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糰子老師，聽說《輕音少女》這部動畫，您打算在中國製作？”周遊剛來到工作室，就遭遇了細田守的質問。
“沒錯，我沒告訴過你麼？”周遊仔細一想，還真沒跟細田守提過這件事，“那你現在知道了……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大了去了！細田守心中腹誹著，卻不敢指責周遊外行領導內行，只得斟酌著語氣，小心說道：“我對中國沒有偏見，不過說老實話，中國的動畫公司現在似乎沒有足夠的技術，來獨立製作一部高水準的TV動畫……”
“不會吧？我記得日本動畫大部分工作都是靠外包解決的啊。”周遊覺得細田守的話有些古怪，“那些外包任務，80%會落到中國公司手上吧？”
在動畫領域，中國同樣是世界工廠。按理說，每年有那麼多工作，國內的畫師早就積累了豐富的經驗，薄弱的環節，應該只有監督、指令碼、分鏡……這些外包中不會涉及到的專案吧？這整套班子，周遊差不多都湊齊了啊？
“糰子老師，我想您對代工的內容有誤解。”細田守這句話一說出口，周遊的臉色突然變得十分的怪異。不過細田守無視了周遊古怪的表情，繼續說道：“一般來說，只有背景部分才會完全外包，而背景畫得再好，對動畫製作能力的提高也沒有多大幫助。最近幾年，一部分原畫和中間畫也會交給代工公司解決，但基本上都是一些公式化的構圖。”（注1）
好像這已經是近幾天來，周遊第二次在專業問題上鬧笑話了，那麼他的臉色難看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然而周遊畢竟不是剛重生時候的偽宅了，在京都公司做了那麼長時間動畫，怎麼說也算半個業內人士。他很快就找出了一個反例：“我聽說京都代工的《蠟筆小新》，不管原畫還是中間畫，全都轉包出去了……”
“如果《蠟筆小新》那樣的畫風，糰子老師也能接受的話，那就無所謂了。不過，如果您想製作一部高質量的動畫，那最好還是選擇日本的動畫公司。”細田守苦口婆心地勸道。
細田守開始有些後悔，那時候應該再等等看，就算回到東映受氣也好啊！吉卜力可是頂尖的動畫工作室，要想做出一部能與之相提並論的作品，充裕的經費和強大的製作團隊缺一不可。而不論怎麼看，妄想工作室都與這兩者無緣。
不過他打算再試試能不能說服周遊，畢竟糰子的大名在日本十分響亮，最近的《妖精的旋律》，證明糰子在動畫領域一樣能混得風生水起：“糰子老師，您為什麼不繼續跟京都公司合作呢？他們的動畫品質絕對算是一流，又缺少原創能力，怎麼看都是最好的合作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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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遊當然想繼續使喚京都動畫，可京都不答應啊。京都覺得，他們的動畫技術這麼好，玩自創劇本，自行投資的話，不是賺得更多麼？對於京都的這種自信，周遊也無法可想，只能期待京都的原創動畫失敗後，他們哭著喊著回來求包養。
這樣陰暗的思想，對於一貫注意維持自己偉光正形象的周遊來說，自然是不能公之於眾的。因此他只能這樣解釋：“京都公司下半年的預定太多，忙不過來。要請他們製作的話，得等到年底……在這之前，還是先試試中國的公司吧，如果他們的水準不夠的話，隨時都可以暫停製作。”
既然周遊都這樣說了，細田守也收起了反對意見，為防萬一，他還是問了句：“糰子老師，能不能透露一下，您準備找哪家公司呢？”
“上海美術電影製片廠。”
“什麼！？” 細田守誇張地張大了嘴巴，直愣愣地盯著周遊，發了好半天呆，才試探地問道，“就是那家製作過《大鬧天宮》和《哪吒鬧海》，前兩年還推出過《寶蓮燈》的上美影？”
“咦，連《寶蓮燈》也這麼出名麼？”上美影在世界上有著崇高的聲譽，周遊是知道的。不過在他的印象中，《寶蓮燈》的影響力一直侷限於國內。沒有想到這個日本監督，提到《寶蓮燈》的時候，居然一臉景仰……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糰子老師，是跟上美影合作的話，您早說嘛！”聽到上美影的大名之後，細田守的態度就有了180度的轉變，“上美影出馬，加上老師您的劇本，就算是吉卜力，也只能望風而逃啊！”
