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乃是白家的浩劫。
這尊龐然大物，號稱飛仙苗裔，仙人正統，榮享千百世的榮光，縱然在飛仙宮內都是如皇族般的存在。
自進入飛仙宮以來，周道便見過李這一族的霸道。
哪怕李若水那樣的身份都不被其放在眼中。
白日飛昇，破入仙境，延續萬世不敗的榮光。
曾幾何時，白家應該是這樣設想的吧。
可是他們或許並不知道，這樣的白家早已成為飛仙宮的眼中釘，肉中刺。
臥眠之塌，豈容他人鼾睡。
這一世的飛仙宮宮主……或許還要更早，六大道門之一的存在，早已容不下這所謂的仙門正宗。
“半部仙經……便是壓死白家的最後一根稻草。”周道喃喃輕語。
這場所謂的聯姻從最開始便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屠殺。
飛仙宮應該與秦皇達成了某種協議，從此歸順，白家從此消失。
所謂的仙人，乃是遺留在人間的怪物。
那是天地牢籠尚存於人間，淵祖還未出世。
最初的先名透過牢籠之上的裂縫，步入其中，有些永久地留在了裡面，有些則是走了出來，他們漸漸異變，成為了不死不滅的怪物。
這種怪物周道曾經在周玄留下的手札中見過。
後者還給他取了個名字，叫做【先覺者】。
那應該是最早涉及淵祖力量而產生的詭異生靈，比起遠古妖神，十二魔神，契合者等等都要久遠。
“白家應該是某位【先覺者】的後代，他們的血脈經過無數的稀釋才變得正常，他們將那怪物的無匹力量視為了飛仙……”周道心中推測著。
所謂的仙人，應該就是如此。
這個秘密，白家的先祖應該知道，可是不知從哪一天開始，這個秘密從白家內部消失了。
然而，飛仙宮卻時刻掌握著。
因此，當白家請出了那尊所謂的“飛仙”之時，飛仙宮便看到了機會，一個讓這位所謂太上皇永久消失的機會。
“這便是現實啊。”周道感嘆。
天無二日，地無二主。
在飛仙宮內，白家的地位已經顯得極為不合時宜，他並非正統，卻以凌駕正統的姿態自居，這樣的行為簡直就是愚蠢。
就如同在大秦疆域，出現了一個凌駕於皇權的勢力，見王不拜。
或許他並沒有謀反的心思，可當他擁有謀反的實力時，便已經千該萬死了。
“白家完了！”周道喃喃輕語。
突然，那早已化為煉獄的白家祖地勐地坍縮，連同那無比醜陋的【千目】先覺者化為一團白色的光球，飛入半部仙經之中。
一切盡歸沉寂，煙消雲散，什麼都沒有留下。
曾經的白氏仙門，一夜覆滅，留給了人們深深的震撼和無限的遐想。
“這一世的秦皇當真是好手段啊。”
就在此時，離陽道人突然收了玄功，站起身來，悠然的話語在周道耳畔響徹。
“落日的傳人，我認得你的氣息。”
離陽道人目光投來，似乎看穿了周道的黑暗法袍。
當年，周道叩印於天，練就身外化身，有很大一部分是藉助了離陽山香火的力量。
因此，離陽道人的感知極為敏銳，嗅到了熟悉的氣息。
“不愧是跟武帝同時代的人物。”周道臨空佇立，看著眼前這位年輕的道士，心中卻是無比警惕。
這可是一位活在兩千年前的老怪物，曾經追隨過武帝。
周道對於離陽道人的歷史頗為瞭解，這位大老本身就是一段傳奇。
他身世坎坷，既為大周皇族的後裔，卻從小入宮，追隨過大秦武帝，後來更是入了龍虎山，一生所學駁雜，卻自稱一脈。
在兩千年前那樣的大世，他的聲名和光芒都未被壓過。
“這一世的秦皇深不可測……”離陽道人輕語。
按理說，龍虎山覆滅，離陽香火遺失都與周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可是如今，他的眼中卻無恩怨，彷彿時光的看客，在與周道敘舊。
“或許到了他這等境界已然沒有恩怨。”周道心中輕語。
兩千年恍然逝去，重生歸來，故人不在，這個世界再也不是原來的世界，無論什麼樣的恩怨似乎都與之無關了。
