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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六話 大惑初解 ̄之一

一覺醒來,只感到頭疼欲裂、全身骨頭喀喀作響,屈戎玉方坐起身,又覺得

腰背痛、幾乎不能挺直上身,一張口便叫:「唉喲 ̄疼死我了!」

她這一出聲,房外立即奔進六人,分別是嶺南四顛、岸悟、以及一名看似大

夫模樣的人。

「,很痛吧?」穿著虎皮、自號『萬步射蟻』的王傳問道。

「她剛叫疼了,沒聽見麼?不是痛,是疼!」個頭矮、形如侏儒,自號『

計蓋神州』的秦成啐道。

「老四,都是你粗手粗腳的!姑娘家喊疼了!」滿臉麻子、又故作瀟灑,相

對於王羲之的『乘龍快婿』,自號『乘蛇郎』的李慮指著左手邊的大漢罵道。

「唔……都三天了還會疼,俺的手力這麼大?只怕可以稱霸武林了……」壯

碩無匹、滿身橫肉,自號『是鐵都無敵』的鐵無敵搔著後腦赧笑道。

沒想到張了眼,就要被這四個白痴吵,屈戎玉滿心無奈,又見那大夫上前幾

步,伸手便要來拿自己的手腕,即將左腕一翻、屈起中指,在大夫的手背上彈了

一下,喝道:「不用你來把脈!我的手是你要摸就可以摸的嗎!?」

大夫捱了一指,吃痛收手,仔細一看,手背上已翻起一片肉、血流如注。他

行醫救人,卻還捱打,心中自然冒火,但卻也聽聞過『雲夢劍派』的惡名,實不

敢直接招惹屈戎玉,只得望著岸悟,盼其主持公道。

此處乃是蒲臺山腳下離蒲臺寺最近的村子,村民篤信佛陀、也一直仰賴著蒲

臺寺的庇護。

嶺南四顛見屈戎玉傷人,王傳即叫道:「!你怎麼動手打大夫呢!」

秦成道:「她受了傷,心情難免不好,這都不懂?」

李慮道:「看來的傷勢已好了大半,可喜可賀。」

鐵無敵道:「唔……俺的手力還是不夠……」

屈戎玉出過一指之後,剎時又感到全身透骨生疼,但也硬著脾性不叫出聲。

縱是如此,她臉上的表情仍掩不住疼痛的感覺,岸悟見屈戎玉唇無血色、玉

容黯沈,面色是白中透著若有似無的灰黑,知她內傷沈重,便道:「回悟師兄的

『摩訶指』與是悟師兄的『大日如來掌』威力非同可,屈施主連受二擊,傷勢

並非三天便能痊可,還是多多休養吧。」

屈戎玉右手撫腰、左手按著床沿坐起身,繃著俏臉,冷然道:「你的意思是

,要囚禁我嗎?」

岸悟一怔,忙道:「不!那自然不是!只是要請屈施主再……」

屈戎玉喝斷道:「既然不是,就少廢話!本姑娘這就要走,你若敢的,就把

我擒住試試!」完,硬站起身,拖著步伐便朝岸悟直直走去。

岸悟見了,一時拿不定主意該閃不閃 ̄他在僕固懷恩叛變後的靈州大劫中苟

活性命,遇見『苦海無涯』四僧帶回蒲臺,看透了生死大關,之後即一心向佛,

實是個萬分虔誠的釋子。所以開始練武,也只是因為想如皇甫望、徐乞一般抵禦

外族,免得又有人同自己一般遭遇。這幾日照顧屈戎玉喝湯食藥,難免肌膚相親

,每日都不曉得向佛祖告罪了幾千幾萬次,此時要他擋下屈戎玉,免不得又要有

所碰觸,他心中已感到罪孽深重,要擋,那是萬萬不能的!

但若放任屈戎玉離去,她傷勢狻重,豈不等同見死不救?這怎麼行!

正在心中矛盾相持,岸悟忽見屈戎玉竟已逼到面前不過尺餘,半閉不張的瞳

珠中透出一道冷光直盯著自己、之中竟還隱含殺氣,心頭一震,不自禁退了兩步

、讓出道來。

屈戎玉斜睨了岸悟一眼、喉中冷哼,舉步便要離去。

但腳才剛提起,嶺南四顛居然又一排擋在面前!

