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山紫竹林內，張環在大師兄豐田剛所安排的竹樓中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本身就坐了很久的馬車，身心均是疲憊不堪，卻是在躺在床上之後心中怎麼也無法平靜下來。
說實在的，他現在心中非常迷茫，只憑如今的自己，他能做到什麼呢？
習武？哪個武學大家不是從小練到三四十歲才稍有名氣的？
修天道？天道比武道更難。
此時已經到了深夜，張環晚飯並沒有去吃，一直躺在竹樓中，趟到了現在。
感覺腹中有些飢餓的張環起身吃下了王侯特意送來的草餅。
草餅是王侯自行研究出來的一道乾糧，因為馬上臨近過冬，總會有沒飯吃的時候。
王侯採摘來龍虎山特有的甘草將其碾碎做成草餅，這草餅做出以後在太陽下將其曬乾，然後藏入地窖，可放置極長的時間，以備不時之需。
而送到張環這兒的草餅因為是才做出來的，並未曬乾，所以入口不那麼乾燥，為了調節口味，王侯還特意調製了一些香料加在其中，味道雖算不上好吃，但也不至於難以下嚥。
張環很快便將三塊草餅下腹，又躺在了床上。
龍虎山當初搭建的竹樓不少，而如今正一觀的弟子卻少了許多，倒還空出了不少竹樓，張環為了方便一些，選了一處空樓，離正一觀還算很近。
月光從竹樓的窗戶中照了進來，恰好蓋在張環的半個身子上。
張環從包袱裡抽出了那柄短刀。
烏黑的刀身在昏暗的房間內如同隱形了一般，若不是握住了刀柄，張環都有些懷疑那柄刀到底在不在自己的手上。
張環將刀放在了月光下，柔和光潔的月光照在其身上，便會讓其裹上一層奇異的深紫色鎏光，煞是神奇。
張環看得有些入神，這一路來，他幾乎天天都拿在手中看著。
這柄刀是個殺人的好東西。
張環沒有殺過人，但他知道自己以後肯定會殺人。
至於殺誰，他不知道，但誰都可以殺，因為這個世界本身就不存在了。
被抹去的時間線，就是不復存在的，這裡的所有人都是不復存在的。
還有五年的時間，他們都將徹底地從這個世界消失。
張環長長地吐出了口氣，扯出包袱中那一塊絲布將其輕輕包裹好，藏入了床下。
這柄刀，沒有刀鞘，但卻是鋒利無比，張環曾幾次被其割傷都只是不小心輕輕觸碰到了一下，甚至他都不知道到底有沒有觸碰到刀刃上，但若真是這樣，那就太邪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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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環自嘲一笑，這個世界確實有著很大的不同，也同時讓他感到非常的有意思。
他坐起了身來，走出了竹樓。
漫步於月光之下，他開始放鬆全身。
五感同時張開。
他伸手，可感覺到空氣的流動。
他吸氣，可識別那天地的味道，苦澀，卻又清香。
他抬頭，望向明月可清晰地看見那月亮坑坑窪窪的表面。
聲音至四面八方湧來，嘈雜不堪，讓他頭痛欲裂。
他渾身緊繃，五感也同時收斂了起來。
十天時間，他每天都在研究這個，雖說依然無法掌握，但十天的時間終究是沒有白費。
他已經能夠簡單地控制。
從先前雜亂刺耳的聲音之中，張環依稀辨認出了一些聲音。
像是舞劍的聲音。
張環抬頭望天，此時已經快到凌晨，何人還在這個時間練劍呢？
張環大致地辨別了一下方向，向著幽深的紫竹林中走去。
夜風習習，帶著一些淡淡的青竹香氣。
張環穿的衣裳不多，這涼颼颼的感覺讓他很是不太舒服。
但隨著在林中越走越深，原本不太確定的聲音也就越發清晰。
確實是有人在練劍。
張環小心地走去，這才發現，原來在這竹林中還有一塊成圓形的空地，而在空地之上，竟是有一個渾圓的身影正在持劍狂舞。
“是王師兄嗎？”
這練劍的，正是王侯。
王侯練劍練得專心了，竟是沒有察覺到張環的出現，他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連手裡的劍都沒能拿穩一起跌落。
“是，是小師弟啊。”
張環也是吃了一驚，不說王侯這種身材能舞得起劍，竟然還是像模像樣，招式路子都看得清楚。
看著張環走了過來，王侯尷尬地笑了笑，“呵呵，真是小師弟啊。”
“王師兄你這是？”張環還是有些不解，你這大半夜的練劍是不是也有點太勤快了些。
王侯嘆了口氣，哀怨道，“師傅不讓我練劍，我只能是半夜借來大師兄的劍偷偷練了。”
“額，”張環一時不知該怎麼說話，這才發現那隨時都背在他身上的大葫蘆此時沒了蹤影。
“你那葫蘆呢？”
“跟大師兄換劍啊，要是給他劍折了，我那葫蘆也就拿不回來了。”
張環苦笑，“你煉丹煉得好好的幹嘛非要練劍呢。”
“就是想練，每天都在煉丹，太無聊了。當年我上山的時候，也是想像衛師弟那樣，當個劍客的。”
張環啞然，看著王侯那坐地上都能擠成一堆爛泥的肥肉，他有些說不出話來。
“要是師傅發現了咋辦。”
“這不師傅都還沒回山嘛，我就趁這會兒練練。”
“那我就不打擾師兄練劍了，這睡不著，隨便逛逛。”
王侯連忙起身，使勁拍了拍身上的落葉，“沒事沒事，我這也練得差不多了，要不我帶著小師弟去轉轉吧。”
說著，王侯還伸手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
月光照在紫竹林中，幽幽暗暗。
兩人並肩而行，走了一會兒之後，王侯依然是在不停地擦拭著汗水。
張環好奇問到，“王師兄，你在是怎麼了？”
王侯尷尬地笑笑，“我只要多動上一會兒就會這樣，所以師傅說我不適合練武。”
張環道，“確實啊，這練武都得看人嘛，你這身材”
王侯卻不以為然地笑道，“就是想練唄，反正晚上睡不著，有點功夫底子，也不至於以後下山給人欺負啊。”
張環笑了笑，不由得想起今天在山下見到的那番場景。
王侯已經三十八歲了，張環跟他走在一起，說話也感覺是沒有任何彆扭，就像是在跟一個年歲相差不大的少年說話一般。
“那師傅他以後教我練什麼啊？要是他老人家十天半月還不回來，那我總不能閒著啊。”
王侯道，“今天這不是你剛到嗎，大師兄說先讓你休息兩天，若師傅還沒回來，他會先教你一些我們正一道的基本功法。”
張環點了點頭，輕輕吐了口氣，面色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