“秦皇雄才大略……”周道點了點頭，頗為認同離陽道人的話語。
龍虎山，天師道接連覆滅，如今飛仙宮盡歸朝廷，天下道門僅剩其三。
這樣的雄才大略直追太祖、武帝。
“你應該知道我是什麼意思。”離陽道人搖了搖頭，將周道的話語打斷。
那漠然的目光彷彿能夠看穿人心，直視著周道的眼睛。
“他的雄心不至於此……萬世的功業，將要遠超太祖、武帝……一切阻擋在身前的力量都要歸於王庭……”
說到這裡，離陽道人丟擲了一句誅心之言。
“你以為他看不到落日的力量嗎！？”
“好機鋒……你在挑撥離間？”周道冷笑。
“我只是在陳述事實……”離陽道人澹澹道。
“你的成長顯然已經太快了……比起上代元王有過之而無不及，你現在的力量已經足以引起那位的注視了。”
說著話，離陽道人轉頭，看向早已化為廢墟的白家原址。
“持劍而立王者之間，便足以致死……白家便是很好的例子。”離陽道人澹漠道。
“到底是跟隨過武帝的存在……當年武帝也是如此嗎？”周道突然反問道。
離陽道人明顯愣了一下，澹漠的眸子終於動容，波光泛起，似有追憶。
沉默片刻後，離陽道人搖了搖頭。
“他跟其他人不同。”
“萬事萬物……皆有一些不同的地方，哪怕是你也不可能完全看穿吧。”周道輕語。
“元王啊……”離陽道人的眼睛亮了起來。
“萬物皆有不同……或許這才是滾滾紅塵的精彩之處吧。”
離陽道人輕聲感嘆，旋即轉過身去。
“元王啊……希望我們還有再見之日。”
說著話，離陽道人一步踏出，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真是個妙人。”周道看著對方消失的方向，不由輕語。
舊時代的殘黨，成為了這個時代一個另類的存在。
離陽道人的氣質倒是讓周道頗為舒服。
“這樣的人也是異數啊。”周道輕嘆。
身處時代洪流之中，誰又能真正做到置身事外？
周道轉身，一步踏出，消失在朗朗夜空。
……
離恨山下，一座破廟內。
冉冉升騰的篝火映照出少年的臉龐，乾枯的木柴在火堆裡發出噼裡拍啦的清脆聲響。
“少爺，那裡是什麼地方？”
就在此時，旁邊的少女不由問道。
“我以前的家。”白仙愁喃喃輕語。
自從上次周道拜訪白家，他當眾偷盜被處罰之後，便到了山下自己偷偷置辦的院子養傷。
誰曾想今日遭逢大變。
“白家完了。”白仙愁低聲說著。
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這世上哪有萬世不敗的傳承。
儘管早已知曉這個道理，可當親眼見到曾經無比榮耀的家族竟是在一夜覆滅，白仙愁的心裡彷彿被什麼東西堵著一般，他惶恐，無助，憤怒，傷心，似要長吼宣洩。
可是最終，這股情緒最終如同歸入江海，化為深深的無力。
“從此再也沒有家了。”
白仙愁揉了揉眼睛，轉身走出了破廟。
“少爺，我們去哪兒？”
“很遠的地方……沒有人認識的地方……”
澹漠的聲音在月夜下響徹，最終被呼嘯的風聲所掩蓋。
……
這一夜註定無法平靜。
白氏仙門覆滅的事情很快傳了出去，太一門，黑天宗以及九妙觀俱都收到了風聲。
外界的輿論將這場大變稱為飛仙之禍。
不入巔峰絕境，便妄圖染指仙界，自然要遭受劫罰，這是上天的怒火，大道威嚴，不可褻瀆。
白家的自取滅亡為世人敲響了敬重，心有敬畏，按部就班，切不可生出妄念。
第二天，飛仙宮擺下大宴，招待各方高手，為其壓驚。
本來應該作為主角的九皇子也在邀請之列，可是他卻沒有心情赴宴，依舊待在了迎皇宮。
“這件事太蹊蹺了……”
九皇子在宮殿裡來回踱著步子。
蛤釋奇則是慵懶地趴在角落，眯著眼睛，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你都轉了半個時辰了，該歇歇了。”周道忍不住勸道。
