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UU看書 > 青春 > 初戀終有晴最新章節列表 > 148
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體: 選擇字體大小:

148

30

高二的開學第一天,時一剛從樓裡拐出來,就看見不遠處小區門口林越推著一輛嶄新的山地腳踏車等在那。

林越撐著車把手,單腿踩著地,時一慢慢走近。

林越看見來人,先是主動的打聲招呼:“早啊。”

“早。”時一也回以同樣的笑意。

還不等時一問,他就以迫不及待的向她展示:“我讓我爸給我新買的腳踏車。”

“挺好看的。”時一仔細打量了下整體車身構造,挺好的,“就是這後座……是後來加上的吧。”顯然,與整體男式腳踏車酷炫的畫風有些不搭。

“恩,我想著可能需要,就讓老闆幫我多加了個後座。”

時一點點頭。

然後相顧無言。

“你要不要……坐上來試試?”林越問得小心翼翼。

時一倒一反常態答應得很爽快:“好啊。”

令林越微微吃驚:“我還以為你會拒絕呢。”

“那……要不你先騎去學校,我慢慢走著去也行。”時一順勢繞起了小心思,半玩笑半認真。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別別別,我載你。”林越突的慌亂。

林越將車身偏過去些,好讓時一更容易側身坐上後座,時一微微挪動了下,調整了個舒適的點,林越敏銳地看出剛坐定的她無處安放的手:“你抓著我衣服吧,我會慢點騎。”

時一泛著微小的緊張,兩手輕輕的拽著林越校服的兩角。

“你真不怕自己掉下去啊。”林越低頭看了眼被攥著毫無感覺的小衣角,時一仿若只是象徵性的抓著兩端小得可憐的布料。

“喏。”林越只得哭笑不得的主動拉著時一的手,讓她好好抓緊些。

這些觸碰從未有過的親暱,卻像日日習得的自然。

時一覺得是自己彆扭了,這樣不好。

“你別嫌我重就好。”她聽話的任他擺弄著自己手心裡緊抓的他衣角的布料面積。

等弄好這些,林越才放心的擺正車身,目視前方自信地朝學校的既定路線騎去。

“你等我很久了嗎?”時一側身並著的雙腿隨著車身微晃,她在後座上看著熟悉的街景試探性問著把控車頭的少年。

“你怎麼就知道我在等你啊?”林越怕時一聽不清,回答時微側著頭,少年昂揚的強調從前頭傳來。

時一雖在心裡咕噥著不然還有誰,但還是一時被問懵了,為自己擅作主張的帶入噎得神色慌亂:“不是……我是說……”

林越沒等她圓回去:“也沒多久吧。”

頓了頓又說:“我想著一早就能見到你,就開心了好久。”

林越剛放暑假時便讓他爸買了輛腳踏車給他,那時離開學還有兩個月之久,他卻對著嶄新的車和新安的後座翹首以盼了一整個假期。這些暗戳戳的喜歡,他想一點一滴的表達,緩緩滲入到時一的內心。

他不知道她能不能完全接收到這些話裡話外的情感,但他光是如此便整個人充盈著興奮因子。

時一在心裡默默回答了一句:我也是。

她拉著林越衣角的手抓得更緊了些。

林越最近真的很喜歡搶答,生怕所思所想被攔截在時一幾欲說完的話下。

他第一次覺得暑假兩個月有點長,他本想拉上何佑禹、尤翹楚和廖韻之好叫上時一一塊隨便出門去哪玩玩都好,結果卻不巧放假沒多久時一就和爸媽回老家呆了大半個暑假,好不容易等她回來,林越又想著藉由暑假作業見個面,卻又正好被總是臨時抱佛腳抄抄寫寫的尤翹楚預訂走了,時一本想說要不讓林越拿些老師不怎麼細查的作業來,幫他寫點,進度快些,林越又推推拖拖地說著沒事,可以向別人借,他也本只想讓時一把作業留自己這,這樣一來一回也能見上幾面。他這個暑假也沒幹什麼,補習之餘偶爾拉上何佑禹找塊場地踢踢球,也釋放釋放何佑禹高三的壓力,剩下的大多百無聊賴的時間裡多半做題,暑假的前半段他就已做得差不多了,所以當時一提議要不作業拿來幫他做點時,他生怕被拆穿,再怎樣,滿滿當當填寫好的暑假作業和自己的藉口不一致怎麼說得通。

