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官府碼頭。
這裡賈政已經很久沒有來了，等這次過來，心中五味雜陳。
雖然在碼頭上還是有很多官員在迎接他，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賈政想多了，反正他總感覺在那些人的眼神中帶著不一樣的神色。
“大人，是不是該下去了？”身後陪同賈政他們到來的侍衛頭領恭敬的問道。
這位姓黃，名宏達，之前是什麼官職賈政不知道，也沒有見過。
不僅是這位，就是這一隊，賈政裡面一個都不認識。
賈政轉頭問了一句：“裡面太太她們下去了嗎？”
賈政等船剛靠岸，賈政就讓已經等候在這裡的周瑞把王氏她們都接了下去。
不過沒有去甄家的那裡，反而是直接回到了賈府老家。
“下官等見過賈大人！”等賈政剛剛下來，金陵知府已經帶著眾人參拜。
賈政微微一笑：“知府大人還請快快請起。諸位大人也不用多禮。
賈某這次回來是為母親治喪的，也要在這裡呆一段時間，到時候還要麻煩諸位了。”
金陵知府笑了起來：“賈大人可謙虛了，您的老家在這裡，之後不管在那裡都是這方土地孕育出去的人才。
現在您能回來，雖然某些原因沒辦法和咱們聚會，可江南道學子已經迫不及待的想向您請教呢。”
賈政點點頭：“只要賈某能幫的上忙的，絕對不會推辭。”
“既然如此，賈大人還請快快回家吧，您那裡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呢，可別為了我們耽擱。
對了，在您來這裡之前，陛下已經來了旨意，我們已經把玄武湖的那出園子收拾好了，賈大人可以隨時入住。”
賈政聽到只能苦笑著點點頭，還好這位知府算溫和，沒現在給他甩臉子呢。
賈政道謝之後就讓人抬著賈母的靈柩往賈家祠堂趕去。
一路上賈政也沒有心情看這裡的風土人情，直直的往前奔去。
等到了祠堂，所有人已經在那裡等候著，還有請來的和尚道士，整個祠堂已經香火瀰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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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隨著寧國府還有賈赦一脈的衰敗，賈府也沒有多少人了。
這裡只有賈珠、賈寶玉、賈芸、賈芹甚至還有小孩子的賈蘭。
其他的也就只有一些偏支了，所以反而顯得人丁有點單薄。
眾人手忙腳亂的把賈母迎接進去，然後趕緊用冰塊圍起來。
“父親，您看是不是儘快把祖母下葬，畢竟已經耽誤了太多時間了。”
賈珠看著裡面的眾人，擔憂的說道。
賈政怔怔的看了會兒，嘆了口氣。
“明天等迎接金陵諸位官員，然後在後天就入土為安把。”
賈政現在看不得這種場面了，每次看到都心中抽搐著疼。
賈珠點點頭，也就沒有在多說什麼，趕緊進去佈置靈堂。
“你們幾個先回去吧，也好幫著太太忙碌家裡的事情，還有來的諸位姐妹，也要照顧好。
之後等到洗漱一番，等到晚上過來再守夜。”
賈寶玉聽到遲疑了一會兒，問道：“那父親您呢？”
賈政笑了笑：“沒事，我看著這裡佈置好了再回去，不能離開。”
賈寶玉也沒辦法再去安慰他父親了，只能點點頭帶著賈蘭他們離開。
“爹，咱們真的要住進甄家那個園子嗎？”
等到佈置的差不多了，賈政和賈珠上完香之後，在祠堂旁邊的小屋問道。
賈政抿了一口茶，說道：“有什麼辦法，你沒看到現在已經被逼到這種程度了嗎？
陛下不僅在家裡給我下旨，而且還給金陵的官員也說了這件事。
咱們現在是住還是不住都一樣的效果，還不如大大方方的住進去，免得別人說咱們小家子氣。”
“可是那裡畢竟牽扯太多啊，甄家現在雖然是流放，可畢竟沒有絕後，咱們家住進去會不會惹來一些非議。
這也就罷了，他們家畢竟沒什麼勢了。
可金陵這裡的土豪紳士們會不會以為是咱們家把甄家給弄倒的啊。
甄家原本就在這裡有很強的人緣，現在咱們家住進去，他們不管是不是想為甄家出口氣都會疏遠著我們。”
賈政歪著頭：“你能想的這麼全面，也是你有了一定的生活閱歷。
可陛下已經下旨，你認為還會允許咱們拒絕？
就算我們不住進去，你以為跟著咱們來的那幾百名侍衛是吃幹飯的啊。
他們可都是皇帝的親信，甚至是最最信任的人，可現在名義上是我賈政帶領過來的。
所以，事情沒那麼簡單哦，你應該再多想想。”
賈珠有點摸不著頭腦了，不明白賈政說的什麼意思。
“你想想，要是我們家過來和金陵這裡的世家一團和氣，和當年的甄家一樣，你認為誰會放心？
陛下這是逼著我和金陵這些人站到對立面，這樣才能放心呢。”
賈珠呆住了，這算什麼。已經放棄了所有的官職，自己和父親兩個人都只身下僅有的爵位傍身了，這還不放心。
賈珠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皇帝的小心謹慎或者說是小心眼兒了。
