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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昔日之人(五)

回程的路上,小小很安靜。她彷彿是看完了一場悲劇電影,久久地無法把自己從故事裡帶回來。

原來呂醫生是齊先生的好朋友,原來廣場上的那道大裂縫是齊先生拼著半領域破碎的重傷與利維坦戰鬥時留下的遺蹟,原來雕塑旁標籤上的那句話是齊先生寫給好友的墓誌銘。

傅庭長告訴她的話只有那麼寥寥幾句,每一句都讓她的心頭顫抖。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人傾訴這一刻她的激盪又悲傷情緒,可傅庭長卻突然失去了他的健談。他們坐在蒸汽列車上,沉默不語地回到了審判所。

在齊先生的辦公室裡,她聽傅嶽彙報完了工作,他對那束鮮花只字未提。

齊先生聽完,微笑著對他們說:“辛苦了。”

一點也不辛苦,她心想,她只是有一點難過。

齊先生的笑容雲淡風輕,一如往常,他對自己昨夜前往避難所的事情,同樣只字未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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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沉默地看著傅嶽和齊先生聊起了閒話,還開了幾句關於工作的玩笑。並不是什麼特別好笑的事情,可傅嶽笑得很開心,摸著鬍渣說要請他吃飯,慰勞齊先生在他不在的這半年裡承擔起了審判庭全部的工作,齊先生毫不客氣地應了下來,打趣說省下了特地給他辦接風宴。他們迅速敲定了接風宴的時間,就在今天晚上。

傅嶽豪爽道:“那今晚就不醉不休咯。”

齊先生卻求饒:“求放過,昨晚我才喝了酒。”

傅嶽嘿然一笑:“叫上造物師,讓她幫你喝,這丫頭酒量好得很,上次喝趴了我們一桌人,小酒鬼一個。”

齊先生點頭:“我問問她有沒有空,她忙得很,不是工作就是約會。”

傅嶽吐槽道:“這叫見色忘友,男朋友天天見,我可是半年沒見了,讓她一定來啊。”

確定了這頓晚餐,傅嶽領著低頭不語的小小出了門。

辦公室的大門關上了,傅嶽拍了拍小小的肩膀,低聲說道:“丫頭,開心點。”

聽了這話,小小扁了扁嘴,突然想哭。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讀心的關係,她很容易和別人共情,甚至在還沒有進入噩夢世界之前,她就很會感覺到別人的情緒。

就在剛才,她聽著他們若無其事地聊著天,明明都是笑著的,可她卻被沉重又無聲的悲哀重重地壓到了深淵底下,她覺得無法呼吸。

傅嶽大大咧咧地說道:“你看,我就會很傻樂。這日子,開心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沒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值得浪費這美好的陽光。走吧,去曬曬太陽去去黴氣,避難所裡黴味也太重了,燻得我眼睛疼。”

他在說謊。

因為這一刻,小小讀到了他的心,一瞬間,她被他心中的痛苦沖垮了。

他跪倒在血泊中,抱著一個女人破碎的頭顱,在黑暗中歇斯底里哭喊著,他喊著她的名字,用嘶啞的聲音哀求她不要離開他,他一個人活不下去。

可他還是活下來了,不修邊幅地站在這裡,安慰著沒有經歷過生離死別的小丫頭。

“我去一下洗手間就來。”小小含糊地說著,飛快地轉身朝著洗手間走去。

冬日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她的眼淚卻像是一場傾盆大雨,恍若她曾經離開黃昏之鄉的那一天。

………………

下午,小小接到了一個新任務,齊先生讓她把查探避難所的事情寫一個簡短的報告交給情報司的妙麗。

小小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著手,對著桌子角落上的插花出了神。她注意到,異端審判庭的很多辦公室裡都有這樣的插花,但是審判所的別的部門就沒有,也許是部門福利吧?她心想。

不過花已經快枯萎了,小小乾脆起來要把花丟掉,另一張辦公桌上的偲偲突然抬起頭:“你要扔花嗎?”

