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巔。
一道流光落下，元荼顯露身形，一臉的憂心忡忡。
那名為方長的人喂他吃了一枚丹藥後，就彷佛對他不感興趣了，既沒有威脅他做什麼，也沒有讓他出賣山丘軍的秘密。
但越是如此，他心中越是迷茫和惶恐。
這陌生修士，能夠在瞬間影響他的心智，實力不可小覷，便是他全盛之時，恐怕也不是對手。
但他又沒威脅自己做什麼。
如果自己現在去向山丘軍元老會舉報自己，會不會顯得很傻，而且還會讓元老會對自己徹底不信任，直接踢出山丘軍的核心圈。
元荼陷入猶豫中。
不知不覺間，他走到山丘軍的陣法總殿入口。
這曾是他事業起步的地方，結果也成了他的巔峰。
“元荼大將，這裡是防衛重地，您不能進去。”
總殿駐守的修士攔住元荼。
山丘軍陣法總殿是山巔的控制中心，常年有一位大將當值，負責山巔的防衛工作，十年一換。
不過偶爾遇到嚴重過錯的話，也會提前下崗。
最近在總殿當值的大將連鵬就是打敗了眾多競爭對手，提前上位。
因為上一任大將當值不力，沒有發現那個外來強人的蹤跡並作出警告，以致於山丘軍應對不當，全軍敗逃。
雖然發現與否都是打不過，但既然敗了，總要有幾個背鍋的不是。
嗯，元荼就是那個倒黴大將。
實際上他若不是被打傷根基，已經受了嚴重懲罰，如今還能不能自由都是個未知數。
元荼見守門的居然都敢攔他，內心莫名浮現出一股戾氣。
他身體中的魔種就像一個負面情緒催化器，能夠讓他改變而不自知。
明明之前他心中還在猶豫，可這會兒只是因為守衛簡單的一句話，卻有種毀滅一切的衝動。
“本大將現在連進去都不行了嗎？”
元荼按捺住怒火道。
“即便我已經不是當值大將，但我還是山丘軍的大將，就是想要進去看看也不行？”
守門修士為難地看著元荼道：
“元荼大將，這是連鵬大將的命令，我們這些小的也難做，請您體諒一下我們吧。”
“連鵬大將！好，我知道了。”
元荼轉身離開，魔種當即在心中生根。
連鵬是與他同一輩分的人，比他晚了二十年突破元嬰境界，後來每一步都被自己壓制，所以最年輕大將的名頭就落在了自己身上。
因此連鵬對他背地裡一直不服氣。
但世人從來只記得第一，第二的光芒永遠暗澹。
偏偏當時他自視甚高，覺得自己遲早進入元老會，幾次在公共場所折辱此人。
以致於現在連鵬居然連大門都不讓他進了。
元荼毫不懷疑如果自己此刻敢硬闖的話，連鵬就會藉口他危害山巔安全，調動山巔大陣鎮壓他。
或許不敢當場打殺了他，但被一個當初不如自己的人當眾鎮壓，對他來說，可能比打殺了還要難受。
“那就毀滅吧！”
元荼內心在狂吼。
……
是夜。
元山下小鎮，那座熟悉的宅院。
“見過城主大人。”
元荼在方長面前低下頭。
方長以為自己要等上兩天，沒想到魔種居然這麼快就在元荼體內扎了根。
他選擇元荼自然不是無的放失。
曾經高高在上的天才，一朝跌落，居然和底層修士混跡在一起，沉迷酒色，看似放下一切，逍遙隨性。
其實早已破了道心。
這樣的人是魔種最好的養料。
或許元荼有朝一日能夠幡然醒悟，重塑道心，在心境修為上再進一步。
但遇到了他，那就永遠沒有機會了。
“你感覺到了嗎？”
方長臉上掛著溫和的笑。
俗話說，黑化強三倍，魔種中帶著天魔之眼的力量，吸收元荼的負面情緒壯大，就會產生心魔的力量。
這樣的力量與元荼同出一源，對於元荼的元神之傷大有療效。
雖然他的元神是被心魔汙染了，但也的確療傷了。
元荼重重點頭：“是的，大人。”
促使他這麼快投入方長麾下的原因，感覺到了自己的傷勢恢復也是重要一環。
“只要你遵從內心的聲音，你的傷勢很快就會痊癒的。”
方長一本正經道：“本城主從不騙人。”
至於到時候還是不是自己，那他就不能打包票了。
但元荼被魔種汙染，心性逐漸走向極端，此刻根本不會在意這些問題。
他的想法只有一個，只要能夠恢復實力，付出一切也是值得的。
“願為城主大人效死。”
