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結束通話, 身後的低氣壓讓人有不寒而慄。
“玩?”
這音彷彿是從牙齒間擠出來的,氣息落在藺綏的肩上,一片冰涼。
懷裡溫熱依舊, 燕秦卻覺得冷意從心口外溢,彷彿置身隆冬, 骨血凝寒。
燕秦不明白, 藺綏可以說他們沒有相愛,可以說不喜歡他, 但為什要這樣輕賤他。
何必讓他覺得他像一個笑話。
藺綏眼神裡閃過晦澀的光, 他沒有起身,甚至沒有辯解,反而越發放鬆身體, 契合在燕秦的懷裡。
“不然你以為是什, 老師嗎?”
藺綏抬眼看著燕秦,一派自然地反問。
“我這說傷你的自尊嗎,不過是貼著我的流量給我配, 為我的資源而已,我以為你清楚。”
這明明是一個格外親暱的情人之間的姿勢, 燕秦卻感覺不到任何的幸福。
懷中的人像一條色彩豔麗的毒蛇,盤踞在他懷裡,讓他清晰的認識到自己不切實際的痴妄。
他還沾沾自喜地以為徐徐圖之,但藺綏從來都沒有變過。
燕秦有難以忍受, 難以忍受的不是被藺綏當成玩, 而是情意被藺綏誤解和踐踏。
他的溫柔被誤解成討好,他的愛意被理解為利益交換。
這個人怎可以這可恨,又怎可以在明明如此可恨的情況下,讓人不可自拔。
“資源?”
燕秦低笑一, 注視著藺綏的眼睛,俯身含住他的唇,細細廝磨。
“這才是我要的資源。”
貪圖與野心,在這一刻淋漓盡現。
“你的演技不差,起碼幸玉你演得格外形象。”
燕秦努力地想去分辨過往的時間裡藺綏到底有沒有給他愛意的訊號,還是說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廂情願。
《十二夜》播出之後,被評價為藺綏又一演技之。
“謝謝你的誇獎,這不也說明相信玩的喜歡,遲早要出事。”
藺綏不以為意,舔舔被吻的殷紅的唇。
幸玉狡詐陰暗好玩弄人心,其實每次都只有十一夜,為幕後清理者的他,最喜歡的就是參與到遊戲裡,讓局勢更亂。
應亭也只不過是他的一個玩具,但他沒有想到,他居然被口口保護他瘋狂的跟蹤者先殺掉。
他相信應亭的喜歡,還有不捨地打算下手,卻先被殺,但他知道除他沒有人可以從這裡離開。
他是一個狡詐的獵食者,如果他在遊戲中喪命,也沒有人可以生還。
應亭從房間裡找到照片,也明白這是誰的佈局,他其實沒想到幸玉是清理者,只是想活下來。
可哪怕他殺掉幸玉,也依舊是幸玉的玩具。
“我以為你是個聰明人,那人說你演技多厲害,我看也不見得。”
“《潮溼》已經殺青。”
藺綏從燕秦的懷中起身,站在他的面前,帶著分厭煩。
《潮溼》是他們剛拍完不久的電影,是一個小眾文藝純愛片,這不是藺綏的口味偏好,但對方是國際大導,擅長拍攝情感細膩的文藝片,而且主動對他和燕秦發出邀約,藺綏便意。
《潮溼》的故事發生在一個大霧起的湖邊,男主安許在遭遇家庭和事業的變故之後,選擇自駕遊散心。
他的黴運沒有就此結束,車壞在一個荒無人煙的公路上,裝置也沒有網路,在試圖修補的過程裡,大霧起。
在他惆悵的思緒裡,外面響起噠噠的馬蹄,有人輕輕敲敲車窗的門。
那是個漂亮的青,他是一名自由畫家,來這裡寫生散心,租遠處牧民的一匹馬,每天悠哉地晃盪,因為起霧有迷失方向,正巧看見車燈。
在可見度好一的時候,青帶著安許去往自己的帳篷,微弱的燈光裡,馬鈴輕響。
青住在一片湖邊,當晚下雨,周圍一片潮溼。
他們之間發生有趣的事情,安許狼狽又自在,獲得心靈上真正的放鬆。
三天後,大雨停止,安許也到離開帳篷的時候。
那浮動於潮溼水汽下的曖昧與情愫,也像是水汽,在天晴裡蒸發消弭。
“你入戲太深。”
白皙的面龐上帶著膩味之後的倦怠,多情眼裡寫滿對燕秦態的無趣。
藺綏在初來時便想好要如何給予燕秦磨難,有別於商業博弈,這次的條件更加苛刻一。
燕秦在原書裡是回巔峰,拿下所有獎項的大滿貫,在這個過程裡,他的演技也越發精進,對於扮演角色有更加深刻的參悟。
藺綏不可單靠商業資源一直壓著燕秦給他製造瓶頸,因為對於事故之後的燕秦來說,這已經不夠威脅到他的心態。
商戰裡有以小博大這個,放在娛樂圈樣適用,只要燕秦的心態好演技有長進,哪怕是出演小成本的電影都夠翻盤,再說這天下何其之大,商場就算是有壟斷也做不到一言堂,只要有利益,就會有人給燕秦機會。
所以藺綏沒有優先選擇外在的刁難,連最開始的‘封殺’也只不過是促使燕秦自己創辦工室,避開一個坑。
一個天賦在演戲上格外喜歡鑽研演技的人,有什可以打擊到他呢?