“喂喂，太過了吧？”周遊卻是不知道，上美影在細田守心目中的地位，居然比吉卜力還高，“先旨宣告，水墨動畫我可沒錢做！”思來想去，上美影能拳打吉卜力，腳踢迪斯尼，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技術，就只有傳說中燒錢無極限的水墨動畫了。這細田守不會以為，周遊能砸出足夠的錢，做一部水墨版的動畫電影吧？
“額，有錢的話，還能做水墨動畫？”細田守顯得激動萬分，不過在周遊殺人的目光瞪視下，縮了縮脖子，“如果以後《輕音少女》能電影化的話，我希望使用《寶蓮燈》中出現過的無陰影法。”
“無陰影法？那是啥？”周遊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奇怪的名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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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寶蓮燈》的影響範圍僅限於國內，但在日本動畫界造成的震動卻一點都不小。現代動畫流行的是陰影法，透過在人物和物件上畫出陰影，來體現立體感；而無陰影法則反其道而行之，不使用陰影，單單依靠畫面的運動來產生層次感。
使用無陰影法的好處是，人物的動作流暢，看上去比陰影法要自然得多。然而，這種技術對製作團隊的要求是全方位的。上至監督下至畫師，只要有一塊短板，製作出的動畫就會層次不分，毫無立體感，甚至連人物與背景有時都會混淆。
從手冢治虫時代起，日本動畫就一直生存在陰影之下，儘管所有人都知道有“無陰影法”這種高階技術，但從沒有人能成功應用這種技法。就連日本動畫界的教父宮崎駿，對無陰影法的嘗試也以完全的失敗而告終。（注）
因此當《寶蓮燈》橫空出世之後，本來因為動畫技術領先世界而沾沾自喜，連迪斯尼也不放在眼裡的日本動畫界，遭受的衝擊可想而知。（注）
只不過，技術的先進並不代表商業的成功。即使上美影用一部《寶蓮燈》，打了整個日本動畫界的臉，也不能挽回中國動畫沉淪的厄運。歷史上，寶蓮燈上映7年之後，由細田守執導的《穿越時空的少女》，才在日本動畫電影中，成功地應用了無陰影法。這部動畫的上映，也意味著曾經領先世界幾十年的上美影，只剩下水墨動畫一項技術，別人暫時還無法複製了。
周遊並不知道，自己拉來的這個監督大叔，在前世有著如此兇殘的表現。他只知道《穿越時空的少女》這部動畫電影口碑了得，卻不清楚它在技術層面的意義。
而細田守挑戰無陰影法，只是因為宮崎駿在這個技術上栽過跟頭，他想要打宮崎老爺子的臉罷了。要是沒有他的一意孤行，或許再過個17年，7年，無陰影法都還會是上美影的獨有技術。（注4）
在聽過細田守對無陰影法的解說之後，周遊忽然有些期待了。上美影出品，採用無陰影法的《輕音少女》劇場版，會是什麼樣子呢？
不過在此之前，先老老實實用陰影法做TV版吧。畢竟陰影法可以用靜止畫面達到立體效果，在TV動畫裡混時間必不可少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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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日本動畫經過多年發展，將許多基本動作簡化為4幀，比如走路、跑步等等。這些動作都是有定式可套的，雖然看上去很呆板，但TV動畫沒人會在乎這些。真正的非常規構圖，尤其是戰鬥，都需要大量的經驗，才能將動作畫好。這類技術含量高的工作，鬼子都留給自己人做
注：宮崎俊當年製作《未來少年柯南》時，剛開始也想用無陰影法，但是到後來陰影是越用越多。——日本御宅教主，岡田鬥司夫
注：迪斯尼技術落後是事實，不要以為美國動畫1秒4幀，日本動畫1秒8幀，就是美國動畫精工細作。讓美國佬1秒鐘只用8幀，他們還畫不出來呢！
注4：無陰影法看似簡單，就是不畫陰影而已，實際上難度高得出奇。敢用而且成功的，就上美影和細田守而已，細田守還是賭氣的成分居多。動畫裡最簡單也最難表現的動作是走，電影中最常見也最難拍好的動作是跑，無陰影法同樣看上去簡單用起來難
PS：走跟跑的言論出自宮崎駿
PS：今天有點卡文，這章才K，也沒吐槽，不給力哪(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援，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