婉如很高興,“回去要罰周姐姐做幾個褥子墊子才行。”

兩個人哼著歌回去,呂毅打量了一眼蘇婉如,問道:“姑娘還吃零嘴嗎。”

“吃飽了。”蘇婉如道:“你想吃什麼,要不要買點酒,正好留著過年喝。”

呂毅搖頭,“喝多了頭疼。姑娘再找個人吧,我不能應酬。”

蘇婉如笑道在馬車裡,掀了簾子道:“呂叔,誰喝多了不頭疼,您得能忍。”

呂毅也跟著笑。

兩人回了寶應繡坊,蘇婉如將錦繡坊的事說了一遍,大家都覺得出了一口惡氣,高興的不得了,周嫻喊著,“今天接著吃暖鍋。”

“縫褥子。”蘇婉如故意欺負她,“馬車裡沒有褥墊太冷了。”

周嫻就抱著霍姑姑,“您看她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現在只要閒著就欺負我,真是沒大沒小。”

“我縫,我縫。幾個褥子墊子的,一個晚上就好了。”卞麗笑著拉架,大家就擠在一起吃零嘴做事,笑鬧著特別的開心。

吃過午飯,蘇婉如有些犯困,就抱著霍姑姑撒嬌,“我要去睡會兒,這幾天我都做了四把扇子了。”

她這幾天都沒停過,一有空手裡的活就不會歇,霍姑姑心疼她,頷首道:“去吧,好好睡一覺。”

蘇婉如應是,笑盈盈的出了門,踩著雪腳底下咯吱咯吱響著……她的心情也似乎跟著好了一些,剛推開房門,就看到椅子上坐著個人,正靠著閉著眼睛打盹兒,她一愣,喊道:“你怎麼在這裡。”

“媳婦兒。”他招招手,“困的厲害,快讓爺抱會兒。”

蘇婉如反身關了門,蹙眉道:“你什麼意思,不是不讓你來了嗎。”

“你說的又不是我說的。”他起身將她提溜過來,抱在懷裡,柔聲道:“這幾日太忙了。爺歇會兒帶你去觀賞宗人府去。”

蘇婉如冷目看著他,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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