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看到我現在的這張臉就不想要了麼？
樓轅的問題，就好像一把刀，捅進了霍湘震的心窩子，卻也狠狠扎進了他自己的心裡。
他知道他的臉很好看，是不需要用性別界定的那種好看。他是半妖，臉上天然的就有些妖媚。以前他為此煩悶過，覺得他好歹是個男子漢，不應該長這麼一張清秀臉。直到後來和霍湘震糾纏不清，他才開始有些竊喜——竊喜自己長得還不錯，至少霍湘震不會因為他的臉而移情別戀。
每次纏綿之後，霍湘震安撫他在餘韻中戰慄的身體的時候，從不會忘記親吻他的臉頰。細密的吻，會一點一點落在他臉頰上。
原本沒有很介意臉上受的這一刀，直到看到霍湘震站在門前的時候，直到霍湘震驚詫間問他臉上怎麼了的時候……他覺得心裡忽然抽痛了起來，猛然間就有了不祥的預感。
他怕。
他怕會失去霍湘震。
面對樓轅這個近乎刻薄的尖銳問題，霍湘震的心裡也在疼。他覺得現在不管他說什麼都只會把事情變得更糟。他知道樓轅有多敏感——相比多年前的虞暮皓，樓轅除了細緻之外，還有敏感多心。這種時候不管他說什麼，在樓轅眼裡都可能會被曲解出更多的意思。
所以最好的辦法是什麼都不說。
霍湘震抬手捏住樓轅的下頜，對著樓轅的唇狠狠地吻了上去！
連日以來的擔驚受怕、惴惴不安、風塵僕僕，還有見面之後樓轅那驚弓之鳥一樣的反應，對於劃傷他那一刀的小小憤怒，還有對樓轅把他自己折騰成這奄奄一息模樣的心疼……在這個吻裡面全都狠狠地發洩出去！
在他下頜上的手，慢慢移到他後腦，死死摁住不斷加深這個吻。樓轅的雙手已經摟抱在他肩背，卻是睜著那雙陰陽妖瞳看著他閉著眼睛的模樣。感覺到樓轅對於這個吻的回應不夠認真，霍湘震狠狠咬了一口他的嘴唇提醒他，緊接著侵入的範圍越發深入，直到舌尖捕捉到了他的喉口！
一直到樓轅的力氣全都被他榨乾，只能發出嗚咽的聲音求饒的時候，霍湘震才終於放開。樓轅軟在他懷裡換氣，他也忍不住是靠在床欄上歇息。樓轅再不喊停，他也該撐不住了。
霍湘震總歸是比樓轅先換過了氣來，畢竟他沒有內傷也沒有發燒。再度伸手捏著樓轅的下頜，強迫他和自己對視，出口就是暴雨一樣的訓斥：
“樓轅！虞暮皓！你這個小心眼又鬧彆扭動不動就把人當猴耍什麼事都瞞著別人的傻狍子！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自以為是？！你以為你什麼想法都是對的嗎？！”
樓轅還沒順過氣，只是聽霍湘震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瞬間一臉懵逼。霍湘震完全沒理他是一臉無辜還是一臉可憐，他還沒說完呢——
“你憑什麼話都不說清楚就把我支開？！居延海！居延海有多遠你知道嗎！！老子活活跑了七天！我就為了能早點回來早點見到你趕路都差點累死！！到了居延海話都沒說幾句就被陸六孤關起來，問他你怎麼了他還死活不說，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
擔心……我？
“可是我……”
“你閉嘴！聽我說！”霍湘震直接咆哮這把樓轅的辯白給堵了回去，“陸六孤說一句你有性命之憂，老子直接打穿了居延海大牢的房頂跑出來的！你知道老子多擔心你嗎？我他娘的恨不得把你揪回來綁在我腰帶上！
“我從居延海一路玩命跑回來，一直到了漢陽我才聽說是李唐發兵打劍南路了。你知道我那時候嚇得差點癱到地上嗎？！我不想知道你怎麼知道要打仗了的，我就想知道你能不能有小命活下來！
“混進錦官城的時候，全城沒一個我認識的活人，我連風笑晨的屍體我都看見了！你知道我有多怕看見你的嗎！我恨不得替你去死！我混進節度副使府裡，問見血腥味的時候我心裡頭慌成什麼樣你知不知道？！我看清楚那人不是你的時候我差點笑出來！
“我根本不知道你去了哪！我就算想找你我都沒線索！你要是去了南詔我還放心，起碼竹夜清他們一定不會賣了你……我就怕你真的孤零零的跑回來渝州城！誰都不知道你在這邊，你就算需要人幫忙都沒人能幫上你……等我到了渝州城我才在想，你腿腳又不方便會不會根本還在錦官城裡……看見門是鎖著的時候我心都沉下去了！
