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霧了。
這是方長進入山丘界後第一次見到所謂的霧災。
霧不知從哪兒誕生，幾乎是在片刻間就遮掩了天地萬物。
天地白茫茫的一片，霧浪翻滾著，像雲海一樣，視線超過數米便會受阻，所有人都彷佛陷入了一個孤島。
隱隱間，在霧的深處有低沉的獸吼聲傳來。
空間通道所在之地。
一道灰濛濛的光罩升起，將白霧擋去，讓一小片地盤恢復了清明。
閔峻站在方長身邊，介紹道：
“這是本地修士為了不讓霧災侵擾營地的驅霧陣法，能夠將霧災擋在外面。
一開始我們來的時候，不知道還有霧災這種奇景，被一些匪修抓住機會反打，誤傷了不少自己人。
後來我們攻下匪修的地盤，得到了驅霧陣法，便好了很多，起碼在營地中不會被霧災遮擋視線。
說起來，那些匪修能夠如此靈活，這霧災功不可沒。
一些積年老修，便是沒有神識，閉著眼睛也熟悉大部分地形。”
方長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天地蒼茫，有些不信邪地離開了陣法。
普通的雲霧，帶著微微的溼潤觸感。
方長能感覺到細微的水分子掠過指尖臉頰那涼涼的感覺。
雲霧沒有任何異樣，不具有腐蝕性，沒有毒性，就是普普通通的霧。
但當方長探出神識之後，這霧就變得不一樣了。
那是一滴滴細微至極限的水分子突然就變了，變得好似硫酸一般，刺痛著他的神識。
神識就好像他元神的觸手，可以幫助他感知天地萬物。
但當神識伸出之後，這霧就開始切斷他的觸手，讓他變成瞎子，聾子。
要知道他的實力在山丘界被限制在元嬰境界，但元神的質量卻是實打實的化神境界。
神識強度遠遠勝過元嬰修士。
可即便是他的神識，居然也不能突破白霧的限制。
這就說明這霧災的本質是超過化神境界的。
“天魔之眼——魔童！”
方長略作思考，眉心綻放一道亮光。
天魔之眼的技能之一，可以讓他從虛空層面觀測，將他神識的優勢發揮到極限。
視線變幻後，這一次，這些霧又變得不一樣了。
那些細微的水分子變成了一個個字元，而且他還認識，就是一個個簡單的霧字。
“這是法則的力量。”
方長頓時明白了。
這霧災毫無疑問是山丘界之主設定出來的規則。
就好像百花界中的靈氣對於女性親和，排斥男性一樣，是創造山丘界的那位主人在一開始就對天地制定的規則。
只不過山丘界之主恐怕早已隕落，山丘界也隨之失格掉落等級，但霧災居然還能每日不斷，迴圈不息。
方長目露思索之意。
或許傳說也有一定的道理，山丘之王的寶藏就是要看透霧災。
就在此時。
一聲獸吼由遠及近，迅速傳來。
那是一隻渾身雪白，又有些萌態的豹子，渾身由霧氣構成，沒有毛髮，所以看起來有些虛胖。
但隨著它踩在霧上，空氣盪出一陣陣劇烈的波紋，可想其力量。
它的目標也很明確，就是方長背後的營地。
至於方長本人，則是被豹子選擇性忽略了。
“哐！”
豹子撞在營地的灰白護罩上面，發出劇烈的響聲。
下一刻，面色冷峻的閔峻就迎了出來。
他手掐法決，一團紫色的焰火就浮現在掌心上，隨著一聲低喝，紫火朵朵綻放，瞬間遍及虛空，將豹子圍住。
而後紫火落在豹子身上，就有滋滋好似水開的聲音發出，一陣陣白氣升騰而起。
霧氣構造而成的豹子就如此化作一灘水。
閔峻見怪不怪，朝方長微微躬身。
“讓大人受驚了。”
方長回想起剛才力量驚人，卻又構造簡單的雪白豹子，問道：
“這就是你之前說的霧獸？”
閔峻頜首道：“正是，霧獸生於霧災深處，誰也不知道有多少數量，按照屬下在本地修士口中得到的情況。
記載中霧災降臨的時候，霧獸就會隨之出現。
它們傳說中是霧災的使者，將霧災灑滿天地，所以任何敢排斥霧災的地方都會受到它們的圍攻。
所以驅霧法陣雖是能夠驅散白霧，但也會招至霧獸的攻擊。
另外如果在野外活動，暴露法力波動，也有一定機率引來霧獸，所以每到這時候，大家就會默契地不動手。
不過請大人放心，霧獸少有實力超過元嬰的，一些零散攻擊不會打擾到大人。
等到白霧散去，霧獸也會消失。”
方長卻是暗暗搖頭，心想這算是強制休戰嘛。
只要起霧了，所有人都不得不停手，不然的話就得遭受圍攻。