小小:“哦,這花已經要謝了,還是扔了吧。”

偲偲卻說:“那麼漂亮的花,再放幾天吧。”

前輩都這麼說了,小小也沒什麼意見,她趁機跟偲偲請教了調查報告的格式,偲偲讓她找找抽屜裡的舊檔案,她現在的辦公桌是安娜秘書的,她以前寫過的檔案都會留備份。

小小找到了模板,咬著筆頭開始寫寫改改,還央求了偲偲幫她檢查,兩個小時過去才寫完了這篇一千字的報告,還特地去了一趟技術支援部,在一臺笨重得彷彿是80年代產品的黑白計算機上列印了出來。

齊先生看完很爽快地透過了她的第一份報告,但是口述了幾個需要補充的細節,建議她交報告的時候口頭補充給妙麗。

顯然,她的報告寫得並不好,只是齊先生體諒她的工作,才給了這個折中的補救辦法。

小小沮喪地問偲偲:“我是不是幹不了這行?”

偲偲忙裡偷閒地翻看著傅嶽的遊記,頭也不抬地說:“沒關係,齊先生對文字報告的要求不嚴,過得去就行。不過要是要交材料給司凜先生,你一定要讓對照著以前的材料認真寫認真改,他比較仔細,連字體大小錯了一號都看得出來。”

小小嘆了口氣,抱起列印好的檔案前往情報司。

情報司很安靜,位置也很隱蔽,空氣裡有似有若無的被窺伺感,這可能是搞情報工作的部門的特點,總好像隨時都在監視一切。

小小來到了妙麗的辦公室,門是關著的,裡面也沒有亮燈,她並不在辦公室裡。

這可怎麼辦?小小撓了撓頭,準備去隔壁的秘書間看看,把報告交給她的秘書算了,但是她還要補充幾點漏掉的細節……

就在小小糾結之際,對面的辦公室門開了,矇眼的占卜師從自己的辦公室裡走了出來,發現站在妙麗辦公室門口徘徊的小小,她問道:“怎麼了?”

小小趕緊站正行了個禮:“下午好,占卜師女士。我是來找妙麗彙報之前一起失蹤案的後續調查結果的。”

占卜師:“哦,我知道那個。妙麗使喚你去找報案人的案子,對吧?”

小小大驚,妙麗女士不但使喚她,還把使喚她的事情告訴了自己的上司,絲毫不覺得使喚別的部門的新人有什麼不對。

占卜師笑了起來:“她有事出去了。進來吧,你可以把事情告訴我,我會轉告她的。”

小小猶豫了一下,反正是匯報工作,情報司的第二負責人妙麗不在,她的上司占卜師願意聽,那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這麼想著,小小乖乖走進了占卜師的辦公室,彙報了她是怎麼在蒸汽列車上巧遇報案人,得知了失蹤人員就是劫機案裡的修理工,又是怎麼知曉了修理工曾經和報案人一起去過鬧鬼避難所……最後她把今天早上和傅庭長探索避難所的事情說了。

“沒有什麼異常。傅庭長認為,應該是有人出於好奇、冒險,或者乾脆打賭輸了之類的原因,進入封閉的避難所探險,結果遇到了其他人,鬧出了鬧鬼的傳聞,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小小總結道。

“原來如此,看來只是誤會和巧合。這種情況在情報工作中也很常見。”占卜師輕聲道,“只是沒想到,原本一起失蹤案,竟然牽扯上了劫機案,又帶出了鬧鬼的謠言。現在看來,劫機案的方向還是要往監獄內部殺害嫌疑犯的真兇那邊找。”

小小欲言又止,她想說失蹤案報案人那邊也有問題,報案人突然被人毒死,這裡恐怕也有問題。是因為劫機案的維修工被送到了監獄,害怕查出他和報案人的關係嗎?可是從修理工落網,到報案人被害,中間隔了一整天,這下手速度可就太慢了,畢竟不同於戒備森嚴的監獄,那個報案人自由地在黃昏之鄉活動,下手的機會很多。

