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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第二百章

空氣有一瞬的靜止。

所有人望著幽暗浩大的海面, 望著那些無聲緩緩浮來的小舟,說不出話。

晏凌垂眸,看著為首的一條小舟終於浮過來, 輕輕碰在他面前的岸邊, 發出一聲輕響。

第二條、第三條……小舟逐次停靠在岸邊,沿著海岸, 浩浩蕩蕩鋪開。

身後有清晰的吞口水聲, 不知多少人下意識後退, 以至於衣袖摩擦的悉索聲不斷。

侯曼娥簡直要給自己做人工呼吸。

她就知道瀛舟那個賤人沒安好心!這他媽是什麼陰間東西,真不是派靈船來送他們去死嗎?!

侯曼娥按住自己人中深呼吸,指著那些船,問看起來最靠譜的晏凌:“怎麼辦?上還是不上?這要是給咱們送走的, 我看乾脆退回來直接和霧都君開幹算了。”

晏凌望著那小舟, 沉默半響,邁步走過去。

元景爍眯了眯眼,突然也跟上去。

晏凌走到為首的小舟前, 掀起袍角, 徑自邁了進去。

所有人緊緊看著他。

什麼也沒有發生。

所有人不由松一口氣。

晏凌神色不動,卻已經察覺出異樣。

腳下的觸感柔韌, 像踩著雲。

他一踩上, 全身靈氣開始不受控制地湧向小舟,如被啟用了某種隱秘的指令,整條小舟漸漸浮出熒光。

旁邊的小舟忽然也亮起來。

晏凌抬起頭, 元景爍在他旁邊的船裡,用刀柄在他的舟沿敲了敲。

“要不要一起走。”他說:“如果你出事,我會把你拉回來。”

晏凌淡淡說:“我不會出事。”

“……”元景爍挑起眉:“你好像總看我不太順眼。”

晏凌望著他,神色淡漠, 只說:“你難道不是?”

元景爍輕嘖了一聲。

“沒錯。”他摩挲著刀柄,忽然笑起來:“晏凌,如果我脾氣再壞一點,也許我會想殺了你。”

“但還好,我現在還該算個好人,脾氣也不壞。”

他腳下用力,小舟先一步駛出去,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他低笑:“無論是三山之首,還是她,我都不會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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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且來日方長。”

“不過現在,有事就叫一聲。”

他背朝後面揮了揮手,背脊昂藏挺拔,只留下一句懶洋洋的:“你是值得欽佩的對手,所以但凡我還剩下一隻手,必拉你一把。”

小舟朝向一邊,遠遠地浮走。

晏凌垂著眼眸,聽著那狂妄又誠摯的聲音漸行漸遠,眼神說不清是清冷還是默然。

他靜靜望一眼元景爍小舟駛走的方向,冷淡地撇開眼,黑線無聲延伸往下覆住船底,小舟開始沿著相反的方向行駛。

兩架小舟有如v字朝兩側駛向東海,舟身浮出的熒光在海面如燈塔明亮,眾人看著那昏暗海面中輕盈遊弋的光線,惶恐騷亂的動靜漸漸小了。

侯曼娥看他倆先走了,深吸一口氣,轉頭對所有人說:“諸宗弟子先行,各州氏族在中,散修在後。”她頓了一下,冷笑:“還有,我勸別有誰想不開逃跑,霧都君要真想淹了小瀛洲,就算神仙也救不了你。”

不少人心裡的小算盤立刻散了。

是啊,幾宗首徒都進去了,熙舵主也不攔,霧都君要淹他們,真跟灌水淹幾隻螞蟻沒什麼區別。

看著躁動的氣氛重新穩定下來,眾人重新老老實實排隊,侯曼娥輕哼一聲,踩進自己靠近的小舟,對楚如瑤說:“咱倆一起,先往中間開路,有事互相照應。”

楚如瑤點頭。

林然站在高高的亭子裡,望著星星點點的熒光自海岸亮起,彷彿上元節放進湖中的花燈,大片大片徐徐向海中飄去。

忽然一股清苦的藥香拂過臉頰。

旁邊的梓素看見來人,低頭屈膝行禮:“舵主。”

