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燜在鍋裡的蛋炒飯還是溫熱的,金黃的蛋零零碎碎混在泛著油光的米飯裡,安嫻和白晝月聞到了一股噴香的氣味。
如果韓美華有空閒的時候,她就會為上了一天學回來的兩個女兒們準備夜宵。
韓美華的手藝一向是極好的,白晝月時不時就說,如果她的媽媽將來要開個飯店,生意一定會非常紅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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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她的手藝由她的寶貝女兒們獨享。
三人坐在桌子旁吃著蛋炒飯。
“這個星期週末你倆有空嗎?”韓美華問白晝月和安嫻。
兩姐妹對視一眼。
“咋了?”白晝月問。
“也沒什麼大事情。”韓美華扒拉著米飯,“不是你們兩個都上二年級了嗎,都說二年級是一道分水嶺,成績過得了那就過去了,成績過不了那以後也不一定上的來。”
“這不就想著給你們去拜拜。”
韓美華微笑著說:“我聽別人說那什麼古華寺挺靈驗的,週末我們一起去。”
安嫻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可以。”
然而白晝月卻不幹了。
她放下碗,嚴肅又無奈地看著韓美華,“老媽,你這麼不相信我們的嗎?”
韓美華拍拍白晝月的肩膀:“你們的成績是挺好的呀,怎麼會不相信呢?這不是拜一拜多個保障嗎!”
“求個心安而已。”
“還求個心安呢。”白晝月說,“那你就是不相信我們。”
“求佛不如求己,真正有什麼事情的時候,誰也靠不住,只有自己能靠得住!”
白晝月一臉正經,她緊緊盯著韓美華的眼睛,擲地有聲。
韓美華沒想到去古華寺上香會引得白晝月這麼大的反應,跟大女兒比起來,這個小女兒一向是更加活潑好溝通的。
白晝月的話內容雖然不錯,但是她的語氣卻衝得像衝鋒前的號角,還是號角中吹出來的不同於尋常的尖銳。如果是在平時,韓美華無疑會非常贊同白晝月的話,甚至還會大大誇讚自己小女兒的“思想覺悟”,但是,當這股子“思想”是用來反駁她的時候,韓美華的心裡就不好受了。
她覺得自己身為母親和管理者的威嚴被嚴重地挑戰了。
韓美華也重重地放下了碗,她把筷子直接就往桌子上一拍,擺出了極橫的臉色。
“你到底去不去?”
白晝月翻了個白眼,把嘴一撅,臉就朝外邊扭過去。
“不去!”她說得斬釘截鐵。
韓美華站起了身,她把椅子往後面一推,那椅子就晃悠悠倒到了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安嫻停下了吃飯的動作,默默看著韓美華和白晝月無聲地碰撞。
“白晝月氣性挺大。”她不由得跟思思說,“平時沒怎麼看出來。”
“嗯。資料上對人物的概括往往只能體現出人物在特定場景下的特定性格,還有很大一部分,是需要實際在劇情中接觸才能瞭解到。”
安嫻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確實。”她說,“不接觸我也不知道杭修誠是個變態。”
“什麼?”思思不大明白安嫻的意思。
安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抖了抖,她嫌惡地撇撇嘴,“沒什麼,就是幾百年來頭一遭遇到,印象深刻罷了。”
思思還是不能理解安嫻這種沒頭沒腦的話。
“你說清楚。”
安嫻不耐煩了,“與你無關,你別管了。”
這邊安嫻與思思熱火朝天地聊著天,那邊韓美華和白晝月的氣氛卻是越來越緊張。
韓美華盯了白晝月半晌,只見白晝月正眼也不看她一眼,心裡的火氣就越來越大,她憤怒地對著白晝月咆哮,“你必須去!”
白晝月瞪大眼睛,她的語氣上揚了一個弧度,在半空中畫出一個圈來,“為什麼?我就是不想去!我都說我不想去了!”
“有你做選擇的地方嗎?”韓美華臉上的每一塊肌肉都緊繃著,顫抖著,她的目光凝成兩束,直直釘到白晝月臉上,唾沫從她嘴裡接連不斷地蹦出來,“反了天了,你算什麼?我告訴你,你是老孃生的,是老孃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老孃說的話,你必須聽!”
白晝月被韓美華炮彈一樣的話砸得又氣又急,卻偏偏不能很好地進行反駁,她的臉漲紅了,使勁跺著腳,“你怎麼這樣說!”
韓美華的氣勢愈發高漲,彷彿有滔天的火焰自她的背後冒出來,炙烤得白晝月臉上的汗水不停地冒出,打溼了她鬢邊的碎髮。
“我怎麼不能這樣說?”韓美華一手插著腰,理直氣壯,“你就是我生的,你來頂嘴一句試試看?”
她洋洋得意,氣勢鋪天蓋地,湧出了“不把白晝月壓倒就誓不為韓美華”的感覺,張牙舞爪。
白晝月顫抖著嘴唇說不出話,她怔怔地盯著韓美華,整個人彷彿都枯萎了一半。
比汗水更多倍的是她突然冒出來的眼淚,一串又一串,匯成細長蜿蜒的小溪在白晝月的臉上流動著。
一顆又一顆,淚珠不停地從白晝月的下巴處砸到她放在桌面的碗上。
她最後狠狠跺了下腳,轉過身,擦著眼淚往樓梯那邊跑過去了。
安嫻看看白晝月跑走的背影,又將目光轉移到韓美華的身上。
這場爭吵,似乎是韓美華勝利了。
然而,真的是這樣嗎?
這個答案恐怕只有韓美華心裡才知道了。
她站在桌子跟前,目光還停留在白晝月剛剛站立的位置那處沒有收回來。
韓美華一動不動。
忽然,她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我···”安嫻對著韓美華說,“我去看看她。”
韓美華沒有應安嫻,她只是扶著桌子坐了下來,把自己那邊的碗收到了手上,然後又去夠安嫻和白晝月那邊放著的碗。
安嫻不急不緩地走到了二樓,在微弱的燈光下,她看到二人的房間那邊的門正合著。
她放緩腳步,靠近房門,一隻手輕輕地推了推那扇門。
門開了。
安嫻走了進去。
白晝月正坐在床邊,她背對著門,面向窗戶。
房間裡是靜悄悄的。
安嫻走了過去。
她坐到了白晝月的身邊。
白晝月毫無反應。
安嫻轉過頭去看她,她的臉上淚痕未乾,卻已經沒有淚珠再落下了。
“你說。”白晝月突然問,“我是誰?”
安嫻被問得一愣。
“你是誰?”白晝月又問。
安嫻挪開了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