而且看剛才閔峻幹掉霧獸只得到一灘水的樣子，大概也沒有人願意招惹這樣的狗皮膏藥。
打不過就得被咬死，打得過只能得到一灘水，付出和收穫根本不對等，誰願意費這勁。
“不過……”
方長終於拉回思緒，念頭一動。
“鑑定術！”
方長的目光順著整片霧海看去，鑑定術的波動覆蓋整個天地。
“臥槽！”
自從修為越來越高之後，方長很久沒有因為動用鑑定術而感覺到不適了。
當然，這也與他用的少有關。
但這一次，他卻是感覺到久違的被抽空了的感覺。
資訊在他面前閃動，最後隨著一陣劇烈的抖動，鑑定資訊開始顯露。
————
【和平迷霧】
【介紹：霧之法則顯化所成，由山丘界底層規則所成，天地不毀，迷霧不散。
凡處於迷霧之中，當止戈休戰，否則受法則反噬。
在迷霧的深處藏著一股神秘力量，那也是迷霧的力量來源。】
【ps：傳說霧災中藏著山丘之王的寶藏，嗯，傳說是真的。】
————
這一次的鑑定術出乎意料地給力，沒有用問號來敷衍他。
方長覺得大概是自己的修為漸長，能扛得住鑑定術帶來的反噬了，所以鑑定術貼心地沒有用問號。
況且他如今也是高福緣的男人了。
一些機緣，他受之無愧。
“果然空穴不來風，傳說能傳下來，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霧災深處的力量來源，答桉已經很明顯了。
山丘界如今這個破落戶，天地上限一降再降，除了界石所煉製的靈寶之外，還有什麼東西能夠支撐住霧災這種大功率消耗。
所以現在的首要目標就是找到霧災的源頭，找到源頭也就找到了界石……”
方長瞬間找到了來此界的頭緒。
楊琦在山丘界折騰了這麼久，連界石是什麼模樣都不知道，可自己來山丘界才第二天，界石的線索已經浮出水面。
方長隨手給自己來個鑑定術，看著依舊堅挺，高達九的福緣數值，還有天意垂青的buff加成。
“連福緣都沒掉，這下穩了，此寶與我有緣。”
顯然以他如今的實力，使用鑑定術開掛得到界石線索，已經不足以對他的福緣造成衝擊。
如果換成他煉氣築基境界的時候。
即便得到了界石的線索，大概這會已經有成群結隊的霧獸來襲，又或者身邊同伴心懷不軌，想要獨吞寶藏線索之類的事情發生。
但現在，風平浪靜。
果然，弱是一切悲劇的原罪。
方長轉頭看向閔峻：“之前我聽你說楊府主打上過山丘軍的總部，但是沒搶著地圖？”
閔峻不明所以，但還是點頭：“是這樣的。”
“他們總部在哪兒？咱們速戰速決。”
方長頗有些摩拳擦掌的架勢，彷佛已經看到自己將山丘界獻祭之後，再從天道那兒拿到寶貝的場景。
上一次如果沒有法則水晶和自家妹子當人肉核彈，楊琦哪裡會那麼輕易認輸。
也是經過上一次戰鬥後，他手中原本還剩下六顆法則水晶。
結果石頭人用去一顆恢復實力，自己用了小半顆突破，帖竹炸掉一顆，還有一顆作為靈源，收買鐘山，攻略觀星界計劃中起碼要用一顆。
如今真正屬於他自己的法則水晶，只剩下一顆半而已。
若不是如此，他也不會馬不停蹄地跑來佔據萬神府。
手上沒點核威懾，實在沒安全感。
方長很有自知之明，論硬實力，自己肯定打不過楊琦，就算三個人加在一起都不是對手。
所以他不會因為一次勝利就自大驕傲。
而像楊琦這樣的山河令主，在山河界的排名中還有十個，方長並不認為其他令主會差到哪兒去。
除此之外，天地之廣，怪物妖孽何其多。
遠的不說，就說自家大哥李虎，要不是他走的早，方長覺得留下來就算打不過楊琦，但和他掰掰手腕也是可以做到的。
而像李虎這樣的天才，世間又有多少。
就說那北斗道宗的道子戰場，如李虎這樣的道子候選人起碼還有八個。
這些還是同輩的，再遠一點，就是如同女皇大人這樣復甦的老怪物。
方長不禁暗自嘆息。
“任重道遠啊。”
……
山丘軍。
這是自號山丘界正統的一夥勢力，平日裡偶爾缺錢了，就會大軍開拔，攻打某位大山賊，美其名曰維持山丘界秩序。
數萬年下來，若是哪家修士沒有被山丘軍圍剿通緝過，都不好意思稱呼自己為大山賊。
山丘軍的總部名為山巔。
那是一座被削去了半截的巨大山峰。
高約千丈，橫截面起碼有數百平方公里。