“不要說什麼死不死的，本城主最討厭打打殺殺，本城主其實是過來交朋友的。”
方長擺擺手，一臉溫和道：
“如果你一定覺得過意不去的話，就多帶幾個朋友來見我。
對了，元嬰以下的人就不必了，修為太低，本城主跟他們沒有共同語言。”
元荼一聽這麼簡單，都不用自己賣命，連忙點頭答應。
“能夠與城主大人交朋友，那是他們的福氣。”
雖然他這個曾經的天才已經沒落，但只是請人過來聚聚，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大部分人還是會答應的。
方長頜首：“那我就等著了。”
山丘軍作為山丘界的第一勢力，上次被楊琦打殺一頓後，如今還剩二十餘位元嬰修士。
其中五位元老更是元嬰大圓滿的實力，不過現在只剩四個了。
當初楊琦打上門的時候，一不小心就幹掉了一個，恰好那位還是元荼的師父。
元荼如今的地位一落千丈，與他師父不在了也有莫大干係。
自己就辛苦辛苦，加個班，一天搞定兩個，也就半個月時間。
雖然效率是慢了點，但勝在穩妥。
……
於是。
元荼的洞府，一座孤高的山峰之上。
仙鶴騰空，白雲悠悠飄過，天花亂墜而下。
空氣中酒香四溢，更有衣著清涼而不豔俗的女修們在空地上翩翩起舞，彩色的飄帶飛揚，也勾動起了年輕修士騷動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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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帶著徒弟過來赴宴的元嬰修士客氣地朝主位上的元荼拱手。
“元荼大將，讓你見笑了。”
“無妨，少年慕艾，若是喜歡，讓他們隨便挑，今夜就能帶回去。”
元荼此刻哪裡還有之前半分頹廢模樣，劍眉星目，青衣瀟灑，令兩位元嬰修士恍忽間有看到了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山丘軍第一天才，山丘軍最年輕的大將。
山丘軍可不是誰都能當大將的。
至今也不過才十位大將而已。
首先就得修為要求元嬰境界，其次還得為山丘軍做出巨大貢獻，比如剿滅大山賊之類的，另外還要三位元老的推薦提名。
所以元荼雖然落魄了，但那是相對於同為大將的人而言，對於這兩位元嬰修士來說，還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因此就算被稀里湖塗地邀請過來赴宴，他們還是答應了。
酒過三巡。
兩位元嬰修士對視一眼，覺得差不多了。
“元荼大將，老夫這酒也喝過了，舞也看過了，卻還是稀里湖塗的，不知道元荼大將邀請我們這兩個老朽過來，是為何事？”
其中一個稍胖些的元嬰修士一臉迷惑道。
另一個瘦元嬰也是苦笑拱手道：“元荼大將，我們兩個老家夥早就在軍中說不上話了，如今也就是想要養老而已。
若是元荼大將是想請我們在下一次元老會上說話，怕是會讓你失望了。”
軍中早有傳言，下一次元老會不僅要選出新的元老，還有的就是罷免元荼這個大將職位。
畢竟一顆蘿蔔一個坑，十位大將皆是山丘軍的核心。
元荼如今廢了，師父也沒了，何德何能再霸佔一個大將之位。
所以兩位元嬰思來想去，覺得元荼如此客氣的原因，就是希望他們能在元老會上為他說話。
即便是元老會也不能忽略群眾的聲音。
當然，這個不能忽略的前提是群眾們有著元嬰境界的修為。
元荼卻是搖搖頭笑道：
“程道友，邱道友，你們都誤會了，這次請你們過來，非是請你們幫忙說話。
我如今元神受損，修為無法再進一步，再在大將位置上佔著，便是元老會不說，我自己也不好意思。
我是感念當初二位能夠在那惡敵來臨前施手之恩，若無二位的掩護，我怕早已隨師父而去。
所以這一次我僥倖得到一爐延壽靈丹，便想著與二位共享，全了當日恩情。”
