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雀城地處崇山峻嶺之中,三面臨於危巉,只一狹路可通。其身以巨石築成,箭樓環俟,滴水不漏,大軍施展不開,極難以力攻取。蕭無極帶左前營三百兵丁,連夜上山,希冀能在天明之前攻克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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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時天地昏暗,陰風陣陣,縱使左前營兵丁久經沙場,殺慣了人,在這種時候出來,他們也是極不樂意的,況且又是新將帶老兵,士兵多有不服者,士氣並不高昂。不過蕭無極也不指望他們取勝,自己既然擅長刺殺,便欲直取敵將首級,把這些人帶來,主要的目的還是要引發一陣混亂而已。
眾人摸黑前行,此山雖危,卻並不十分高大,眾人前行一個多時辰便看到了那猶如暗夜中一座燈塔的烏雀城,顯然,他們並沒有因為黑夜到來而放鬆防備,箭樓、城牆之上,皆明火執仗,有士卒左右逡巡。此處戍守之士卒,一看便知道是精銳之師,不禁竹槍上綁了金屬的槍頭,大部分還配了腰刀、土製弓箭,這樣的裝備跟秦軍比起來算不了什麼,在亂民叛軍中,毫無疑問已是上上了。
“頭兒,接下來怎麼辦?”
說話的名叫成亮,是個百夫長,跟之前被蕭無極頂替了的前鋒沾親帶故,不過此人作戰勇猛,並不以前鋒親朋自居,所以在士卒中還算頗有威望。此番蕭無極帶他來,就是為了在自己孤身直入敵營時,有說話算數的人可以繼續帶領他們。蕭無極自謂不過死士之才而非將才,故而如此謀劃。
蕭無極壓低嗓子,嗓音沙啞:“我先潛入此城,爾等即在此等待城門大開後殺進去便是。”
成亮心中一驚。
孤身殺入敵營?
這信任的左前鋒大概是腦殼出問題了吧?自古誌異文章中常見此種事端,但他真實的從軍生涯裡,從未見過這樣的人。蕭前鋒不是腦袋出了問題,就是誌異文章讀多了,把腦袋讀出了問題。
“頭兒,且勿如此莽撞行事。孫將軍給我們的命令是智取,我看最近天干物燥,風向正向此城吹去,咱們不如先放一把火,亂亂他們的陣腳再說。”
士卒們紛紛稱妙,蕭無極卻陰下了臉:“要你多嘴?”
成亮噤聲。
蕭無極又道:“就這麼定了,你們在這裡守著。”
蕭無極去後,士卒們沒什麼太大的憂慮,反正他們都是聽命的。但是秦軍軍規有一條,主將戰死而副將偷生,斬副將。除了成亮外,此行還有一個百夫長,叫趙信的,現在他跟成亮可是揪心到了嗓子眼去。成亮覺得自己好心相勸,那蕭前鋒居然如此剛愎自用,真是不知輕重,不禁對蕭無極心生嫌隙。
此時趙信略帶擔憂的道:“成兄,咱們真要按那蕭前鋒所言行事?”
成亮搖頭道:“抗命不過三百軍棍之罪,他要是死了,咱們倆可是死罪,如何取捨,還待多言?”
“那怎麼辦?”
“等蕭前鋒進去,咱們就放火。”
“要是萬一把蕭前鋒給燻死了呢……”
成亮目光一凝。
“那……咱們就可以跑路了。”
………
蕭無極並沒有從正面潛入,而是匍匐行在斷崖上,希望從背後進去。他手拿鷹爪,一躍三丈,很輕鬆便潛入了烏雀城中。一進城,便感到酒氣燻天,放眼看去,滿目狼藉,遍地都是殘缺的動物骨骼和酒杯、嘔吐物,這讓蕭無極暗忖道:“我還是有點高估他們了。”
他從一處小窗翻進了城堡,裡面的光景倒是比外面好些,只是昏暗,這個時辰,主帥大概已經睡了,現在蕭無極需要做的不過是把他找出來。之前孫囿試圖攻擊這裡時,蕭無極曾隱隱見過主帥的樣子,那是一個生著鷹鉤鼻、目光陰鷙的中年人,應該不會很難找。
可是等他熟悉了裡面的地形,才發現自己的想法大錯特錯。這裡應該不止是貴人的居所,不必守夜的士兵們也住在這裡,裡面大概有數百間房屋,想要從這裡面找到一個人,談何容易?無奈之下,蕭無極只好決定先去把城門開啟,希望能靠士兵們製造的混亂把主帥引出來,再行擒王之舉。
蕭無極剛從城堡中翻出,便看到城門外傳來一陣火光。
“該死,那成亮居然敢抗命!”