彙報完了工作,占卜師泡起了茶,給小小也倒了一杯。

“其實,我看到這次招新的名單的時候,是想把你招到情報司來的,你的能力很合適做情報工作。結果被齊先生搶了先。”占卜師遺憾地說。

小小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她覺得異端審判庭挺好的。她啜了一口茶水,是茉莉花茶,香氣美妙,沁人心脾。但她卻無端回想起了第一次見到齊先生時他請她喝的赫里斯瓦託白咖啡,那種帶著酸澀的苦味讓她久久難忘。

她盯著占卜師身邊的塔羅牌和水晶球看,眼神裡的好奇被占卜師的靈視覺察,她問道:“你對占卜有興趣嗎?”

小小點了點頭,又說:“但是我在學校裡的時候,老師說我沒有占卜天賦,勸我別浪費時間了。我不太服氣,我覺得我去當占卜師,一定會大賺特賺,反正我可以作弊嘛。”

有什麼比讀心術更能“占卜”呢,只要讀到客人內心的需求,就可以編造出客人想看到的未來,客人一定會感到滿意。不過這麼一來,占卜就變成了有心理安慰效果的精神治療,失去了占卜的意義。

但是把占卜預言當做心理治療,好像也是個不錯的方向,小小漫無邊際地心想。

占卜師微笑著點頭:“占卜天賦確實是很罕見的,需要很高的靈視和直覺,和本源力量也有關係。而且,未來也不是一成不變的。當下看到的未來,只是未來中最有可能的一種,任何一個變數都可能導致未來被全盤顛覆。”

小小好奇地問道:“占卜的人看不到變數的存在嗎?”

占卜師:“變數太多了,你無法準確把握哪一個一定會發生。就連占卜的人都可能成為變數中的一個。可偏偏占卜人看不到自己對未來的影響,所有的預言類天賦,都無法擺脫這一點。”

小小似懂非懂:“是不是可以這樣解釋。如果我請您占卜我未來的男朋友是誰,您告訴我某人會是我的男友。我立刻去接近他,態度過分殷勤,他反而懷疑我的用心,因此我們沒有走到一起。占卜的結果沒有實現,因為占卜的人成為了一個變數。”

占卜師微笑著說:“可以這麼理解。但也有另一種可能,恰好是因為你來找我占卜,我告訴了你你的姻緣,於是你找到了你的愛人,你們原本並不相交的命運,其實是因為我的預言而糾纏在了一起。”

小小疑惑了:“可這樣的話,違反了占卜人看不到自己變數的定律呀?”

占卜師:“我沒有看到,我只是做到了。這是占卜學中的一句箴言。”

小小皺著眉琢磨了半天,覺得自己確實沒有占卜的天賦。

她又問:“那占卜的人能看到自己的未來嗎?”

占卜師:“能,也不能。”

小小更迷惑了。

占卜師喝著花茶,解釋道:“擁有占卜天賦的人太少,我只遇到過寥寥幾個。每個人都有不一樣的回答。例如我,我眼中所有人的未來都是在迷霧中的,有的霧氣淡薄,能看得清晰,有的霧氣濃重,那是與我緊密聯系的人,但如果是我自己,我什麼也看不見。也有的人告訴我,她能看到自己無數命運線中的某一條,每天去看,每天都不一樣,她今天慘死在惡魔手中,明天壽終正寢,可她不知道是哪些變數導致了不同的結果,因此她整日憂心忡忡。”

小小好奇極了,雖然占卜很難懂,但是卻很酷。

占卜師繼續說道:“傳說中擁有至高的預言類天賦的人,可以看到自己對命運的影響。這樣的人看到的未來,是加入了‘自己’這個變數的,他甚至知道自己要怎麼成為變數來撬動命運,於億萬種未來中找到他想要的未來。所以,這是最準確的一種。”

小小“哇”了一聲:“酷!這樣的人存在嗎?”