林然側頭,看見熙生白從長廊盡頭走過來。

他還是那身白底青紋的醫服,膚色白皙,眉目冷淡,這樣昏暗的霞光中,陰影遮在他臉上,也不會顯出什麼陰翳幽冷,哪怕神色再難看,也是莫名的清冷乾淨。

熙生白冷著臉,走過路上所有敬畏躬身的人,看見她站在這裡,冷冷望了她一眼。

林然垂眼,識相地要往後退,卻被他叫住:“你過來。”

林然微微頓了一下,看見熙生白已經掠過她走到亭邊。

林然走過去,走到他錯後一步的位置。

他一時並沒有說話,只是定定俯瞰向海面,林然也不打擾,安靜站在那裡,目光往下望去。

海面不知何時已經浮滿了熒光。

那些小舟如星光閃爍,浩瀚在海面鋪開,徐徐循循往東海更深處飄去。

海中不知身在何處,可從這裡高處俯瞰,那些舟光分明漸漸鋪成一個巨大繁複的紋路,鋪滿整片霧海。

“時空境。”

林然突然聽見熙生白一聲,意味不明:“舊典殘卷有云,混沌初開,擬將億萬萬時空相疊,首尾相接,相交不滅,造化萬物生”

海面忽然亮起了光。

晏凌抬起頭,望見斑斕的浮光自霧海的盡頭亮起,彷彿一個巨大的光團輻射開,萬千刺眼的光芒穿透他的身體。

神志瞬間僵直,腦海一片空白,彷彿所有的記憶與情緒、力量與生命被從識海中生生扯出,扯向天空,從四面八方,遙遙匯入那巨大的光團。

晏凌瞳眸倒映著斑斕的光影,他餘光望見身側身後無數人影倏然倒下,像驟然死去一樣無聲軟倒進舟船裡。

他也慢慢跪下,伏倒在狹窄的舟倉裡,修長的身體痙攣地輕顫。

他一下一下地喘息,汗珠順著額角滑落,泯進他已經變成完全漆黑的重瞳。

那些光影拉扯出瑰麗的色彩,向他罩來——

“呵。”熙生白冷笑,並不知是在譏諷自己還是誰:“瘋子。”

他突然轉頭望著她。

“我怕是沒空再與你說話,趁現在囑咐你。”他冷冷說:

“若我死了。”他說:“你立刻跑。”

“誰也不必管,你自己跑。”

“帶著洛河神書,去找你師父,將此間事皆告知他。”

林然緩緩眨了一下眼,泛著苦香的寬袖拂過她衣襬,熙生白躍出長亭,身形如青鶴翅展飄逸。

——光影如利刃刺進腦海,晏凌闔起眼,倏然重重倒下。

林然站在亭邊,海風吹起她的白髮,她慢慢仰起頭,望著海面生滿浮光,熙生白的身影被白光包裹。

巨大的光芒自東海中心爆發,籠罩蔓延整片海面,在觸及海濱之岸,被一道橫長白光如屏障擋住,緩緩上升,直至徐徐合攏,鋪滿整片天空。

——

蔚繡瑩狼狽伏在地上,全身止不住地發顫。

她聽見書簡悠悠的輕磕聲,自頭頂而來。

海霧化為山石,鋪在他腳下,他倚坐在石崖峭側,肩頭搭著一段絨裘半氅,半開的竹簡鋪在膝頭,支起一隻手,白皙的指尖抵在額角,有一搭沒一搭地輕點,修長的手肘裸露,寬袖如流雲垂落。

人間再不會有這樣的風流色。

“這卷書,得了許多年了。”

瀛舟慢慢翻著書,輕嘆一聲:“你可知它是從哪得來的?”

蔚繡瑩顫顫看過去,看見幾個龍飛鳳舞的字。

《血獄魔尊——絕世劍神欲封天》

……

蔚繡瑩下意識想笑,但那種嘲笑還沒來得及露出來,就聽見他繼續的聲音:

“那是一個年輕人,像你這樣,年輕、俊美、自信,卻又同時躁動、怨恨、漠然,看著所有人時,眼底總有一種不知何來的傲慢。”

“我很好奇,是什麼給他的那種傲慢。”

蔚繡瑩嘴角的諷笑漸漸凝固住。

一種不可說的寒意籠罩著她後腦,頭皮開始發麻。

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所以——”她聽見他笑了一聲,“我好好地請教了他一番。”

“…”

“……”

蔚繡瑩突然開始哆嗦,嘴唇哆嗦,全身哆嗦。

“我剝他的魂魄時,發現了許多奇妙的東西,還有這一卷書。”