如蕭衍所料,火果然沒能燒到城裡來,只是陣陣黑煙城牆上的士兵燻得夠嗆,那些士兵一開始還在忍耐,待幾個人被燻倒之後,忍無可忍,紛紛向城牆下逃來。趁著混亂,蕭無極正好暗中接近城門。
蕭無極獨力搬開了那巨大的門閂,使城門大開,成亮帶人衝進來後,看到蕭無極,雙目一亮,興奮道:“大人您竟然真有這般本事?如此一來,只要孫將軍親自帶大兵上山,您在每一座城裡都如此行事,這諸多城寨,不日可皆破之!”
蕭無極卻道:“能少死些人總歸是好的。你帶人擾亂此處即可,不必以拿下此城為目的,靠你們這點人,也絕無拿下的可能。”
“大人!您聽我一言,城門已開,何不如遣人下去報信,去請孫將軍的援軍?今夜咱們就以力破巧,有何不可?”
“勿要多事!”
“那屬下可要對不起了!趙信,跟我一起把蕭大人拿下!”
“諾!”
“豎子敢爾?”
萬萬沒想到,此城未破,秦軍中居然起了內訌,只是憑成亮、趙信二人,如何擋得住蕭無極?士卒們與此事沒有利益牽連,早已各自衝殺去了,蕭無極只用一招便將成亮與趙信擊昏,但蕭無極不想亂傷人命,還費好大力氣將成亮與趙信放在較為安全之地,以防為人所踐踏。
事情辦好之後,蕭無極衝上箭樓,開始觀察那鷹鉤鼻中年是否因亂而出。不一刻,此人果然在一眾叛軍的簇擁之下衝殺出來。蕭無極衝下箭樓,只一人一短劍,便衝進叛軍之中,直取此人首級。
“敵將首級在此,爾等還不投降!”
眾叛軍看著提著中年頭顱的蕭無極,紛紛愕然。
教科書一般的個人勇武戰例!
只是,那些士兵愣過之後,又彷彿什麼事情也沒發生一樣衝殺過來。這又讓蕭無極感到驚訝,這時,只聽有一女子道:“你殺了我夫君又如何?這裡老孃才是主事的!”
蕭無極匆匆抬頭一瞥。
那女子正站在最高的箭樓上,冷冷的望著他。二人眸光相撞,都感受到了對方的決心。夫死而不悲,決心何其慘烈?獨力而取上將首級,此決心又何其堅韌?
只是現在的蕭無極卻來不及作什麼與之惺惺相惜的舉動了。
他發現了她,唯一的作用,不過是讓蕭無極知道了他要殺的人在哪。
蕭無極且戰且進,此時,那女子彎弓搭箭,正對蕭無極。
“死吧!”
箭矢破空,呼嘯而來。蕭無極並不恐懼,只短劍一橫,便擋住了那一箭。之後,便是連株五箭!
蕭無極一一破去。
此時,那女子臉上方才出現一抹訝色。
“好個英雄兒郎!”
蕭無極衝上箭樓,直面那面貌英武的女子。
“對不起了!”
蕭無極手起刀落。
“好個英雄兒郎”便是那女子的臨終遺言了。
蕭無極提著女子的頭顱,再次大聲吼道:“敵將已為吾所斬,爾等還不速速投降!”
這次,終於起了作用。
本來猶在頑抗的一千士卒,便真的放下了武器,投降了。
三百人押送一千戰俘,向山下行去。
此戰,容易得很。
……
“姐姐,那人身手好厲害!數十人圍攻他一人,居然都沒法讓他受一點傷。”
城上站著兩名少女。
他們自始至終就站在那裡,卻自始至終無人察覺。
“那不算什麼,那些士卒在隨我們造反之前本來不過是打魚捕獵的野人,他們與他的差距已不是雲泥之別,而是天地之差!最厲害的是,他居然躲過了祝融的連株五箭!要知道,天下武者,就算是強者,能不畏刀劍,卻沒有幾人能不畏弓弩的。秦王近衛秦義已是這天下數一數二的高手,也要每日身穿寶甲防禦弓弩。”
“是啊,連株五箭,每箭之間的距離不過一二尺,每箭相差的時間豈足一息?五箭射完,大概才用了一息的時間而已!可那人居然能再一息之間大開大闔的斬出五劍,而且每劍皆精準,這可比射出五箭連株還要難得多!”