“你知道我看見你的時候我多高興嗎！還沒高興完就看見你受了傷。你不由分說就劃了我一刀我忍了，你自己好好對待自己弄得一身毛病我也忍了，你洗完澡接著裹上一身溼衣服我一樣忍了……你憑什麼覺得我看上你的就是你這張臉？！”
樓轅有些恍恍惚惚地看著霍湘震，耳朵裡還被震得有點嗡嗡的。這兩年來霍湘震總是對他那麼溫柔，他都忘了霍湘震其實不是什麼脾氣特別好的人。
忽然就有點委屈：
“你進門看見我，第一句話就是問我臉怎麼了。”
霍湘震有點生氣，不假思索就罵了回去：“廢話！你全身泡在水裡，我第一眼看見的不是你的臉還是你腳丫子嗎？你臉上這麼大一個傷口我看不見我是瞎了嗎？我看見了不問一句我是啞巴嗎？！”
被罵的有點莫名其妙，樓轅卻隱約有那麼一點釋懷。微微坐正一些，伸手拽霍湘震的衣領子：
“那剛才為什麼不和我做？你不是很喜歡麼？我主動，你為什麼不上？”
霍湘震心說這是好心當成驢肝肺啊，抬手就拍開樓轅的爪子：“就你這小身板，內傷沒好還靈力不繼，現在發著燒臉上傷口還沒收口，這時候還這個那個的，你還要不要小命了？”
樓轅有點氣悶，卻還在介意，咬了一下嘴唇繼續看著霍湘震：“你剛才親我的時候閉著眼睛，不就是不想看見我臉上這樣麼？”
霍湘震活生生被他氣笑了：“我哪次親你的時候是睜著眼睛的？你不覺得接吻的時候閉上眼才能好好投入麼？貼這麼近你睜著眼睛能看見什麼？”說著，一把拖近了樓轅，“你要是不服那這次我睜著眼親你也行。”
樓轅愣了片刻，忽然覺得心裡壓的那麼多事就少了一件，抬手推了霍湘震一把：
“算了……我想歇會兒。”
連日以來的疲憊終於是盡數湧了上來，樓轅直接靠在了霍湘震懷裡。霍湘震被他這陰晴不定弄得是有勁沒處使，低頭在他唇上淺啄了一下，慢慢扶著樓轅的身子把他放下，把被子又給他蓋了個嚴實。
樓轅笑眯眯，眨眨眼看著他。霍湘震無奈笑了出來，低頭看他臉上的傷口。好轉了一些。
從天靈蓋貫穿到臉頰，霍湘震看著這道傷，不由自主地想象樓轅受傷的時候會有多疼。抬手輕輕在樓轅臉上這道傷旁邊撫摸過去，一點力氣都不敢用，樓轅卻是帶著淡淡微笑看著他，看得他心裡都是疼的：
“誰幹的？……疼嗎？”
“不疼。”樓轅不假思索地回答，霍湘震一聽就知道這只是說說。並不在這個問題上深究，只是繼續問他：
“誰幹的？”
樓轅想了想，並不確定：“那時候我整個人迷迷糊糊的，不是很清醒……應該是邵江城吧，他用的是陌刀。”
霍湘震的聲音有些陰沉：“邵江城是嗎？我記住了。”
樓轅看看他，見他滿臉都是嚴肅，心裡暖了一下，卻是噗嗤笑了出來：
“師兄，你現在的樣子活生生就是個護犢子的老母雞！”
霍湘震當然是抱著要去和邵江城算賬然後好好保護樓轅之類的心情的，此時被樓轅這麼莫名其妙一嘲笑，白了他一眼就再繼續這個話題了。握著樓轅的手，嘆了口氣：
“你怎麼逃出來的？”
樓轅撇了撇嘴：“你猜。”
霍湘震習慣了樓轅這個喜怒無常的性子，索性不說話了，嘆了口氣：“你好好休息。”說著就要起身。樓轅愣了一下，緊接著一把拽住他：
“你去哪？！你胳膊上還有傷呢！”
他記著他劃傷霍湘震那一下，霍湘震被他這麼一拽，便也不急著走，只站定：“那點皮肉傷不妨事，我處理過了。”
樓轅微微抬頭看著他：“你生氣了麼？我不是故意的。”
霍湘震頗為無奈，一邊眉頭揚起：“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看起來那麼小心眼麼？”
樓轅笑了起來，有點甜：“師兄，我知道你對我最好了。”
這是撒嬌常用招數，每當樓轅這麼說的時候，霍湘震妥妥就招架不住。這次一樣，嘆了口氣：
“你不餓麼？我去做飯，然後把你的衣服洗了！那身節度使官服上又是血又是泥，還有水腥味，你要是不要了那我直接扔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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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轅眨眨眼，沒想到霍湘震還能這麼貼心。霍湘震這說完，彎下腰就輕輕戳了戳樓轅的鼻尖：
“至於你怎麼逃出來之類的事情……你不想說我就不問了，兩年前我就答應過你，你不說的事情我不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