所以這個暑假也就這麼乾巴巴的過去了。

時一不知道此時該回應什麼,才不尷尬不曖昧。

林越又說:“以後我載你上下學吧。”

高一時,時一不想顯得太過刻意,偶有幾次寫作業至清校等來從球場回班拿包的林越,偶有幾次班級值日林越主動幫忙說放學一塊兒走,她也日漸習慣她剛收拾好書包準備起身,林越就隔著座位叫住她,讓她等等自己,一題就好。

就好似他總擔心她會跑了不等他一樣。

時一有時候書包收拾的慢,再三在腦內確認一遍今晚的作業清單,該帶哪些書回去;林越有時書包整理得飛快,見時一收拾得差不多了,抓準時機再一齊朝後門走去。

“不知道會不會拖堂。”沉默良久,林越顯些以為她不會再回答他了。

“沒事,我在校門口等你。”林越趕忙回答,急於打消時一這些對他來說不是事兒的顧慮。

時一考慮了一會,還是覺得不太好:“其實也不遠……”

林越聽這話,就知道時一想說什麼,立馬堵住她的話:“就這麼定了啊,說好了,你別放我鴿子。”

現在不是遠不遠的事,是他想載她一起上下學。幾乎就差一句跟我走吧。

已經進入學校路段,林越車速平穩,穿梭在或眼熟或陌生的統一著裝的人流裡。

時一不再拒絕,這天早晨的風很輕,少年結實的背觸手可及。

在離校門口還有一小段距離的時候。

“要不就在這停下吧。”人流量越發密集,已掠過幾張熟悉的面孔,瞳孔裡一致放射著驚奇的情緒,她實在不好意思就這麼安然地坐在林越的後座然後在校門口淡然的停下,“走一小段。”

尤翹楚挽著廖韻之的手腕走在路的右側,見他們從身邊騎過去,時一揹著身對她們,面朝車身左側,尤翹楚不管不顧的就在後頭大喊:“你們倆!”

很順利的吸引了周圍人的目光,其實以學校為中心圈個圓一男一女同騎一輛車還是挺扎眼的。

時一聽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就轉頭朝後看去,林越也很快理解了時一意思。

“好吧。”他其實不介意,但也聽話的緩緩在路邊停好。

他本也想從車上下來,推車陪著時一一塊兒走一小段路,時一見勢立馬阻止:“要不你先去學校地下停車場停車吧,我等會翹楚和韻之,一會停車場口見。”

林越轉頭朝後看了下,尤翹楚她們見他們在前面停車正不緊不慢的踱過來,尤翹楚朝林越招了招手,林越也揮揮手回應。

“也好。”然後他腳放回踩踏板先騎向學校。

時一回頭看了眼尤翹楚和廖韻之怎麼還沒跟上,就見她們小跑到時一身邊。

“很大膽嘛。”尤翹楚把手勾上時一的肩,笑得不懷好意。

“想什麼呢!”時一已預知到尤翹楚肯定會調侃一番。

“開學第一天,暗戀物件載著上學,幸福爆棚!”尤翹楚表情浮誇,又忍不住八卦,“你們不會是經過一個暑假已經在一起了吧!”

時一真是白眼翻上天了。

“別說我沒提醒你啊,”尤翹楚突然湊近,悄悄地說,“開學這兩三天,教導主任執勤呢,專抓你們這些早戀的!”

“哪跟哪啊。”

“那你這進度有點慢啊,”看時一這表情,好吧,她想早了,尤翹楚癟著嘴搖了搖頭,“你這樣不行啊,你和林越這劇龜速更新得我想棄劇了。”

時一隻是回以一聲生硬的“哦”字。

時一她們走到時,林越已經停好車等在那兒了。

尤翹楚眨巴著眼,竭力表現出不遮掩的曖昧,生怕在場的某人不知道她話裡有話,拍拍他的肩:“新車不錯嘛。”就像在誇一句小夥子不錯嘛,有兩下子。

新的分班通知前兩天就出來了,尤翹楚和林越同在理科重點班,時一和廖韻之同在文科重點班,這個結果時一很滿意的,雖說文科重點班不乏幾個之前高一班級裡的同學,可現在總算有個知心的好友一起。

文科統一在二樓,理科班分佈在三四樓兩層。

時一的教室正好在樓梯口旁,尤翹楚說了聲:“中午記得一塊吃飯啊。”

廖韻之嫌她碎碎念:“記得記得,哪次不是一起吃的?”