說著，元荼拍拍手，還在起舞的女修們就屈膝一禮，款款退去。
地上裂開，一座褐色的三足圓鼎丹爐升起。
元荼再一揚手，就將爐蓋掀開，濃郁的靈氣就噴湧而出，一瞬間瀰漫在洞府空間。
兩位元嬰只是微微嗅了一口，就覺神清氣爽，年邁的身軀都恢復了一絲活力。
“這是？！”
胖瘦元嬰都是目露精光。
元荼笑道：“我還年輕，這延壽丹於我而言如同雞肋，所以不如借花獻佛，贈與二位。
不知我這份禮物，二位可還滿意？”
“這，這如何好意思？”
話是這麼說，但他們二人眼神卻是沒有離開丹爐片刻。
“不用與我客氣，如果二位真的不好意思，那麼等到元老會時，還請二位幫我說說話，辭去大將後，不要與我計較當日失守之責。”元荼說道。
“這是一定，元荼大將當日乃是為護衛山巔而戰，雖敗猶榮。
更別說連元荼大將的師父五方元老都丟掉了性命。
若是其他人還與元荼大將計較，那就是趕盡殺絕，公報私仇，我們這些老家夥雖老，卻還是能說上幾句話的。”
一聽元荼還有要求，胖瘦元嬰反倒松了一口氣，放下心來。
“那就，請。”
元荼手上一招，丹爐中便有兩顆丹藥飛出，一左一右落在胖瘦元嬰面前。
只是胖瘦元嬰沒有立即服用。
小朋友都知道不要隨便吃別人的糖，何況它們這些老家夥。
鬼知道這聞著香甜的靈丹吃起來會是什麼滋味，他們還得檢測一番才會放心。
“此丹名為青靈長生丹，乃是採用傳說中的靈脈精髓配以萬年玄參煉製而成，便是元嬰修士服用，也能延壽百年，珍貴無比。
不過出爐之後，藥力外洩，需儘快服用為佳。”
元荼介紹一番，沒有強迫二人服藥。
“讓元荼大將見笑了，老夫得了靈丹後便坐立不安，想要立即回去服用，這便先告辭了。”
胖元嬰拱手告辭。
瘦元嬰卻是若有所思道：“元荼大將，剛才老夫看那丹爐還有些許丹藥，不知？”
元荼道：“此次我一共得丹八顆，除了自留兩顆之外，其他的都準備送出去，畢竟召開元老會的時間不遠了。”
“明白，明白。”
瘦元嬰道：“老夫到時候一定會秉公向元老會報告元荼大將當日英勇，定不會讓某些人藉機針對。”
於是又是一番客氣，兩位元嬰帶著弟子們離去。
待到所有人離開之後。
方長出現在元荼面前。
“城主大人。”
元荼一臉可惜道：“如此珍貴的靈丹，竟然就這麼便宜送給了他們這群老家夥，實在浪費。
以城主大人的實力，若是您能出手，他們一樣要俯首聽命。”
方長搖頭道：“都說了，本城主是過來交朋友的。”
反正就是幾顆三階青淚果還有一株萬年玄參而已，這延壽丹本來是他命人煉製出來給李虎父母用的。
免得以後李虎萬一回來了，結果爹孃卻沒了。
所以他手上還剩下幾顆，於是就給加了點料。
這兩顆靈丹就是魚餌，不給點好處出去，怎麼勾搭山丘軍的那些元嬰修士過來。
畢竟元荼頻繁邀請不同元嬰修士赴宴，總得找個合理的藉口嘛。
而胖瘦元嬰就是最好的宣傳。
至於最後胖瘦元嬰吃沒吃靈丹都不重要，這玩意一定會到山丘軍的高層手中。
反正誰敢吃那兩顆延壽丹，那就恭喜他中獎了。
接下來的兩天，元荼大將得了延壽靈丹的訊息不脛而走。
畢竟兩位元嬰修士的弟子眾多，誰也不知道是誰多提了一嘴，特別是表明延壽丹只剩下六顆之後，
求丹之人立刻踏破元荼的洞府，用一句門庭若市來形容也不為過。
誰會嫌棄自己活得長呢。
曾經落魄的元荼大將似乎又有重新崛起的趨勢。
而且每一個進入元荼洞府的修士都表示十分滿意。
最後有心人統計了一下。
山丘軍二十六位元嬰修士，除了立場問題，還有自持身份的，拜訪元荼大將的一共有十二位。
而這十二位元嬰都表示很滿意。
那麼問題來了，元荼大將到底得了多少延壽丹？
……
一個月後。
山巔大陣洞開，方長在元荼的陪伴下，好似此地主人家一般，輕鬆踏入山丘軍的總部。
前方，十數位出身山丘軍的元嬰修士表情不一，但見到方長之後，皆是躬身行禮。
“見過城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