屈戎玉一見此四人,殺氣頓時消去無蹤,剩下的只是無奈。

王傳道:「我有次受傷,還想出去打獵,海識大師和我過,身體髮膚受之

父母,不可毀傷。」

秦成道:「這是孝經裡的!」

李慮道:「沒錯!孝經裡孔老夫子的!」

鐵無敵仍是搔著後腦,朝著三位兄弟道:「怪了?俺怎記得是鐵老的?」

王傳道:「鐵老是誰啊?」

秦成道:「老大,你怎給忘了?鐵老就是老四的老子嘛!」

李慮道:「鐵老過,不過他也是從孝經裡看來的吧!」

鐵無敵道:「俺沒唸書,鐵老也沒唸書,哪可能看過什麼孝經啊?」

王傳道:「那大概也是海識大師告訴鐵老的吧!」

秦成道:「那是誰告訴海識大師的?海識大師應該只會念金剛經、法華經、

般若波羅密心經,會去看孝經嗎?」

李慮道:「還不都是經麼?只要是經,都可以看!」

鐵無敵道:「鐵媽和俺,有樣東西,叫作月經,那也可以看嗎?」

王傳道:「月經?那是什麼東東?」

秦成道:「顧名思義,一個月會經過一次,故名月經!但什麼東西一個月經

過一次?」

李慮道:「是否意指滿月?滿月正是一個月經過一次!」

鐵無敵連連頭,道:「那就不錯,月經也是可以看的!」

到這裡,旁兒岸悟竟也悄聲問大夫道:「月經到底是什麼東西?」

大夫連連揮手,道:「去去!和尚別問這個!」

屈戎玉身子極乏,若要她躺下休養,其實是千萬個願意,可她還有事要作,

萬不能就此躺下。但待要出去,這嶺南四顛卻又將門口塞得滿滿的,要她推開這

四人,那是無力為之了。若要開口將他們驅開,卻又是你一言我一語,聊得不可

開交、若無旁人,真教屈戎玉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自幼讓屈兵專呵護備至、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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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飽讀詩書、武藝也高出派中同輩弟子許多,向來無往不利的『天造玉才』屈戎