如此就構建出成了一個巨大的平臺，上面亭臺樓閣，宮殿林立，以金石鋪地，明珠點綴，將奢華二字詮釋得淋漓盡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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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如果細看的話，就能發現這些建築物中一大半都是新的。
一年多前，一個統御萬獸的男人打上了山巔，那無盡的獸潮攻破了山巔的大陣，肆虐著山丘軍的一切。
不過山丘軍屹立一界巔峰數萬年，狀態自然有起有伏，最差的時候也不是沒有被大山賊聯手攻破山巔。
所以對於逃跑他們不僅沒有絲毫羞恥之心，跑路動作還尤其熟練。
當霧災來臨，所有人藏身霧中，便是那個能夠一己之力攻破山巔的男人也無計可施，最後只得悻悻離去。
當然，後來山丘軍也調查出了男人的來歷。
那是一個來自主世界的大人物。
對於山丘界曾經依附於某個主世界的事情，自稱山丘界正統，得到過山丘之王傳承的山丘軍自然不會太過陌生。
實際上，這些年愈發頻繁的空間旋渦吞人事件早已將塵封的歷史翻出。
只是出於某種原因，山丘軍並沒有公佈出去。
後來他們聯絡大山賊反擊，果然成效顯著，那個大人物離去，只留下部分人手。
對此，山丘軍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只要不插手他們山丘界的內部事務，派幾個人駐守，無傷大雅，就當一夥新崛起的山賊了。
萬一真的惹惱了人家，人家再打上門來一次。
山丘軍的面子還要不要的啊。
所以現在這樣維持現狀就挺好。
身為山丘軍最年輕的大將，元荼對於現在這種生活就很滿意。
有事就安排小弟上，無事聽個曲，偶爾隱藏身份，疏導疏導從大山賊手中解救的無辜美貌女修，日子那叫一個逍遙。
這樣的日子，元荼覺得自己再過一千年，嗯，大概會感覺到一絲絲厭倦吧。
不過那已經是很遙遠的事情了，而且他也活不了一千年了。
這日。
山巔下的一座小鎮。
元荼認真地提了提褲腰帶，從一間宅院後門走入，準備再次疏導一位剛剛從大山賊手中搭救出來的女修，告訴她要幸福，不要因為全家被滅門了就感覺人生灰暗。
不是還有他嘛。
他這人博愛，對於這些有著悲慘過往的女子，報以十二萬分的同情。
如果在疏導過程中，發生一些喜聞樂見，衝破世俗的關係，他個人也是不介意的。
結果他剛剛走進門，就看到了一個相貌清秀，面帶微笑的年輕人。
“你？！”
元荼面色一怒，憤憤不平道：
“好你個小娘皮，難怪這麼多次都不準我上手，原來是喜歡這樣的小白臉，我看錯人了。”
年輕人，也就是方長笑呵呵地問道：
“元荼大將，聽說你是山丘軍最年輕的大將，曾經號稱山丘軍第一天才？”
元荼冷哼一聲道：“你竟然認識我，不錯，正是本大將。”
“不過可惜了，當日強敵來襲山巔，你的元神被傷，從此修為不得寸進，如今只能沉溺美色，麻醉自己，你不後悔嗎？”
方長問道。
元荼眉頭一皺：“你什麼意思？”
他多年征討大山賊的煞氣勐然爆發。
“我有辦法恢復你的傷勢。”
方長掏出一顆雪白丹藥，從容不迫道：
“我有神丹一顆，吃了它，就可以恢復你的傷勢。”
“何其可笑，我的傷勢連元帥都說……”
元荼譏諷一笑，可不知怎的，他突然覺得面前年輕人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澹澹的誘惑力。
他不自覺沉淪其中，眼神盯著他手中的丹藥，焦點漸漸聚集在上面。
他忍不住伸出了手，接過丹藥吞下。
直到清涼入喉，元荼才勐然驚醒。
“你對我做了什麼？！”
方長道：“只是讓你遵從內心的慾望罷了。”
以他如今的魔道造詣，誘惑一個內心失意的元嬰吞下魔種，易如反掌。
他可不會像楊琦一樣莽撞打上山丘軍。
有著天魔之眼相助，加上他的心魔大法，心傀神通，無需多久，山丘軍內部就能全部變成他的人。
到時候還不是想查什麼就查什麼。
論搞策反，他還沒怕過誰。
“重新認識一下，我叫方長，你也可以叫我城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