“白家竟然一夜覆滅，太蹊蹺了……幸好你昨天沒有走遠，只是在附近轉了轉，否則卷進去只怕也是難以倖免。”九皇子看向周道，不由地一陣後怕。
好在這一回周道算得上本分，沒有涉及到此次的風波之中。
周道低著頭，喝著茶，沒有說話。
事實上，如果不是他潛入白家祖地，汲取玄蟒魔神的力量，奪取落日旌旗，斬殺白琉璃，引起的動靜太大，以至於驚醒了那尊青銅棺槨……
或許白家還能多活一陣子，至少可以等到真正的白日飛昇大典。
那至少也是半個月以後的事情了。
“外界說是飛仙之禍……其實也差不多了……”周道撇了撇嘴。
天地良心，白家的覆滅真的不能算到他的頭上，他最多只是讓這個結果提前了。
最終還是那頭【千目】先覺者將其徹底葬送。
“白家祖地竟然藏著如此危險的怪物……”九皇子面色難看：“這簡直就是在找死。”
“他們可不覺得這是在找死。”周道冷笑。
在久遠之前，白家曾經飛昇過一頭，那應該是另一尊【先覺者】，所謂白日飛昇的傳說便是從那時候流傳出來的。
白家的身上本身就流有【先覺者】的血脈，他們覬覦這種力量，所以尋到了這尊青銅棺槨，想要複製曾經的傳說，竊取其中的奧秘，真正做到白日飛昇。
可惜，這尊【千目】先覺者失控了……
飛仙宮的半部仙經成為了白家最後的催命符，將其徹底葬送。
白家或許早已遺失了部分歷史，對於青銅棺槨內的存在並不知情，真的以為那是能夠飛昇仙界的存在。
可是飛仙宮的高層卻是知根知底。
他們等了多少年，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天。
“老九，看來你的婚事也泡湯了啊。”周道凝聲道。
昨天夜裡，他可是親眼可見白南音在那頭【千目】先覺者的兇威之下化為灰盡的。
當然，之前在皇宮大內與高離交手的那個熊孩子也未能幸免。
總而言之一句話，白家死絕了，一縷香火都未曾留下。
所謂的聯姻自然也就無從談起了。
“真是白跑一趟啊。”周道有些無語。
這次從京城出來前，他還充當信使，給老九的嫂子送了一份訣別信，想在回想起來，簡直就是荒唐。
“這可不是白跑的事……”九皇子眉頭緊皺。
“你知不知道，此次前來飛仙宮大張旗鼓，天下皆知我大秦皇族向飛仙宮提親……別的不說，那【半部仙經】可是已經送回來了……難不成還讓我要回去不成？”
皇家的臉面倒在其次，那【半部仙經】可是太祖時代留下的寶貝，原本是此次聯姻的聘禮，如今新娘子都化成灰了，拿什麼聯姻？
“可以讓陛下在飛仙宮的諸多弟子之中給你重新挑選一個媳婦兒啊。”周道笑著打趣道。
本來周道就覺得白南音太過強勢，兩人如果真的大婚，以老九的手段未必可以壓得住這個女人。
現在好了，人沒了，可以換一個。
“我看李若水就不錯，這姑娘溫婉可人，實力不錯，又是李上君的妹妹……”周道想起了一個合適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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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別給我亂出主意。”
九皇子趕忙捂住了周道的嘴，似乎生怕秦皇聽到一般。
“殿下……”
就在此時，一名宮人匆匆忙忙地走了進來。
“何事？”九皇子沉聲問道。
“宮裡面有旨意傳來。“
說著話，那名宮人將白絹恭敬地陳了上去。
九皇子展開一看，神色不由變得古怪起來。
“怎麼了？”周道瞧著老九的模樣，忍不住追問道。
“你自己看吧。”
九皇子將手中的白絹遞了過來。
周道接過，展開觀瞧，上面卻只有一行小字。
今起，納飛仙宮掌教魚玄機入後宮，敕封玄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