玉,第一次有了舉步維艱的感覺。

耳中聽著嶺南四顛的叨叨絮絮,根本沒仔細聽他們了些什麼,屈戎玉靜立

半晌,靜養了些氣力後,道:「四位大哥……妹我……還有很重要的事要作,

請你們……不要擋在門口,好嗎?」

王傳道:「錯了!大哥只能有一個,怎會是四位?我是大哥!秦成是老二、

李慮是老三、鐵無敵是老四,所以你應該叫秦成作二哥、李慮作三哥、鐵無敵作

四哥才是!」

秦成道:「老大,這怎麼行!可沒和我們斬雞頭、燒黃紙,結拜作兄

弟,怎能叫我二哥?」

李慮道:「比起作兄弟,我比較有興趣結交個紅粉知己。」

鐵無敵道:「若是要和俺兄弟們結拜,俺現在便去買雞和黃紙!」

完,竟轉身便向外跑去。

屈戎玉見了,不知他這一去又要幾個時辰,奮盡力氣叫道:「免了!免買雞

了……咱們就……撮土為香行了……」

王傳擊掌叫道:「不錯!撮土為香,天地為證,也是可以!」

秦成道:「要不要來個歃血為盟?」

李慮道:「傷勢這麼重,歃血為盟就省了吧。」

鐵無敵見,便讓三位兄長並屈戎玉讓到屋外,五人一列排開,跪落於地。

王傳首先道:「隋代日頭唐代山,荷包瘦瘦馬乾乾;神箭王傳略顯技,李廣伏首

猛擦汗!」

秦成跟著道:「智冠大庾嶺,名傳彭蠡湖;若論徵戰術,皆我秦成出!」

李慮接道:「生搖摺扇,姑娘心慌慌;若論李慮陋,天下無英俊!」

鐵無敵最後道:「鐵膽無敵、鐵拳無敵、鐵刀無敵、鐵鞭無敵、鐵甲無敵、

鐵筷無敵、鐵了心腸也無敵、總之是鐵都無敵!」

而後,四人同時分別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九連山寨主、嶺南第

一神箭手:『萬步射蟻』王傳!」

「大庾嶺寨主、嶺南第一智者:『計蓋神州』秦成!」

「都龐嶺寨主、嶺南第一美男子:『乘蛇郎』李慮!」

「萌渚嶺寨主、嶺南沒有什麼第一:鐵無敵!」

「兄弟四人,今日與結為兄弟……」

完,四人分別伸指自地上捏起一塊土,在掌中撮碎後,灑成一堆。

屈戎玉此時騎虎難下,只得照作。但她傷勢狻重、四肢乏力,在地上摸了一

陣,所觸皆是硬土,捏不起來。

鐵無敵見了,立時起身向四周一陣觀望,很快便在屋角找到一包沙袋,從袋

裡握了把沙,將沙灑在屈戎玉面前,道:「土撮不起來,撮沙為香也可以吧。」

完,便又重新入列跪下了。

屈戎玉不禁苦笑,只得握了把沙灑在土堆上。

四人此時又同聲道:「今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完以後,四人皆發

現屈戎玉沒有出聲,八支眼睛直直瞪著她。

屈戎玉無奈,只得輕嘆一聲,照道:「今後我與四位兄長有福同享、有難

同當。」

結拜禮罷,嶺南四顛紛紛起身,一陣歡笑。

屈戎玉呼了口氣,道:「四位兄長……妹真的身有要事,急需離開……」

王傳道:「就不能留著和咱們慶祝一下麼?」

秦成道:「是麼!好歹要來桌酒菜!」

李慮道:「妹傷勢未愈,只怕不能暴飲暴食。」

鐵無敵道:「還是再躺幾天比較好吧?」

眼見四人又要開腔,屈戎玉忙道:「不了,都不用了。四位兄長離寨也有數

日,還是……先回去看看吧……」

嶺南四顛聽了,也覺有理,他們走就走,各自只和屈戎玉了一聲再會,

一溜煙即已不見人影。

終於拖脫這四個傢伙,屈戎玉如釋重負,一下子似乎傷也好了許多。

屈戎玉回到蒲臺山下,即見自己原本系韁於木的兩匹馬都還在,但卻已氣息

奄奄,知道它們是三天未曾喝水了,當即將韁繩解開,牽著馬匹就近尋到條溪

,放著它們去飲水食草,自己也盤坐吐納。

由於屈兵專的極度愛寵,她曾於『迴夢汲元陣』與『聚雲匯霧勢』中待過數

十晨昏,體中所有的天地精華量,並不遜於年輩較長的於仁在、元仁右等人,且

天才過人,修習『遊夢功』心法以資使天地精華融於體氣的進境速度,實屬雲夢

劍派創派以來罕有,但天地精華究竟並非如此容易駕馭,屈兵專時常叨叨提醒,

不時便要打坐用功、融氣於體,否則百氣反噬,必有大害!

她受創昏迷三天,自然是無法打坐練氣,體內尚未相融的天地氣息四處亂竄

,才造成她筋骨疼、無法用力,再兼以此時她身受內傷,即是以『遊夢功』讓

體中的天地清氣流通百脈,化消回悟、是悟留存在自己體內的真氣,也漸次讓這

股氣息歸入氣道之中。

天地之氣實乃世上療傷至寶,屈戎玉用功不過半個時辰,收功之時,臉色不

似剛起身時毫無血色的蒼白,回覆了晶瑩明亮;全身筋絡亦不復疼痛,實是舒暢

無比。

屈戎玉又想到自己已三日未醒,一時只覺身上奇癢無比,又見溪清可見底

水流亦不甚急,觀望四周一陣,並無人聲,當下即脫靴解衣,準備洗澡。

初夏豔陽高照、林木蓊鬱;溪水流潺潺,清澈透明;花草盛放、鳥語蟬

,屈戎玉的身子彷若…………………………………………………(此段消音),

相互輝映,恰如桃源仙境、神女出浴。

屈戎玉已許久未曾泅水,洗澡同時、也在溪中浮浮沈沈,戲魚弄蝦,正到興

起,忽然有個不遠不近、不高不低的聲音道:「屈姑娘真好興致。」

聽到這聲音,屈戎玉心頭大駭,她自然不會同村姑民婦般擔心**被人看見

,只是覺得這聲音極為熟稔,挾帶著一種令人害怕的感覺!

屈戎玉將身子浸在水中,只露出一顆皓玉般的腦袋向四周觀望,卻不見有人

、也感受不到什麼氣息……

屈戎玉腦中忽然一道靈光閃過,叫道:「是你!你是……你是……」她想到

是誰了,就是在湖口鎮出現的那個泡龍井的『中庸人』!

但想是想到了,對方卻未曾報上自己的萬兒,屈戎玉一時也不知如何稱呼。

那人聽了屈戎玉無法決定稱呼,即道:「就叫我『中庸』吧,家鄉人人都是

這麼叫我的。」

『中庸』出聲的同時,屈戎玉亦凝神想辨別聲音來處,但只覺其聲忽高忽

低、忽遠忽近、忽左忽右,與第一次出聲時又截然不同,顯然是他不斷在變換方

位,且每一字的聲音來處幾乎都相隔丈許,如此疾行之下,竟還能出聲話,其

修為之高,只怕不在爺爺屈兵專之下!

屈戎玉的確有害怕 ̄因為她知道,這個人與雲南有關係!

與雲南有關係,即是與稀羅△有關係。

『天棄鬼才』稀羅△!

「你不會……想在這時候請我喝茶吧?」屈戎玉強自鎮定,緩緩道。

中庸道:「茶葉已經沒了。在下只是想請屈姑娘幫個忙。」

幫忙?幫什麼忙?

屈戎玉並未開口,中庸逕又道:「屈姑娘可知,君棄劍急於尋找的妹子

人在何方?」

屈戎玉道:「諸葛涵麼?我怎會曉得!」

中庸道:「不,屈姑娘曉得的!仔細回想,你確然曉得!」

屈戎玉只感到奇怪 ̄我知道?我怎會知道?

中庸似已見到屈戎玉的臉上透出一絲不解,居然陰陰地笑了:「無識方丈提

過的,屈姑娘怎能忘了?」

屈戎玉微微一怔,腦中出現了她所見到的無識最後一個動作……

那是將四杯茶倒回了暖茶壺中。

難道……

屈戎玉想通了!她又立時想起另一件事,即叫道:「無識和涯識是你殺的嗎!?」

不聞答應,看來『中庸』已去遠了。

屈戎玉立時上岸著衣,找回了馬匹,快馬加鞭,向西北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