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昏暗，已然是華燈初上的時分。
卞東城乃是邊陲小城，注重軍事建設，城不大，駐軍卻不少，但因為地理位置的因素，常年形勢緊張，並沒有十分繁華的商業。
到了這個時辰，可能對於長安、天都或者明珠城來說，才是美妙夜生活的開始，而對於這裡來說，就代表著宵禁快要開始了。
街上大部分店鋪都相繼關閉了門戶，城中居民也都各自回家，有些人甚至早早就熄燈安歇了。
李玄輕撫著江嵐的臉頰，柔聲道：“這還是你曾經教我的，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他看著天色，緩緩道：“我明白你的心境，知道你下不了手，但我得下手，不然留著這等首鼠兩端之人，終究要壞事的。”
這些道理，作為曾經領兵的校官，江嵐自然知道，所以並沒有責怪他，而是心頭流過一片溫暖，知道他這是在替自己出手，不想讓自己難做。
“父親居然被朝廷斥責，還被秦橫所傷，這事恐怕是在替我承擔。”
她靜下心來，想了想此事的前因後果，推測道。
李玄卻無所謂道：“秦橫被諸葛天機趕走了，算時間是先來傷了岳父大人，才回的九台山，所以他未必便會返回來，這麼說，此刻城中頂多也就只有滬亭侯的人馬，所以我們不必過於憂心。”
“那畢竟是滬亭侯，帶著任免書來的。”
可江嵐卻知道這事的政治意義，不由有些心結。
見她還在沉吟，李玄忍不住點破當前的形勢道：“此番回到卞東城，本意只是看望一下岳父大人，向他做出承諾，讓他放心，但目下看來，能將人完好救出來已然不易，他被秦橫所傷，據稱被打成了廢人，如此大仇怎能不報？”
深吸一口氣，他拍了拍妻子的肩膀，沉聲道：“不要再對這個朝廷還有這些人抱有任何幻想了，如有必要，我不介意血洗將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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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他說得這般嚴重，江嵐不由身子微微一震，抬起雙目直視著他問道：“有必要這樣嗎？”
李玄無奈一笑：“我已然從這些事情中聞到了一絲腐朽的味道，這蜀國，只怕已經沒有我們一家人的容身之地了！”
其實這個答案，她又如何不知？以她的眼光來看此事，只能比李玄看到的更遠更深，只是因為這個國度、這座城市，是她的家鄉，是她人生前半段的回憶，所以她才不願意將一切都想得這般陰暗而已。
“這個大荒，哪裡其實都是一樣的。”
拉起她的手，李玄幽幽道：“我在大唐，見過繁華盛世，更見過繁盛背後的骯髒，上位者草菅人命、冷血無情；我在羌國，見過淳樸民風，更見過官-匪一家，魚肉鄉里；我在粵國，見過質樸原始的人-性，卻也見過流淌著膿-血的銷-金-窟，那裡為一宗之利益，枉顧一城之安危，以城為陣，**迷情，又何其無-恥，何其喪-心-病-狂？”
看著她的雙眼，他語重心長道：“這個大荒……已經爛掉了，世界雖大，卻早已經滿目瘡痍，難尋安居之處，何必留戀，只要能救出岳父大人，我不會留手。”
他冷冷一笑，遠遠看向將軍府方向：“想來以如今的卞東城，也沒有人能夠阻得了我出手！”
感受到他話中冷冷的殺意，江嵐不由身子輕輕一顫，卻知道他是對這一切都看透了，也心涼了，想到他曾經對自己耳語過的那些過往，想到他曾經的經歷，她知道，也許他是對的。
半個時辰之後，一處能夠俯視將軍府的樓宇之上，兩人輕輕落在屋頂之上，看著下方偌大的宅院，如臨大敵般，十步一崗、五步一哨的模樣，江嵐微微有些緊張道：“真要硬闖？”
夜風輕輕吹起李玄的衣袂，青衫落拓，身形削瘦，此刻，他卻看起來異常的高大可靠。
“這種防衛強度，悄悄潛入看來也不大可能。”他看著下方一隊隊巡查的衛兵冷聲道：“你在此處等我……”
剛要動身，他的袖子卻被江嵐一把拉住。
四目相對，她的眼神異常清澈堅定：“這次不可以！我必須要去！”
知道她是心繫老父的安危，無法放心，但李玄實在不願意她涉險，卻見她默默取出一柄金色的小劍，正是她那柄飛劍。
終究仍是拗不過，李玄點點頭，低聲道：“你只需保證自己安全就好，其他的事交給我來！”
說罷袍袖一拂，腳下立刻便有一道漆黑的門戶開啟，兩人縱身一躍，跳入其中，卻瞬間落在了將軍府後院的牆頭之上。
如今李玄對於虛空界門的運用愈加圓熟，而且他靈息如海，不用考慮靈息消耗的問題，這原本屬於虛界境修者的尋常手段，而今已然被他用出了花來。
李玄輕身落下牆頭，一股靈息向上托起，正托住跟著落下來的江嵐，兩人落地無聲，快步向前走去。
此刻已然進入將軍府院內，他也不打算一直低調行事，當即身後問天輪亮起，只要周圍出現任何巡查的衛兵，便瞬間射出一道藍色的光流，那些士兵便即毫無聲息地倒下。
這等手段，不知道比之當初初出茅廬時，要高明了多少倍，江嵐跟在他的身邊，這才切身體會到短短一兩年時間，他已然成長到了何種程度。
沿路無聲擊倒了十數名巡查的軍士，李玄看到一個似是長官樣的人物，身形只一閃，就橫跨近十丈的距離，瞬間落在此人身側。
他閃電般探出手掌，直接卡在那人喉嚨上，身形一顫，瞬間便回到了江嵐身旁。
“找個空屋，審一審這人！”
他低聲對江嵐說道。
素手一指，江嵐指著不遠處的一座假山道：“那下面是個隱蔽的倉庫，我小時候調皮，無意間發現的。”
“好！”
李玄絲毫不廢話，將另一只手掌搭在她的肩頭，兩人的身形都是一陣模糊，細微的空間波動盪漾而起，三個人緩緩消失而去，聲息皆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