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你現在有資格跟我談條件嗎？”
楚煙淡然道，手裡擺弄著一張搜魂符，她其實老早就想好了，今天他再不說，她這張搜魂符便會直接落到他身上。
之前之所以不用，是不想這麼便宜了他，搜魂的痛苦完全不能抵過他犯下的罪孽。
“那你能答應我，我說完以後，能讓舒兒來見我一面嗎？”
姜景塵終於低下了他高高在上的頭顱，為的竟是想見一面自己親手殺死的女兒。
可悲又可笑。
楚煙沒有表態，只是眸光淡淡地繼續看著他。
“白虎殿掌門的靈能極為特殊，可以預知未來。”
楚煙緊抿著唇，白虎殿掌門？那個她印象裡吊兒郎當，脾氣暴躁的李承安？
也許是她先入為主的原因，她甚至覺得是姜景塵在糊弄她。
“那你有想過他是騙你的嗎？利用你斬斷自己的左膀右臂。”
楚煙問出了自己的疑惑，她不相信以姜景塵這種利己主義者會允許別人利用他。
“或許有過吧，不過，我不會允許有任何危及到我地位的存在，就算只有一絲威脅，都要斬草除根。”
“若真要斬草除根的話，當年你就會除掉姜望舒和漠南風，更不會放鬱傾煙一命。”楚煙直接說道。
姜景塵直愣愣地看著面前這個似乎將自己完全置身事外的少女，低聲囈語：“對啊，我為什麼會放她一命呢……？”
“還有，你都不事先調查調查的嗎？我父親叫楚江越。”
姜景塵抱著頭，不停地說著：“都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看著陷入自我世界的姜景塵，楚煙起身打算離開。
“等等！舒兒她……我可以見一見她嗎？”
聽著身後近乎低到塵埃的祈求，楚煙停下了腳步，頭也沒回地說道：“她已經死了，你親手殺的她你自己不記得了嗎？”
“不可能…！你會復活術，你一定會救她的！”
“很可惜，當時我暈過去了，而且，就算當時我清醒，你怎麼就能確定我會救一個殺母仇人的女人呢？”
說完她再也沒管身後的動靜，直接出了地牢。
姜景塵跌坐在地上，他的舒兒真的被他親手殺死了？他一邊想著一邊扯著胸口裡藏著的物件。
那是一塊碎裂的命牌，拼湊在一起依稀能看見望舒兩個字。
喉間湧出一股血腥之氣，他再也忍不住吐出了幾大口鮮血。
原本還毫無動靜的盒子突然運轉了起來，不一會就將姜景塵掉下來的血條補了上去。
這是楚煙特地給他調的模式，有些罪人，輕易死掉是對他的解脫，就讓他在這種無窮盡的自責和愧疚中渡過一生才能對那些無辜死去的生靈略有撫慰。
在地牢的門口，楚煙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男人略顯侷促地走上前，那張歷經了風霜磨鍊的臉上盡是愧疚和自責。
論誰也想不到蘭岐大陸上首屈一指的神階尊者，眾人眼裡殺伐果斷的鎮國大將軍會對著一個女子露出這副模樣吧。
“漠南將軍是來找我的嗎？”
漠南風點了點頭：“你跟小景要不要住回將軍府？或者你們想什麼時候回去住都可以，房間我已經都安排好了，或者我把將軍府搬過來？還有……”
楚煙伸手阻止了他越來越離譜的安排，開口說道：“大可不必，你需要補償的人不是我和小景，我們倆的父親姓楚。”
畢竟在她的記憶裡，原身的父母親真的不像是搭夥過日子的，雖然不知道其中發生了什麼，但他倆按時間算怎麼也不會是漠南風的子女。
漠南風晃了下神：“你們是傾煙的兒女，將軍府也可以是你們的家。”
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麼應付的楚煙只好繞過漠南風往書院的方向走去。
這段時間她利用空出來的時間把書院一些教室修建了出來。
有系統這個bug在，修建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現如今書院已經大體修好，而且根據李修遠所說，有很多人的氣功心法不得要領，還有些急於進步的人已經開始有了走偏的徵兆。
一個正規的書院已經到了必不可少的階段了，今天就是百川書院第一次招生宣傳的日子。
剛到書院門口，楚煙就被街道上人頭攢動的陣勢驚住了。
“聽說書院不止招收靈能者，普通老百姓也可以入學！”
“是哩是哩，聽大夥說，書院裡頭還有專門交授學問的夫子，按掌門的意思是，不管如何，都要送自家娃兒都學點學問。”
