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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終端

本次輪迴中最終場的“屍疫”是因遊戲的自我調諧, 借世界樹的力量模擬出來的, 白疫醫的血液由真正的屍疫病毒與寄生蟲組成, 那些微生物多少能夠蠶食世界樹的力量,使得陳溺的病情發展比尋常人要緩慢。

他埋頭於黑滋爾的手腕間, 貪婪的吮吸著從那咬傷裡流出的汁液,但那畢竟不是真正的血肉, 無法緩解陳溺的飢渴, 喝得再多也無濟於事。

即便疫醫再怎麼強大, 身體也對疼痛有著本能的排斥反應。

更準確的來說, 黑滋爾的感官靈敏程度異於常人, 包括痛覺, 他能夠感覺到比普通的人類數倍的疼痛, 這也就促使他更懂得如何去規避傷害。

而他已經數不清究竟有多少次遭到過陳溺的啃噬, 沒有一次他有過躲閃的念頭, 反覆的承受被撕咬所帶來的痛苦,讓他對此習以為常。

如果這樣就能夠緩輕疫病給陳溺帶來的折磨,他恨不得剔肉放血, 可是並沒有用。

好在只有一天, 再等上一天,他會徹底擺脫世界樹的影響,不必再束手束腳。

大概是隨血液一起喝進去的那些寄生蟲起了作用, 在接下來的半天時間裡,陳溺又迎來了一次短暫的清醒時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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甦醒後,陳溺發現的第一件事情是黑滋爾不在臥室裡。

他拖著鎖鏈走至窗臺邊, 一眼掃見被阻攔在柵欄外的程幾何等人,以及守在那裡的黑滋爾與一眾疫醫。

雙方對峙期間,,即便在二樓聽不清楚他們之間的對白,但也不難猜到談話的內容。

陳溺走回床邊拿起手機,撥通了程幾何的電話號碼。

通話立即被接通,程幾何的話呼之欲出之際,被陳溺攔截在嘴邊。

陳溺:“讓黑滋爾接電話。”電話那端安靜了一小會兒,等接聽者換了個人後,他又扔下簡短的語句,“放他們進來,你還擔心我魂飛魄散了不成?”

一聲清淺的嘆息從電話那端傳入耳中,伴隨著四個字:“我知道了。”

不過多時,黑滋爾便將幾人帶到了臥室內。

陳泉瞥見陳溺手腕與腳踝出的鐐銬,眉頭皺起幾道褶。

程幾何訝異地看向黑滋爾,說:“你怎麼把他鎖在屋子裡!?”

陳溺:“為了防止我跑出去瞎吃一些會讓自己噁心的東西。”他沒有掩飾的意圖,勾起嘴角,目光在修哉與安善美兩人身上稍作停留,“他們沒有告訴你嗎?我被感染了?”

楊賢瞠目結舌,磕磕巴巴地問:“黑滋爾不是……疫醫嗎?他怎麼能讓、讓你被感染?”

陳溺語氣輕鬆至極:“命中註定我該被感染,饒是疫醫束手無策。”

陳泉:“你剛才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這兩個人和你被感染的事有關聯?”而眼下的首要之事並非要陳溺解答他的疑惑,他隨即又改口道,“這件事稍後再談,我回去拿治療針劑。”

楊賢:“我和你一起。”臨走之際,他滿懷狐疑的視線在安善美的臉上兜轉不停。

安善美的臉色“唰——”一下子變得蒼白。

陳溺將她的神情變化收入眼中,在陳泉與楊賢離開後,抿唇笑道:“別緊張,如果我死了,我會拉上全世界的人來殉葬。”他走到黑滋爾身邊,牽住男人的左手,“我改變主意了,神官像的設定再改改吧,在神官像方圓五百裡的所有人會自動讀取儲存過的記憶,除了修哉以外。重啟過後,立刻把它們擺出來。”

谷阿羽對重啟二字較為敏感:“重啟?重啟什麼?”

陳溺:“你對電腦操作那麼熟悉,怎麼練重啟兩個字的意義都弄不明白?我就是這個世界的一鍵重啟按鈕。”

黑滋爾說:“還是不打算告訴我你的計劃嗎?”

陳溺:“你不是說過嗎?回憶起無限的死亡迴圈足以讓人崩潰,那就讓所有人都回想起來吧,也好讓他們認清一點,所有人的命運都是被迫與我掛鉤的。”他又再次向黑滋確認,“你留在他人身上的血液,在脫離了遊戲捆綁後,也不會隨重啟被清零?”

