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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可喜可賀

不知夏昊真意的節目組和衛村村民,都很尷尬。村支書決定跳過此段,進行下一環節,招手從村民中喊過一個的人兒,道:“衛清溪,過來見你這幾天的哥哥。”

教育專家對著攝像機,向未來收看節目的觀眾解釋道:“在衛村的七天裡,夏昊將入住衛清溪的家,成為衛清溪的臨時哥哥。對於自作為獨身子長大的夏昊來,如何處理和新妹妹之間的關係,將是他面臨的重大挑戰。”

從歡迎節目組的村民中,站出來了個矮矮瘦瘦的丫頭。這丫頭穿著既不合體又很破舊的外套,本該稚嫩的面上泛著不健康的暈紅,不過眼珠子卻很明亮,能從中看出怕生的意思。

“快叫人去。”村支書呵道。

丫頭於是怯怯地走到夏昊面前,叫了一聲:“哥哥好。”

什麼情況夏昊都推演過了,就是沒料到節目組會來這一出,安排了一個丫頭做妹妹。他一時拿捏不準,於是乾脆板著臉裝冷酷,同時在心中算計,該用什麼表情面對這丫頭?

叫衛清溪的丫頭,和所有孩子一樣怕羞,但卻沒有低著頭發呆,而是轉身去桌子那給夏昊端來了一盤烤得焦香的餅子:“請你嚐嚐我做的青稞餅……”

夏昊眼前一亮,立flag的大好機會就在眼前!

他拿起烙得焦香的餅子,做出嫌棄的樣子,咬了一口,然後就準備發飆了。他打算當著所有人的面,把青稞餅扔在地上,大喊難吃。只要那教育專家進行干預,就順口出“我死都不吃你們的飯”云云。

畢竟不是真的暴怒,他還要醞釀一下情緒。就在他邊在心中推演、邊嚼著嘴裡的餅子時,面前的丫頭也仰著頭,用大大的眼睛滿懷期待都看著夏昊。

“好吃不?”她低聲問,聲音細細嫩嫩的,帶著隴省口音的普通話有些奇異的風味。聽得出來,她在忐忑之餘,不知為何還有一種莫名的驕傲。

村支書在旁邊搭話道:“這餅是衛清溪自己種出來的青稞,借我家的火烙出來的,要給你嚐嚐。我早和她了,你們南方人愛吃大米白麵,不願意吃這種乾巴巴的東西,可她不聽。你就當零嘴嚐個新鮮。等下吃大飯。特意殺了只豬呢,就為了你們來。”

夏昊愣了。這餅用的青稞面,居然是丫頭是她種出來的。她才這麼大啊!

夏昊於是明白,她那驕傲從何而來的了。雖然相比村中殺的那只豬,青稞餅有些拿不出手,但這也許是她能拿出的最好吃、最豐盛的食物了。

揉過面的人都知道,想和均勻不僅要技術,還要耗費些力氣。看丫頭那胳膊腿,估計用完了吃奶的勁,才弄出這麼一盤餅子。

夏昊更不敢想象她是如何春耕夏作,方才收穫到這些青稞的。

夏昊放下了咬了一個角的餅,一句話不。這種情況,教他怎麼發飆?

但夏昊只咬一口就放下丫頭辛苦做出的餅子,此舉已經刺傷了少女敏感的內心。丫頭大大的眼睛一下子就充滿了驚惶和羞愧,瞳孔中的光芒黯淡下去,眼眶也一下子就紅了。

她低下頭,不知所措地抱著盤子。

導演對一位攝像師示意一下,攝像師立刻衝到丫頭面前蹲下,仰拍她的面容。

丫頭沒有做過相關培訓,面對攝像機,又想躲,又不敢動,手要端著盤子無法去擋臉,只好努力保持平靜。但越是想保持平靜,就越是焦急。她剛才只是微紅眼眶,這下又急又委屈,居然掉下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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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眾可不會覺得她是不知如何面對攝像機才哭的,只會當她是被夏昊欺負哭了。

夏昊看著她的瘦弱的肩膀,心裡也有些心疼和懊悔,想趕緊拿起青稞餅咬一大口來哄她。可夏昊才抬起手臂,就又放了下去。

先全力營造節目效果,等拍攝結束時,再好好向她道歉吧。夏昊在心中想。

村支書覺得讓人杵著也不是辦法,就道:“衛清溪,你帶你新哥哥去家裡安頓一下。等月亮上村口樹梢了,你就帶他到祖屋吃大飯。”

丫頭頭,轉頭瞄了夏昊一眼,咬著嘴唇細如蚊聲地道:“你跟我走吧。”

衛清溪的家是那種夏昊只在圖片上看過的山區土房子,相當破舊。好在看上去還算堅固,應該能保證安全性。

夏昊才邁步進屋,就聽到一個蒼老的女聲,的完全是方言,夏昊一個字都聽不懂。

衛清溪也用方言做了回答,才向夏昊解釋:“她是我奶奶。我家裡就我和她一起住了。”

依夏昊現在的角色性格,這會自然不會有什麼敬老的念頭。他招呼也不打,直接去了衛清溪只給他的房間,進門後他鞋也不脫,帶著滿腳的泥就倒在了床上:“累死了!”