大概是他喜歡的人對他的情意不屑一顧,甚至拋下‘入戲太深’的評價。
簡單的個字,愛意抹殺。
藺綏相信此後燕秦不管看什劇本,演什戲,都想到今時今日他的評價。
這會成為燕秦心裡難以過去的陰影,但當他跨過去的時候,藺綏的目的就達到。
促使主角蛻變,這就是反派的意義。
燕秦怔怔地看著藺綏,那雙眼裡的情緒壓抑消沉,漆黑的眼眸看著像要落下淚來。
但那眼淚沒有落下,像是積聚在天邊的烏雲,讓人覺得沉甸甸的。
藺綏心口微疼,他避開燕秦的視線,像是不願再多看燕秦一眼,離開這裡。
只有經歷苦難的過程才叫磨礪,溫暖只會讓人陷落。
藺綏戴上口罩和帽子,打通傅奈的電話。
傅奈在車裡手頭的資料發給藺綏,道:“下個劇本我已經挑選合適的個,你可以看看喜歡哪一個,都有符合燕秦的角色。”
“不用管他。”
藺綏沒看手機,看向窗外的風景。
傅奈愣一下才反應過來藺綏的意思,還有詫異。
“好的。”
這意思是要解綁嗎,鬧矛盾還是發生別的什?
傅奈心裡有很多疑惑,但看著藺綏的臉色,沒有詢問。
老闆說什就是什吧,從藺綏個人的前程來講,傅奈覺得解綁也很不錯,因為一起出演部電影,而且有是感情戲相,以至於現在大家提起藺綏都想起燕秦。
傅奈覺得燕秦解綁也好,按照燕秦的知名度和演技,他做一番綽綽有餘,而不是次次給藺綏配,燕秦為藺綏推不少本子,其中有一個還入圍大獎。
不過他們倆之間的事兒……傅奈心裡搖頭,如果藺綏只是她的藝人,她一定會插手,但藺綏還是他的老闆,他就不過問。
藺綏根本就沒想藏,傅奈不止一次看見藺綏穿著燕秦的衣服。
哎,不想,都結束。
“去幫我買杯百香果奶茶。”
看著窗外的青冷不丁地開口,傅奈望著街邊的奶茶店,讓司機停車。
這個奶茶店沒什人,傅奈給自己也買杯,另一杯百香果奶蓋遞到藺綏的手邊。
藺綏喝一口,奶味無法掩蓋的百香果的酸味在口腔裡蔓延,他面無表情地咽下去,強忍著又喝第二口。
傅奈有擔憂地問:“不好喝嗎?”
“我有反胃,沒事。”
藺綏搖頭,他幹的事的確讓人反胃。
藺綏沒有再喝,望著窗外的風景,倦怠地閉上眼睛。
空曠的房間裡,燕秦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離開。
他太難受,彷彿走一步心口都扯得疼。
……入戲太深?
這就是他得到的所有評價嗎?
他太過空茫,愛恨痴嗔交織,讓他處於一種麻木的狀態。
燕秦回到家裡,上門。
他習慣性地走進觀影室,玻璃展櫃裡擺著膠片,中間的小盒刺眼突兀。
燕秦把它拿出來,看著盒子裡的白色紐扣許久,它摔在地上。
他的臉色陰晴不定,盒子被摔開,裡面的白色釦子不知彈去哪個角落,不知所蹤。
燕秦坐在沙發上,開啟手機,登上微博小號。
經紀人為他創一個大號,但他從沒有登陸過,都交給經紀人打理。
他看著‘燕歸於藺’的字樣,擊退出超話。
他退藺綏的個人超話,退掉所有的群,開始一條條刪微博。
這兩多他釋出的於藺綏的微博有兩千多條,他一條條地擊刪除,彷彿這樣就把藺綏從他心裡刪除一樣。
這樣的人有什好喜歡的。
可他偏偏好喜歡。
從白天到夜晚,燕秦的視線甚至有模糊。
有人給他發訊息,燕秦有遲緩地進去。
是歲歲呀:姐妹你怎忽然脫粉,怎都退呀,房子塌嗎,我搜搜沒有塌啊!
是歲歲呀:你不喜歡藺綏嗎?
很久之前,燕秦第一次想退群的時候,歲歲就是這問的。
燕秦心裡苦澀,是藺綏不喜歡他。
為什藺綏不喜歡他,哪怕只有一,一喜歡就好。
那邊的歲歲見燕秦沒有回覆,繼續給他發消息。
是歲歲呀:是不是現實有什事情所以決定不追星?
是歲歲呀:其實追星也好磕糖也好,就是圖自己樂呵,你不用太被資料捆綁,如果累的話我們隨便看看就好,當初可是你先說的,你那肯定燕歸於藺是真的,還沒看到官宣的結局呢,怎放棄呢?
燕秦直勾勾地盯著螢幕,手指握緊。
還沒看到結局,怎放棄。
既然追逐沒有用,那就嘗試擁有。
燕秦停下刪微博的舉動,開啟家裡所有的燈,開始搜尋著那顆不知所蹤的紐扣。
他找遍觀影房和外面那片區域,甚至翻找其他地方,一無所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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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盒子孤零零地保持開合的狀態躺在地上,像是哀嚎又像是嘲笑。
燕秦挪開各種傢俱翻箱倒櫃,原本整潔的房屋一片亂糟糟。
他最後在矮櫃的縫隙裡找到那顆躺著的紐扣,它染灰塵,有髒兮兮。
燕秦松一口氣,它貼在心口,垂著腦袋靜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