指尖慢慢滑下,輕輕揉著自己的太陽穴,他半闔起眼,像是有些苦惱地嘆了聲氣:“…那時我是許多年沒生過氣了,慣來作威作福、心高氣傲,一下被氣壞了,自己不中用,找錯了人,反而中了圈套,也怪不到別人,就算被她狠心捅了劍,又被她那個好師父假公濟私報復了好一通,卻也不好說什麼的。”

“東海是一個好地方。”

“混沌是天地最初的模樣,天道以混沌塑萬物,世人皆知進幽冥幻境可看盡人世百態,卻已經沒有什麼人記得,混沌才應該是那個真正可以透過天空、折射出那滄瀾之外寰宇星河一線的地方。”

蔚繡瑩沒有說話。

她不知何時匍匐在地上,像受到傷害的幼兒蜷縮起來。

她捂住自己的耳朵,用喉嚨裡擠出微弱古怪的嘶喃:“不…不要……”

“不要說……”

“沉落東海這些年,我在這亙古的靜默中,常常地思索,你們存在的意義。”

他輕輕撫摸著封頁上幾個堪稱可笑的字,垂落的側臉,有一種柔和溫博的風雅

“新生的嬰孩透過臍帶、汲取母親的血肉長大,那些人間界透過幽冥、汲取滄瀾的靈氣與生機成長,那麼滄瀾的最初,又是從何而來呢?”

“我不聽……別告訴我!我不聽——”

“我試著往前推,推過滄瀾的初生,推過上古,推向比上古更久遠的過去,那時候的滄瀾,是否也曾像如今的諸多人間界,依附於某個曾經繁榮而強盛的世界,汲取著它的血肉而生,又在誕生之後,化作新的宿體,透過幽冥,哺育著新的註定在未來將自己取代的世界。”

“不要—不要——”

“而誰又來鑄成那條臍帶,鑄成幽冥,鑄成一代代舊世界與新世界的橋樑?”

“閉嘴!!你去死啊!!我不聽——”

“我想,也許便是你們吧。”

瀛舟終於抬起頭,望著蔚繡瑩彷彿瞬間凝固慘白的面容。

“用計數不清的世界歷練你們,像火淬鍊鐵水成鋼,讓你們無堅不摧,然後用你們的魂魄、你們的道心,用你們所擁有的數不清的記憶與斑駁繽紛的思緒、情感、生命,當你們的肉身隨著舊世界而隕落,你們的精神便可化作托起新世界的浮塔,長長久久,托起億萬生靈的新生。”

蔚繡瑩倏然軟倒在地上,眼珠空洞,好像連呼吸都不會了。

“我若蜉蝣,望天之浩大。”

瀛舟輕嘆:“這寰宇,浩渺瑰麗如斯。”

“聖人有云,朝聞道,夕可死矣。”他說:“可我卻是不願的,既然得聞道,自該破蒼天,遊寰宇,望盡諸天萬千事,方不負此生才是。”

蔚繡瑩呆呆地聽著,聽見這句話,彷彿一道驚雷劈在空白的腦海,心頭陡然生出莫大的恐慌。

“你想做什麼?你要做什麼?!”她強撐起最後的力氣仰起頭,聲嘶力竭地問他:“你到底要做什麼——”

瀛舟垂眸,看著她,慢慢笑一笑。

“既然天道可以以爾等為浮塔,我也想試一試。”他輕聲道:“我想試一試,以你為橋,踏足那時空境,當舊與新的世界合一,是否也可以逆轉陰陽、顛倒乾坤,叫我們也真切地望一望,那寰宇之外,無盡浩大的星空,和那個如神祇操縱我們一切命運的……存在?”

蔚繡瑩瘋了似地往後爬,但還沒爬幾步,就被一股無形之力抓起,懸到他面前。

“不……不——”

她瘋狂搖頭,瞳孔瞪大,眼淚不知不覺爬滿臉孔:“別殺我,別殺我,我想回家,求求你我還想回家——”

他輕輕出一聲氣,修長的手溫柔地化為霧,穿進她頭顱。

“誰沒有家。”

巨大的光團自這裡爆發,鋪向遙遠的東海,他望著那海面無數如星光閃爍的浮舟,輕笑說:“這裡的所有人,都曾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