鼻尖能聞到淡淡的花香。這張床應該是衛清溪之前睡的。床單和被褥滿是補丁,款式也很舊。但為了迎接夏昊到來而專門洗曬過,乾乾淨淨的。夏昊的鞋子一上去,便留下了好幾道泥印子。

如此自私無理的舉動,連幾個攝像師都看不下去了,紛紛皺眉。有個帶棒球帽的攝像師,有個正好和衛清溪差不多大的女兒,更是不忿,開口道:“你不能脫鞋子麼?”

“不能。”夏昊閉上眼睛道。

“為什麼不能?”

“不願意。”夏昊半死不活地道。

帶棒球帽的攝像師氣的咬牙,卻無法干預,不禁為那丫頭心疼。要是她看到了這一幕,非得心疼壞了不可。

攝像師擔心得不錯。衛清溪過來喊夏昊去吃飯時,一眼就看到那印滿泥印子的床鋪了。她頓時癟了嘴。她人,不比大人,洗一次床單很費事的,好不容易弄得乾乾淨淨的床單,就這樣被弄髒了。她當然難過。

衛清溪卻沒有什麼,只道:“哥哥,要去吃飯了。”

“哦。”夏昊頭,完全不當一回事地站起就走。

衛清溪本來想跟上夏昊的,才邁出門就又折返了回去,跑到床邊,用手使勁擦床單,想把泥印子弄掉。弄了半天,卻只能讓泥印看上去稍淡一些。衛清溪難過地癟癟嘴,偷瞄了眼攝像機,又跑著去追夏昊了。

戴棒球帽的攝像師心中複雜,心疼之餘,卻又止不住地興奮。這組鏡頭簡直是神來之筆!城裡孩子和山裡孩子對同一件東西的態度差異,讓人動容!絕對能在觀眾心目中留下深刻印象。

節目若是成功,所有人的事業都能向上邁步一個臺階!攝像師自然興奮。

只是,那子總不能一直這樣二五下去吧?他真的會在鏡頭前轉變形象麼?

戴棒球帽的攝像師一邊疑惑,一邊架設在夜間自動拍攝的器材,然後扛著攝像機去祖屋。他人還沒到,就聽到夏昊發飆的聲音:“我就算死,餓死在外頭,也不吃你們的一口飯!”

攝像師連忙問同事:“這子怎麼又瘋了?”

另一攝像師無奈道:“村民這不是招待他吃大餐麼,結果他嫌菜裡全是肥肉,不願吃。然後就吵起來了。”

戴棒球帽的攝像師靈光一閃,跑去和導演了幾句話。導演立刻反應過來,連忙和節目組的人通氣:“有多少臺攝像機拍到那句話了?六臺?太好了!你們等下把零食全部收起來,一包瓜子都別給他!我就不信他還真不吃飯了。”

攝像師們都是老油條,知道導演想要拍夏昊出醜的鏡頭。不用問,夏昊絕對會自己打自己的臉。飯這種東西,可不是賭個氣就真能不吃的。餓上一晚上,肯定前胸貼後背,就算青稞餅,到時候也能就著涼水咽下去。

吹牛之後被揭穿,這種暴力打臉的鏡頭最為喜聞樂見,一定要拍下來!節目組摩拳擦掌,得意洋洋。卻沒料到,這完全是夏昊早就計劃好、又悄悄排演許多遍的表演。

夏昊等了這麼半天,終於立下了flag,覺得可喜可賀。而表面上,他卻暴跳如雷地推開勸他吃飯的村支書,大步流星地回房了。

衛清溪看夏昊離席,連忙往嘴裡塞了一大坨飯,放下碗就跟了上去。

夏昊沒料到丫頭會跟來。剛才從步入祖屋到正式上桌,那丫頭的眼睛就直勾勾的,從始至終沒離開過那碗超多肥肉的蒸肉。剛一開飯,就吃得和餓死鬼投胎一樣。本以為她怎麼也要吃完飯的。沒想到夏昊一走,她也不吃了。

夏昊忍不住問:“你幹嘛?”

衛清溪兩腮動得好像倉鼠一樣,好不容易嚥下東西,才心翼翼地道:“你不喜歡吃肥肉的話,我給你做別的吧。你喜歡吃什麼啊?我給你做。”

“用不著!”夏昊生硬道。

衛清溪有討好地問:“雞蛋吃不吃?我幫你換雞蛋來。白麵做的麵疙瘩呢?”

這丫頭乖得讓人心疼。夏昊內心善良的一面讓他想頭,卻被理智壓制住了。才撂了狠話,不該這麼快頭的。

他一句話不地回了屋,依然是鞋子都不脫,倒床大睡。

他其實從爬山那時開始,就沒有吃過東西了。半夢半醒地沒多久,夏昊便餓醒了,聽到屋子裡有叮鈴桄榔的聲音,以及直鑽鼻尖的麥香味。他的肚子頓時“咕嚕咕嚕”地響起來。

不一會兒,衛清溪就敲門道:“我給你煮了雞蛋面,你來吃吧?”

夏昊咽了口口水,無動於衷地裝睡。他已經想過了,等明天早上再吃飯,那時的效果是最好的。

衛清溪喊了幾次沒聽見動靜,也就算了。癟著嘴關上門,低聲道:“氣死人了!”

而房間裡,夏昊的肚子發出“咕嚕”一聲,被收音器錄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