尤翹楚嘿嘿傻笑兩聲:“你倆就好好呆班裡,等我下樓找你們。”

然後時一和廖韻之就進班了,林越和尤翹楚就繼續往四樓走。

“你們倆真的是磨磨唧唧的。”尤翹楚沒頭沒尾的來這麼一句。

林越沒聽清,尤翹楚心想算了:“沒什麼。”

江則跟時一一個班,時一是有心理準備的,但她沒心理準備的是,新班主任主張男女同桌,其實文科班的男生本就不多,男女三比七比例,卻又正好安排她和江則一桌,但也挺好的,總比別人來得熟悉,而且有一個段一當同桌,是再求之不得的了。

廖韻之是時一的前桌,平時課間總會轉過身來找時一聊天,倒也不算是聊天,學習上的難題她更習慣和時一探討,偶爾穿插些日常。自從和江則同桌後,時一漸漸習慣性的依賴江則,江則有時寫題寫得差不多了,會稍稍停筆休息會,看看窗外的綠色,又看看身邊埋頭苦算無果的時一。

林越那次對時一說,四年同班同學,卻沒機會成為同桌,他會覺得可惜。

江則時時在想,最起碼在這件事上他是幸運的。

高中的數學課越學越宛若天書,老唐負責文理重點班的教學。

那天的課講評練習卷,很多常見的題型老唐省去了板書,而只是簡單口述了下大致解題過程,可就連複雜些的大題板書也開始偷工減料了,不論什麼題型在老唐講來都是三下五除二的事,“這題不應該啊”。

時一倒也想像他說的這般的信手拈來。

老唐講題前都會先問一遍學生,哪些題是大家普遍覺得有難度的,他會在自己的那份做上標記,然後就專挑這幾題講,其他基本沒什麼大問題的就留給同學們自己課後相互問了。

“選擇第六題聽懂了嗎?”

班級一片靜默。

“好,那接下來第九題是吧。”

這種情景不知重複了多少次。

這節數學課,時一始終處於信息處理滯後的狀態,她剛消化完老唐的上一題,下一題已經講得差不多了,無奈只能先擱一擱,繼續跟上後一題了,她就這麼跳一題跳一題的聽著這堂慢半拍的課。

江則突然傳過來一張小紙條。

“下課我教你。”

“好。”

時一按照摺痕的紋路摺好傳回去。

“時一,數學倒二大題你聽懂了嗎?老師講完我又算了幾遍,總覺得還是哪裡怪怪的。”廖韻之滿面愁容地轉過身,怕影響同學自習,小小聲地說。

江則眼底無以名狀的柔色,撞入了廖韻之眼中。

時一氣餒,無奈地搖了搖頭。

時一隻需稍一搖頭,江則就擱下筆,拿過草稿紙,開始講題。

廖韻之有段時間發覺,江則最帥的時候莫過於此。

廖韻之經常性轉向後桌,頻頻看到的畫面是:時一和江則湊近,攻克著同一張的練習卷,還有……江則專注的看著時一解題。

江則耐心的一步步講解解題思路,然後中途頓一頓,問時一這個部分是否聽懂,他漸漸領悟到時一給出的反應所包含的資訊,她若點頭,他便繼續往下講,她若悶聲不吭不表態,他便重新再梳理一遍剛剛的步驟,直到她完全理解。

他永遠按著她的步調走,永遠照顧她的情緒,永遠不厭其煩的一遍遍為她講解其實本相差無幾的題型,可再碰到時它稍一轉換下方式還是輕而易舉把時一難住了。

然後廖韻之就又默默轉了回去,此情此景,她都不忍心打擾。

一開始廖韻之以為江則是在一旁默不作聲地“輔導”時一,好及時糾正,但久了,她發現其實更多的時候他在看時一,只是看她。

江則依舊是班長,副班長另有他人,時一沒再參加競選,比她優秀的人比比皆是,陰差陽錯的副班長還是算了吧。

江則更多的時候提供給她的是無需多言的幫助。時一真的很感謝他的存在,就好似他存在本身便是為她排憂解難。

她一直不願意麻煩江則,卻又處處需要麻煩他。

時一通常第三節課課間,水杯見底,江則正好也喝完了,詢問過後便拿起她空空的水杯,又很體貼地問廖韻之:“要不要也幫你一塊裝水?”