占卜師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題,她想了很久:“我原本以為是存在的,但是他死了。死去的人不再是變數,死亡將一切都終結了,天賦、力量、理想,都不再有意義。無情的命運只會從他的身邊輕輕走過,忘記關於他的一切。”

小小傷感地嘆了口氣。

占卜師也嘆了口氣:“真可惜。我也很想知道,擁有至高預言天賦的人,一生只能做出一次的完美預言會是什麼樣子。”

小小:“完美預言?”

占卜師點頭道:“穿越世界的壁壘,洞悉真理、謊言與一切存在和還未存在的變數,絕對準確的預言。”

小小露出了嚮往的神情:“如果人有這樣的能力,會想預言什麼呢?”

占卜師再次思索了起來:“這樣僅有一次的機會,任何一個擁有預言能力的人都只會想知道一件事吧。”

是什麼事呢?自己的未來?重要的人的未來?還是……

小小認真地想了想,在本能的指引下得出了一個答案:“是關於世界的未來嗎?”

占卜師略顯訝異地說道:“你的老師竟然說你沒有占卜天賦?你的直覺和想法分明是有洞察力的。你不止在好奇自己的未來,也在好奇世界的命運。”

小小不好意思地說道:“因為我很想知道這個世界最後會是什麼樣子。至於我自己……我只是一個很普通的人,我猜得到自己的結局。”

死亡,僅此而已。

也許在若干年後的某一次任務中,也許就在明天。儘管她會恐懼,也會好奇自己究竟因何而死,但內心深處強烈的好奇心讓她渴望知道比自己微不足道的死亡更重要的東西——這個世界的命運。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渺小的人類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去觀察星辰的軌跡,最終洞悉了宇宙的奧秘,這種洞悉賦予了人類超越了生存的意義。

占卜師說道:“是啊,對於大部分預言家來說,自己已經不再重要了,他們會想知道世界的秘密。這個世界究竟會有一個美好的未來,還是註定要在毀滅中墜入黑暗。我們只會想知道這件事。就像傳說中為了洞悉太陽的秘密,直視著太陽直到雙眼被灼瞎的預言家,這就是他們可悲的好奇心吧。但比起未來,我更想知道的卻是過去啊。”

過去?小小越發迷惑了。過去一目瞭然,有什麼值得糾結的呢?

“在我看來。人類永恆的謎題不是未來究竟會如何,而是……”占卜師幽幽地說道,“我究竟是誰?”

這可太哲學了,小小苦著臉,彷彿回到了哲學選修課上,只想快點跳過這段。

她們又聊一些關於占卜的話題,小小對占卜的知識瞭解不多,她原本只知道占卜法則中,清晰與準確是不能並存的,一個預言如果清晰,就很難準確,一旦準確,就不會清晰。經過和占卜師的對話,她又得知了清晰、準確與自身變數不能並存的法則。

但是變數這個東西,本身就充滿了謎,它有時候是命運本身的一部分,有時候卻是改變命運的關鍵。

學到了一肚子占卜知識的小小,在下班前禮貌地和占卜師道別,感謝她的指導。

說了很多話,也因此喝掉了三大壺茉莉花茶的占卜師微笑著和她說了再見。

離開了占卜師的辦公室,走在走廊上的小小腦中有許多疑問,不只是關於占卜,還關於占卜師。

她讀了三次心,占卜師的心中卻始終只有同一副畫面。

她坐在辦公室裡,在用塔羅牌占卜,每一次牌面都會變化。

但是小小注意到,她桌上的茉莉花茶一直是喝了一半的樣子,沒有多一分,也沒有少一分。喜愛茉莉花茶的占卜師,似乎沉醉在占卜的謎團中,忘記了喝茶。

這是她的某一段記憶嗎,還是她正在想象的畫面?

小小停下了腳步,她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這個畫面會是占卜師刻意構想出來的嗎?

知曉她有讀心天賦的占卜師,是不是在防備她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