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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希夷歲氏乃蔡國望族,在e城一帶鋪路造橋、建善堂施粥窮苦從不吝嗇;逢蔡有外戰,更主動解囊向朝廷敬獻珍寶錢糧。

最難得的是,歲氏在朝野有口皆碑,卻始終安居e城外的希夷山,族中子弟無一出仕,使宗族不涉廟堂權力紛爭。

如此歲氏,自以“超然清正”的美名得數代蔡王青眼。故雖非王室宗親,也無封爵貴蔭,卻從不乏王孫貴胄、名門子弟登門求親。

歲氏女嫁王孫公子素有先例,歲行雲所言“不配”,當然不是指門第懸殊。

“公子神通廣大,”她小心試探,“有些事,想必您早已知曉了吧?”

李恪昭眉梢淡挑,不答反問:“何事?”

此時他年歲不過十七八,卻極沉得住氣,情緒半點不外顯,叫人不敢妄斷其深淺。

歲行雲飛快盤算:要留在他身邊,就需得他信任;要得他信任,則須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和盤托出,這才最為穩妥。

稍作思量後,她決定賭一賭這位青史英主的人品、氣度。

“去年夏末,我王欽使奉命前往希夷山為您求親時,族中打算許給您的人原不是歲十三。”

李恪昭毫無意外之色:“那又如何?”

“隨欽使前往的卜官測出,我族中與您八字相合的適婚姑娘是另兩位堂妹。但其中一位年方十一。”

歲行雲以求證的目光直視他:“欽使說,縉國婚俗不齒‘童婚’,您必會拒絕迎娶稚齡童女。請問六公子,此事可確實?”

“確實。”李恪昭頷首。

其實這一點後世史書上有載,歲行雲是知道的。

後世男女皆以十五歲為成年,成婚時若有一方年歲小於十五,這樁婚姻便是違法犯禁的“童婚”。按後世《戚姻律》,童婚是重罪,一旦查獲,除婚事要被判定無效,雙方家主還得按律受重刑。

而這上古之時,以男十五、女十四為成年,原本也是天下共識的適婚準線。

但因百餘年來戰事頻繁,各國對人口都求之若渴,多數諸侯國索性漠視“童婚”對稚齡孩童的摧殘,十一二歲的小姑娘被嫁為人婦之事常見。

唯獨縉國,不但君主、重臣屢屢強調“童婚不仁”,縉宗室子弟更身體力行,為百姓做出抵制童婚之表率。

雖看似細節小事,卻說明縉國在觀念、風氣上走在列國之前。

這讓歲行雲更堅定了信念,無論如何都要取得李恪昭信任,跟他回縉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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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使與我族長協商後,決定許另一位適齡堂妹予您為妻,”歲行雲歉意苦笑,“彼時歲十三正將與國相之孫議親,對方隨尊長在希夷山做客,欲行‘請期禮’。”

“請期”是上古婚前禮之一,意即兩家家族尊長會面,正式協定婚期。此禮完成,婚事才算確實落定,從此男女雙方就是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妻。

原主也是個點背的,好端端一樁喜事卻栽在臨門這腳上。

“您是縉國公子,早晚會回國的。那位堂妹深恐將來要隨您歸縉,怕是至死不得再返蔡國故土,就趕在欽使回儀梁城來覆命前耍了些手段,奪去了那門婚約。”歲行雲嘆了口氣。

那位堂妹出於私心奪婚,害原主上吊自盡,歲行雲雖有氣,卻也不願在外人面前多提她那不入流的手段。

她深深吐納幾回長息,平復心中火氣後,才又道:“出了這事,族中一時尋不出適齡又與您八字相合的姑娘。而‘蔡王遣使往希夷山,為縉六公子求娶歲氏女’的訊息早已廣為人知,若欽使空手而歸,我王與您都下不來臺。”

“損了蔡王顏面,使兩國邦交蒙生齟齬的希夷歲氏,也落不到好。”李恪昭終於不再惜言如金。

“歲氏族長急中生智,向欽使與王前卜官謊報你的生辰八字,推你出來救場。”

“正是。歲十三知這樣不對,驚聞族長已允婚,嚇得六神無主,不知將來該如何自處。一時急火攻心,才做出了‘以死拒婚’的糊塗之舉。”

歲行雲垂首,執了深深的歉禮。

“實在對不住您。”

她這致歉倒不是虛情假意,是代原主、代希夷歲氏全族向李恪昭說的。

原主確有苦楚與難處,歲氏也有歲氏的不得已,但那並不是李恪昭造成的,此事他實屬無辜。

蔡王做主替他向歲氏求親,打算以此對縉國示好,鞏固兩國友盟;而他身為質子,有義務維繫兩國邦交,自得承蔡王這情。

他中規中矩求個親,一應禮數並無疏漏輕慢,可前有歲氏妄圖瞞天過海欺哄於他,後有原主歲十三以死拒之駁他臉面……

怎麼算都是歲氏對他不厚道。

李恪昭打量她片刻,不輕不重道:“你親口認下這些,就不怕我藉此在蔡王面前生事,致你歲氏遭滅頂之災?”