“只是不知秦王身邊什麼時候居然出現了這等高手?”
較小的那名女子連聲笑道:“只是這人比秦王本人,還是要差上不少吧?”
“秦王若欲對付連株箭,根本都不用出劍。兩人的差距自然也是極大的。只是,如果每次遇到英雄,你都要跟秦王來比較,這天下除了秦王,還有幾人能叫英雄?”
“帝雲寰天賦之才,的確不是凡人能比的。”
姐妹二人說著時,夜色中又多了一位白髮青年。二人似有感應,姐姐便轉移話題道:“他比不了秦王,他呢?”
兩個他,前面只指代一個,只看此語,斷然是聽不出另一個他是誰的。只是姐妹二人都察覺到了白髮青年的存在,這第二個他指的是誰,也就不難猜測了。
柳如風。
“他呀,當然還是差點意思,當然,只是在武學上。”
柳如風忽然插話道:“拿將軍與文士比較文藝,有意思?”
妹妹嘿嘿一笑,扭過了頭,與柳如風直面:“我們姐妹倆是在督促你!好賴學點武藝,總是有用的!”
“沒興趣。”
“你的蠱術要是不靈了,怎麼辦?”
“我的蠱術絕無不靈之時。”
“如果嘛!如果!”
“我還有一身神力,可以阻敵。”
“那你上回又是被誰一劍穿透左胸?要不是你的心與常人不同,生在右胸,只怕你這位半神現在已經提前飛昇了。”
柳如風一時語塞。
“所以,學點武藝,總是有用的~”
“我最近會去一趟秦國,如果有機會,我會學一點。”
“這才對嘛。”
妹妹笑聲清脆。
姐姐氣質溫婉。
此二人與柳如風站在一處,宛若璧人。
姐姐輕聲開口:“去秦國幹什麼?咱們這邊的事情,可還沒了結呢。”
柳如風冷哼道:“今日,我便為了結此事而來。”
“哦?那孫囿的項上人頭,君已取來?”
“孫囿之顱尚未取,爾等之顱,正在可取之時!”
“你這是什麼意思?”
柳如風笑而不答,從袖中掏出了一隻陶壎。
妹妹大驚道:“不好!”
話音剛落,姐姐已從懷中取出兵器,只是與此同時,那陶壎也響了。聲音古樸淳厚,幽咽已極,姐妹二人便在這壎聲中舞動起來。片刻之後,壎聲停止,被柳如風收入懷中,姐妹二人猶在翩翩起舞。
柳如風對她們勾了勾手指。
二人舞到柳如風跟前,一人抱住柳如風一隻胳膊,各個媚聲道:“白相公,你這無情人,想煞我等!”
這白相公,應該便是姐妹二人在幻境中牽念之人了。
柳如風面無表情的道:“我不是來了?”
姐姐溫柔一笑:“來得太晚。”
妹妹則嗔怪道:“我們姐妹已各自嫁人了,嫁的都是墨家子弟,鉅子給撮合的。你要是早些來,也不至於這樣。鉅子最聽你的話了。哼,她就是嫉妒我倆跟你已有了肌膚之親,而她沒有!”
柳如風對她們在夢中的舊事並無半點興趣,只是聽聞那神秘的墨家鉅子是個女人,柳如風決定多套出些資訊出來:“哦?那她現在可許人否?”
“哼!就知道你還想著她!我偏不告訴你!”
姐姐則笑道:“妹妹,別惹惱了這無情人,小心他又被你氣走。白郎,那狐狸精也已許了人了,二人還生了一女。只是那狐狸精的相公,瞧著好像是個更無情的人,以後的日子,有她受的。”
“她叫什麼?她所許之人,又叫什麼?”
“白郎,她原名叫李滄海,現在呀,承舊制,叫墨翟。她相公叫冷寤生,我瞧著,她現在有點禪位給她相公的意思。”(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