“謝謝啦。”廖韻之遞給他。

後來竟固定如此,江則就這麼心甘情願的成為了她們日復一日的“打水小弟”,在第三節課課間拎著三人份的水杯走出教室後門。

時間久了,時一就真的很不好意思了,明明同時需要裝水的是三個人,卻總是江則一人跑腿,其實準確來說是她一個人,廖韻之還只是偶爾幾次的順帶。

江則只滿不在乎地說順便而已。

兩三週後,時一想了想:“我們輪著來吧,一人一週。”

江則忍俊不禁:“那就一起吧。”

最後從江則幫時一變成了兩人一起,在固定的時間點下樓裝水。

同桌後的他們,“正好”、“順便”是時一時常從江則嘴裡聽到的詞。

“江則,你有空嗎?”時一習慣性問題前禮貌地問一句。

“有。哪題不會?”江則立馬停止刷題。

“要我幫你打水嗎?我正好要去。”

江則的“正好”總能踩在時一剛喝完水沒多久的當口。後來,即便時一暫時不在座位,江則也很自然的拿過她的空杯,不正好、不順便,可她回來時,桌上已是滿滿一杯溫水。

江則對時一永遠有空、永遠正好。

在時一對江則保留的高一印象中,他是不怎麼吃零食的,偶有幾次往學校的小賣部跑,也只是因為體育課當天忘帶水杯買瓶礦泉水而已。

可文理分班後,時一開始懷疑是自己的記憶出現了偏差。當他在午休時拆開某包薯片,兩人慢動作播放般咀嚼;當他在電腦課上悄悄塞給她一顆糖,各自躲在顯示屏後面雙唇緊閉;他們分享著同一罐益達,融入寂靜無聲的自習中……

某個課間,時一和廖韻之勾著手結伴去廁所。

廖韻之試探性地問出口,儘可能是當做無數個不經意間的瑣碎日常:“時一,你覺得江則怎樣?”

“他很好啊。”時一幾乎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

廖韻之猶豫著該怎麼繼續下去。

“如果……我是說如果,沒有初中遇見林越的那三年,你會不會喜歡江則?”廖韻之細細觀察著時一的面部變化。

時一沉默了一會:“他真的很好。”

除了“很好”她再也想不出更為貼切的形容詞。

“哪個女生不喜歡。”時一隔了一會又說。

廖韻之也不可否認,江則的好令人難以抗拒。

“包括你嗎?”

也許、大概、可能……會吧。

而事實是她喜歡林越,心知肚明。

“如果,就可能包括;但現在,不包括。”

在大家譁啦啦下樓去操場升旗的週一大課間,林越慵慵懶懶的跟在時一後頭,假意漫不經心問出一句:“學習還順利吧。”

“恩……還算是。”

“恩。”林越悵然若失。

時一手裡攥著張演講稿,邊慢慢地走邊碎碎念過稿子,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莫名其妙被班主任欽點成這週一國旗下講話的班級代表。

每週週一的升旗儀式後,先是學校領導講話,然後是各班輪流派學生代表發言,最後是教導主任點評上週的德育工作,而這周正好輪到時一班級。

稿子反覆修修改改了一週,昨晚也順了好幾遍,時一想著儘量能做到半脫稿,可她還是抵不住緊張。

“我先去趟廁所,你們先走吧。”時一手心沁著汗。

剛才那節課,她滿腦子想的都是一會在全校師生注視下上臺演講的事,有時看著黑板上“唰唰唰”的板書,腦子卻突然放空好久,臨下課前還灌了好幾次水,越喝越渴。

廖韻之:“按準備的來就好了。”

尤翹楚:“放輕鬆,放輕鬆。”

時一點點頭,拿著稿子就往公共廁所的方向走,腳步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林越不吭聲的跟在後面,看著時一哧溜一下就進了女廁。