所謂聽話要聽音。

歲行雲頓悟,他是在明示,他早知真相,卻未將此事告知蔡王。

若真有挾怨報復之心,他只需在蔡王面前揭破此事,將“歲氏以八字不合者欺瞞蔡王、騙婚於縉公子”的事擺上檯面,屆時王必定大怒,歲氏全族浩劫難逃。

這世道,君王一怒,那是要流血漂櫓的。

“希夷歲氏有愧於公子,多謝公子諒我族人亂世自保不易。如此雅量胸襟,令人敬佩也汗顏。”

歲行雲誠心誠意地再執大禮。

“錯已鑄成,幸得公子寬宏,歲氏該有人站出來償您恩義。歲氏行雲,拜謝,懇請。”

“你欲如何償還?”李恪昭輕蹙眉心,若有所思地看向她。

歲行雲舉步走到他面前,攤開掌心,坦然望進他的眼底。“公子可否借隨身匕首一用?”

李恪昭略偏頭睨她,淡聲道:“弒夫?”

口中這麼說著,卻已從袖袋中取出隨身匕首,放進她的掌心。

歲行雲發自肺腑地笑彎了眼。

服氣,真的服氣。

一個意圖不明的人,站在他身前半步處問他要隨身兵刃,他不但敢給,還敢面無表情地隨口打趣。

果然啊,名垂青史的一代英主,即便身在相對落魄的質子生涯,其膽識與氣魄也非常人可比。

“我無顏妄霸‘縉六公子妻’的尊榮。願領一紙休書,從今後為公子馬前卒。誠心可鑑於日月之下,請公子信我。”

歲行雲將匕首出鞘過半,左手食指指腹抹過鋒利刀刃,然後將這手高舉於面側。

“若遇暗箭,則捐軀為盾;若遭敵阻,必灑血開路。此生無論刀山火海,不負不叛。”

*****

驚訝瞪了她良久,李恪昭深吸一口長氣,緊咬著牙根緩緩閉目。

早前從e城傳回到他手中那些關於歲十三姑娘的種種,怕不是幾個混小子閉眼瞎編的吧?

“新婚翌日就將‘夫君’變‘主君’,還歃血為盟?你可真是敢想又敢做。”

他確實需要得到這位新婚妻子絕對的忠誠承諾,方才一步步引她坦陳真相,本意是打算恩威並施,讓她明白自己該站在哪邊。

可這傢伙投誠之堅決迅速,彷彿就算他什麼都不說,她也心如明鏡,絕不會站錯隊。

“那次懸樑後,原本的歲十三已同過往光陰一道死去,”歲行雲彷彿看穿他疑慮,按住沁血的食指笑道,“重獲新生,自該活得不同。”

“蔡國女子若被休離,父族不會容留。如你執意討要休書,之後再從長計議吧,”李恪昭淡淡白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終指了指鬥櫃,“有止血藥膏,自己取。”

“小傷,不急的,”歲行雲顯然留心到他那短暫的猶豫,“公子可是有事要吩咐我?”

李恪昭未再強令她先上藥,敞亮直言:“有些事本該昨夜提前與你溝通,但突生變故,不得已去處理了些絕不能走漏風聲的急務,並非有意輕慢,還望見諒。”

歲行雲忙道:“公子言重了。”

李恪昭正要再開口,卻有一人冒冒失失闖了進來。

*****

來者是個武袍青年,身形魁偉英武,卻違和地生了張絡腮鬍都遮不住嫩氣的臉,叫人不好斷定他年歲。

他一副火燒房子的架勢,什麼都顧不得了:“公子,大事不妙!”

李恪昭冷冷甩出一記眼刀。

“飛星無狀,請公子息怒,”大鬍子飛星咽了咽口水,“事情十萬火急,可否移步外間說話?”

“無妨,說吧,”李恪昭冷靜發問,“是王宮派出的‘驗喜欽使’提前來了?”

飛星瞥了歲行雲一眼,又看看李恪昭。

確認他並無迴避歲行雲的意思,飛星才重重點頭:“沒料到會來得這麼早,已在前頭街口了。”

李恪昭處變不驚,只對歲行雲道:“這就是我需你協助之事,晚些再向你解釋。待會兒無論誰問,都要說昨夜我與你同在喜房內。倘若漏了口風,這府中所有人都性命堪憂。懂嗎?”

“懂。”歲行雲懊惱握拳。險些忘了還有“驗喜”這種烏糟爛俗!

出嫁前,族中嬸孃曾半遮半掩向她提點過此事。

所謂“驗喜”,就是洞房翌日由專人驗看喜帕上的新娘落紅,以此確認其婚前為“貞潔之軀”。

此風俗對女子極不友好,亦不公平,後世經歷幾次思潮變革後已將此糟粕舊俗徹底消弭。

可在這上古時,新郎出身越貴重,“驗喜”就越不可避免。

如李恪昭這般出身,在異國為質,“驗喜”之事就需所在國君王諭令王后親自過問。

按規制,新婚翌日晨間,會有九人組成的“驗喜欽使”隊伍自中宮而來,以表王室對質子的親善重視。

“驗喜欽使”猝不及防提前登門,這還不是最糟糕的。

飛星急道:“公子,領頭的蔡王后中宮女御官,是上將軍卓嘯的親姑母!”

“上將軍,卓嘯?!”

歲行雲覺得自己復生後的整體運勢,用一個草書狂寫的“衰”字就能總結。

《縉史》載:天命十七年,縉公第六子李恪昭及妻質於蔡。秋,上將軍卓嘯弒其君,竊蔡,欲撕友盟攻縉。

謀士齊文周諫曰:可斬縉質子夫婦祭旗,以振三軍。

這不是驗喜,這是板上釘釘的找茬索命!李恪昭質子生涯裡最要命的死敵,即將派人殺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