賈政看到他兒子的神色，也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不過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他畢竟不知道賈政還帶著任務過來的，所以對皇帝這麼防範很是不解也能想得到。
“好了，這些事情你也別管的太多，現在就是讓老太太入土為安吧。
咱們家裡的事情處理完了，在老家就不待著了，搬過去就行了。”
賈珠雖然想不明白，不過也反駁，這件事還不允許他有什麼意見。
等到快晚上，王氏她們已經穿著孝服或者素衣走了過來。
“老爺，您和珠兒快去洗漱一下吧，已經夠累了。
這裡有我們幾個照看著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王氏看著賈政蠟黃的臉色擔心的不行，趕緊讓他洗漱著休息一下。
賈政沒有客氣，點了點頭就離開了。
等他坐到水桶裡的時候，終於把全身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下來。
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就已經迷迷糊糊的在洗澡桶裡面睡了過去。
等他睡著了，雖然沒什麼意識，可眉頭已經緊鎖著。
他竟然不知不覺的做起來許久沒有來的睡夢。
在裡面全是光怪陸離的事情，一會兒是賈母，一會兒是賈赦，一會兒是他父親。
他們也不說話，就是圍著賈政微笑，那種臉色慘白，還時不時咧嘴的笑容讓賈政感到壓抑，感到窒息。
賈政看著他們，想說什麼，想解釋什麼，可是張嘴的時候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幾個人似乎在中間隔著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隔閡，看得見摸不著。
尤其是幾個人還逐漸從腳底開始消失，每個人臉上都是一臉痛苦，彷彿在開水裡面似的，無聲的嘶吼著。
賈政著急的想去拉他們過來，可是每次自己過去的時候都會被彈回來，不管他怎麼努力就是接觸不到幾個人。
“爹，娘！”賈政哭叫了起來，他在夢裡流的不是眼淚，是血水。
賈政一陣窒息，猛烈的在那層看不見的屏障上瘋狂撞擊了起來。
眼看著血肉模糊，賈政猛然感覺自己被推了一下，眼前一陣黑暗，就再也沒有了意識。
等他醒過來，只感覺全身痠疼。
“爹，您醒啦！？”賈珠在床上，看到賈政醒過來開心的叫了起來。
賈政四處打量了一會兒：“我這是在哪兒啊？”
賈珠輕輕的攙扶起他，給他倒了一杯水。
“您在洗漱的時候暈倒了，是我進去才發現的，您的頭都磕在了木桶上撞破了。”
賈政聽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這才感覺頭上纏著的紗布。
賈政不由的苦笑了起來，這自己的身體可是越來越弱了，竟然能在洗澡的時候把自己給傷著，還有什麼不可能的？
估計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不知不覺的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呢。
想到這裡，賈政不由的嘆了口氣。
“爹，您別想太多，您這就是太累了。
等到家裡的事情忙完了，您多休息幾天就好了。”賈珠也怕他想多，趕緊安慰。
賈政點點頭：“我知道了，家裡你母親她們還沒回來嗎？”
賈珠一邊忙活著收拾賈政喝水之後給他放杯子，一邊說王氏她們派人過來問，賈珠怕她們擔心還沒告訴賈政暈倒的事情呢。
“呵呵，你做得對，還是不要告訴她們了，不然又是一陣擔心。
我沒什麼事，就是太累了，過了這段時間再說吧。”
賈政雖然這麼說著，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自己內心裡面竟然有了乘風歸去的那種感覺，讓他很不好受。
“爹，兒子知道您心裡不好受，可這畢竟已經出事了，咱們只能面對了。
您說咱們家現在也就您能支撐著，要是您再出了什麼事讓我們該怎麼辦？”
賈珠看到他的臉色還不是很好，經常時不時的發呆，以為他被賈母的去世傷了神智，趁著現在沒人，立刻安慰幾句。
賈政聽到轉過頭來看著賈珠：“你啊，就別擔心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明白呢。
實在不行，等過幾天讓跟過來的太醫給我診治一下也行。
我現在沒什麼事，你們不要杞人憂天了。”
賈珠苦笑：“怎麼可能不擔心，您的身體是現在咱們家最大的事兒啊。”
賈政盯著他看了許久，說道：“你要是真的這麼想，我就交給你一項任務，你在金陵幫我做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