“要不要我幫你拿著稿子啊。”時一剛進去,林越就站在廁所門口對著女廁的入口問。

無人應答,過了幾秒就見時一折出來,把兩張被她捏得邊角微皺的稿子塞他手裡,又灰溜溜的進去。

時一全程沒怎麼抬頭看他,林越竟忍不住被她兀自緊張的可愛模樣逗笑了,紙張還留有時一掌心的餘溫。

時一出來,徑直走向林越:“謝謝。”拿過自己的講稿。

她沒想到林越竟跟來了。

“別緊張。”林越語露關懷。

“我沒緊張。”時一嘴硬。

可她下意識深吸口氣的細微舉動出賣了她。

林越跟在一旁強忍笑意,覺得這樣不太好,硬是剋制了自己。

時一又“咻”的一下癟了下去:“林越,我有點太緊張了,怎麼辦。”內心裡的自己已經急得直跺腳了。

她也知道她太緊張了,可她越知道越想鎮定,越做不到。

“你只需要看著我就好了。”時一溼漉漉的目光更加水靈,林越的心也忽地被擊中,某塊地方柔軟的塌陷下去。

他喜歡時一內心的坦誠,手足無措的求助於他,真真切切地問他一句怎麼辦,他會真實的覺得他才是那個被她真正依靠的人。

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他沒多想,就做了這個粉紅的舉動。

時一怔在原地。緊張感瞬間被羞澀取而代之。

動作完了,林越才慢慢湧上一絲延遲的難為情。

人群一致朝操場湧動,時一手中的講稿被她攥得更緊,兩人局促不安的呆在廁所門口看這看那就是不敢看對方。

“下週輪到我了,”林越看向別處,“換你安慰我……”說得小聲。

29

廖韻之突然發了一條動態。

“突然想起一句話,我不會一輩子愛你的。你要相信,這句話的可信度為八成,還有兩成是掙扎,徘徊,不甘心。”

時一在底下評論:“我把八成的愛留給你,兩成的掙扎、徘徊、不甘往肚裡咽。”

尤翹楚不明所以的回覆一個符號:“?”

廖韻之半小時後把這條動態刪了。

是尤翹楚按耐不住先在三人群裡冒泡。

“葉承彥怎麼了?”尤翹楚嗅到了一絲異樣的端倪。

兩分鍾後,廖韻之回:“分手了。”

緊接著補充一句:“我提的。”

然後時一和尤翹楚各自在聊天界面前錯愕了好幾秒,緩不過神的是因為後半句。

她們已經好長一段時間沒提起葉承彥了,時一也沒太過問,尤翹楚更是沒空過問。

廖韻之想說的話太多,故事裡的每一件小事,小事中的每一個細節,更細緻於葉承彥說話時的神態和詞句間的情緒變調,都成為她印刻於心的反覆揣摩,千絲心緒繁雜紛亂,隨意抓起一頭來講,都是纏亂成麻的團。

但廖韻之只是神色淡然的輸入對話方塊:“最後他伸出手想抱抱我,我只是一動不動的站在那沒有回應,他向前走了幾步,我就往後退了幾步,他執著得靠過來輕輕抱一下,隨後我扭頭就走,他說這麼果斷嗎,頭也不回,我就走得更快。”

此前是有多麼拼命想要靠近,當下就有多麼固執想要逃離。

尤翹楚不信,廖韻之有多喜歡葉承彥她是知道的,就算最後結果不盡如人意,她也不相信廖韻之是主動解除關係的那一方,她看不進廖韻之噼裡啪啦敲出來的一個個遲鈍的文字,她直接撥出一通語音通話。

剛一接通,尤翹楚才說出一個“你”字,廖韻之已是無法剋制的泣不成聲,容不得尤翹楚試探性地說完一句完整安慰的話,她竭力抑制生理上的悲慼起伏,卻只是徒勞的把控成斷斷續續收不攏的哽咽。

時一和尤翹楚都不再說話,靜默得任由另一端的宣洩,她們什麼都沒問。

時一在校社團活動日,高一下快結束的後半學期,加入了播音部。

廖韻之好奇她怎麼突然選擇了,時一倒還算認真的思索後回答:“就挺感興趣的。”