黑滋爾低聲應道:“嗯。”

陳溺淺笑著別開視線,與修哉對視上,他走近一步,說:“你殺了我那麼多次,我還沒有好好謝過你。”

每一個字都拖得非常緩慢。

修哉拿不準陳溺要做什麼,他心裡很清楚,房間裡有黑滋爾,外面又有那麼多疫醫,就算他想要臨陣脫逃恐怕也是走投無路。

更何況他並沒有感到因此感到恐懼,只是保持溫笑站在原地。

屍疫令陳溺的犬齒變得比以往要尖銳,食指在犬齒的尖頂輕輕一劃,指尖便被劃開一道小口子。

從傷口處溢位來的並非紅色的血液,而是濃如墨的半固體物質,再仔細看,就會發現,那是由黑色的遊絲抱團凝聚成的假性水滴。

陳溺:“為什麼不親自體驗一次真正的屍疫呢?”這麼說著,他抬起手,在修哉的臉上留下了一道墨跡。

修哉本人並沒有什麼感覺,而一旁的安善美卻忍不住驚叫出聲。

他的臉上,那道黑色的水漬,順著他的毛孔鑽入,滲進了他的皮膚下。

修哉下意識的抬起手摸向自己的眼下,但他什麼都沒有摸到:“只是這樣?我以為你會殺了我。”聽起來頗為失望。

陳溺不作任何解釋。

對人類來說,為止的恐懼更能將一個人逼瘋,重置過後,隨著記憶被清零,當其他人的記憶復甦後,被排除在外的異類很快會感覺到自己與整個世界格格不入。

接著是身體上異變的折磨。

遊戲初期的人並沒有那麼好的承受能力。

黑滋爾的呼吸一滯,陳溺立即察覺到他細微的變化,說:“準備好了?”

陳泉與楊賢兩人已經是用上了最快的速度抵達針劑埋藏地點,徒手將土壤刨開,掏出躺在土壤層中小小的儲藏箱。

他們氣喘吁吁地趕回陳溺所在的別墅,卻還是晚了一步。

臥室裡,除了修哉與安善美站在牆角處外,其他兩人圍在一起。

陳泉大步走上前,目睹到被程幾何與谷阿羽遮擋住的一幕後,一陣眩暈感席捲向他。

被指認為白疫醫的男人跪坐在地,懷中摟著還未完全嚥氣的陳溺,他的胸口處插著一根骨白的權杖,不能稱之為血液的液體躺了一地,在地板上綻放出一片濃重的墨花。

凝聚在他指尖的黑色因子在淡化。

“你們在做什麼……?我有藥,我可以救他的。”陳泉蹲下身,顫抖著掏出治療針劑。

楊賢不敢置信地呆愣在一旁。

黑滋爾漠然道:“這是他的要求,我需要做的,只是遵循他的意願。”起碼他可以保證陳溺在生命流逝的過程中並不會感覺到痛苦。

陳泉充耳不聞地取下針頭護帽,將注射器中的藥物推進陳溺的體中,然而為時已晚,治療藥劑的輸入也無濟於事。

他眼睜睜地看著陳溺逐漸沒有了聲息,五味陳雜的情緒一股湧上,令他失聲痛哭。

因一個人的死亡響起的悲鳴聲並未持續太久。

世界又一次重啟成功。

那是一間昏暗狹窄的雜物間,散發著暗黃色燈光的燈泡發出滋啦滋啦的電流聲,忽明忽暗的光晃得人頭暈目眩。

躺在雜物間的青年在燈光的干擾下凝起眉間,不怎麼情願地緩緩睜開一雙淡琥珀色的眼瞳。

他盯著上方的燈泡,片刻間的晃神,接著捂著頓頓作痛的腦袋困惑地坐起身,用另一只手撐在佈滿灰塵的地板上,緩緩爬起身。

眼前一陣陣的昏黑,讓他在起身後的第一時間沒能看清周圍有什麼,在他因失衡感向前一個趔趄時,腳尖踢到了什麼不怎麼堅硬卻很沉重的東西。

他眨動眼瞼數下,才得以看清自己踢到了什麼。

一具屍體……他自己的屍體。

陳溺的呼吸驟然停滯,心跳也跟著漏了半拍,他在思考著自己是否身處夢境,否則如何要解釋當前的一切?

莫名出現在一個陌生的雜物室內,地板上還躺著自己的屍體。

他慌亂無措地連連倒退幾步,蹭倒了靠放在牆壁的清潔工具,驚起乒乓一陣響動。

陳溺立即轉過身去,只見那面牆壁上有一面鏡子,鏡子裡倒映出他的面孔,沒有血色的連在一陣明一陣暗的光影作用下顯得有些陰森。

恐懼驅使著他一把拉開右手邊的房門,剛剛才適應了昏暗環境的雙眼又迎來刺痛雙目的明亮。

回過神來時,他發現自己正站在一間大教室內,教室裡一排排連椅上幾乎都坐滿了人,可卻非常安靜,靜到只有他一個人的呼吸聲。

直覺現在的情況詭異,陳溺舔了舔干涉的下唇,一轉身,卻發現自己身後的那道門的門外並非什麼雜物間,而是不斷有人來往經過的走廊。

在他愣神期間,聽到了有人喊出他的名字。

“陳溺。”

“快坐到位置上去。”

他應聲又回過身,只見坐在第一排的人裡有一名他認識的人,是他的舍友。

偌大的教室裡只餘下一個空位,彷彿那個位置就是特意為他預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