“劉嬸子，你家二娃要送進去嗎？”
“當然要，砸鍋賣鐵都要送他進去嘞。”
“那你家大娃呢？”
之前還興高采烈的婦人換了副神色：“俺大閨女都十五了，也學不了什麼東西了，就留在家給她弟弟多掙點錢吧。”
“………”
不遠處的楚煙將這一幕盡數收入眼底，她皺了皺眉，果然，在哪個地方，都少不了這種有失偏頗的家庭觀念。
這樣就有違她的初衷了。
眼睛一轉，計上心來。
楚煙從人群裡走到了書院的臺階上，站到了眾人的面前。
眾人在看到楚煙後，紛紛喊道：“掌門來了！”
漠南風站在人群裡，看著臺階之上受眾人敬仰的小姑娘，心中既開心又苦澀。
在人群安靜下來後，楚煙這才開始一條一條說出自己早就寫好的對策。
“書院開學後，不僅所有家裡的孩童要送來開蒙，就連各位自己都需要進入書院學習，不要求能學多少，至少能看懂任務大廳裡釋出的命令。”
“…………”
一直等楚煙全部說完，也已經過了半個小時了。
底下的百姓們紛紛議論著，有的人已經唉聲嘆氣了起來。
楚煙知道，完全不同的教育理念想讓所有人不是能一蹴而就的，得慢慢來。
書院的入學費楚煙設定得很低，因為本來也比較簡陋，教習心法的是王盛和陳毅，兩人每天一人一節課，教習靈能的則是李朗和舒影，教習普通學問的則是在任務大廳直接招聘的私塾夫子。
簡陋的教學班子眼下只能靠時間慢慢改進。
人潮散去，楚煙站在書院門口，抬頭看著那層籠罩著整個書院的結界陣法。
恐怕她是沒法看到那一天了。
＊＊＊
他已經不記得被困在這裡有多久了，只有每天被抽取靈力和被汙濁之力澆灌靈脈的痛苦在提醒著自己的存在，身處混沌卻無法掙脫，日復一日，他似乎被磨平了所有的鋒利，自暴自棄任自漂流。
直至今日，從她闖進來的那一剎，暗忱的天空似乎被割開了個小口子，那股令他狂熱的氣息不停的環繞著他卻無法觸及，他又一次動了想掙脫的念頭。
終於，似乎不再是他一個人在鬥爭，那股令他迷醉的氣息不停地衝擊著周身的墨色，驅逐著他們試圖觸碰自己。
他只好伸出手，拉近與它的距離，還不夠，還不夠！
他第一次睜開了眼睛，正好對上了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可那雙眼睛裡卻只有陌生，彷彿，不曾見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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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那一次，是她認錯了人。
陸無朝？
在她問他的名字時，這三個一直困擾著他的字脫口而出，等他意識到的時候，她已經低著頭再次複述了一遍，儘管心中莫名的不爽，但出乎意料的是，她似乎對這個名字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的興趣。
他也是在那一天知道了她的名字。
楚煙。
他低聲的複述了幾遍，一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笑意浮在嘴角。
看著她泛著紅暈的耳廓，他第一次對自己這副皮囊滿意了起來。
很明顯是她遇到了困難，看著她那副強忍著懼意的模樣，他好想直接告訴她，無論如何，他永遠都不會傷害她。
但，太直接了，會嚇到她吧？
死皮賴臉的跟在她的身邊，到了一個有些眼熟的地方。
像她這種宛若光芒一樣的存在，果然不缺人追隨，雖然知道這種手段可能會引起她的不滿，但他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
跟在她身後的那段時日，是他自有記憶以來最開心的日子。
可是，他很清楚自己身體的情況，至少，在找到解決辦法之前，不能因為他傷害到她。
他第一次怯懦地躲開了。
可是即便如此，他還是發了瘋地想靠近她，縱使手段有些卑劣，但他若是什麼都不做，才會徹底不受控制。
他是陸無朝，在她的面前，他就是陸無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