當然這只是答案其中的一部分,而廖韻之要問的是另一部分。

“你填資料表的時候一定是想著林越的。”廖韻之篤定。

廖韻之和葉承彥分手後,一切如常,比當初的求而不得後更為釋然,最起碼,表面上是。

時一點點頭,又搖搖頭。

除了高三年段仍在緊鑼密鼓的備戰中,高一高二的學生閒散而歡樂。

陳椏楠不意外的固守陣地,自始至終不受樓道裡、操場上的嬉笑歡騰所分散一絲注意力,她就那麼粘在座位上一科接一科的刷著題。

時一在操場上大致逛了會,每個社團在籃球場上都佔有一個固定的攤位宣傳,有很多有意思的小玩意兒,四點的時候在階梯教學廳還有社團表演,尤翹楚本想拉著她去,時一想想算了吧,就選擇先回班,她上樓的時候正好碰見班主任下樓,然後在班級所在樓層的樓梯口拐角處相遇,他拿著薄薄的幾頁紙裝訂好的小冊子。

“時一啊,一會這文理分科資訊表傳下去,讓每個同學都核對清楚個人信息,確認無誤後在最後一欄簽名,放學前放我辦公桌上。”

“哦,好。”時一乖巧地接過。

她一邊往班裡走,一邊隨手翻閱班級同學的文理填報意向。

其實大多數的決定都是意料之內的選擇,理科的名單整整排了兩頁紙,文科也才只是半頁多。林越報了理科,宋因冉報了理科,陳椏楠報了理科……這些都沒什麼好意外的,直至她的視線在文理名單分界線處凝固、呆滯,江則排在選文名單的第一個,理科名單截止的後一位。

“江則,文”

時一腦中“嗡”的一聲,亂作一團,難免不令她聯想到文理志願表那天江則所說的話,但她隱藏了自己可有可無的好奇,在將文理分科資訊表傳到江則面前時,也只是神色如常地遞上準備好的黑色水筆,靜候在旁。

時一就這麼安安靜靜的陪著陳椏楠,又乾巴巴地等著每一個回班的同學確認簽名。

她始終翻在印有林越資訊的那一頁,失神地看著這兩個組合而成的字良久,似要穿透。

江則坐在原位,在教室另一頭注視著時一凝滯的背影。

直至窗外突然傳來一致的口號聲,才打破這份互不相干的靜默和諧。

是高考臨近前的動員,高一和高二同學組成一團在教學樓下整齊劃一的呼喊著口號為高三生助力,學長學姐一致趴在樓層窗欄上向外探頭以同等熱情的歡呼回應著學弟學妹們的用心。

時一被鼓舞人心的振奮拉回當下,也不由好奇的挪動腳步往窗邊走。

樓下熱烈激昂的加油助威後大家圍成一圈,中間空出一大塊場地留足活躍空間表演。

林越站在外圍人群裡,仰著頭,朝著班級所在的窗欄處高舉著手揮動,又生怕那兒的人沒留意到,又加大了擺動的幅度。

下午五點的陽光穿過薄薄的雲層落在白淨的短袖校服上衣。

時一在樓層上,緩緩從牆邊露出右手略有羞澀的微微晃動,漸漸舒展的笑,都朝向他。

林越看到時一的回應,像個得意的孩子,又忽地脫離人群向她的方向加速奔來,在教學樓口消失。

時一仍站在那,看著無比鬧騰的人群,內心隱隱期待,她在心裡默讀著秒數,1、2、3、4、5……66、67。

她聽到樓道口由遠及近,漸漸放慢的腳步落地聲,實實在在又踏得她心慌無比,最後在班級後門口止住,徹底無聲。

“時一。”林越在時一身後隔著一整塊板報的距離。

林越最近很喜歡喊時一的名字,一遍遍的喊,卻大多情況都沒什麼事,只是臨時起意,就好像事先並沒什麼實質性的理由,喊完才後知後覺該說些什麼好,他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卻總是時不時的不受控脫口而出。

他每每喊時一名字,越發覺得她的名字熨帖溫心,而時一總是茫然的轉向他,滿臉堆著問號。

“沒什麼,”他聲如蚊吶,稍稍別開了眼,似有罪證不敢正視,“就只是……只是想叫叫你。”

林越無論何時喊時一,哪怕次次如此毫無厘頭,她總會不厭其煩的回應他,她一直在那,就那麼在那。

時一揹著光轉向他。

林越撓撓頭,偶有少年的侷促:“我還以為你在哪呢,在操場找了一圈。”

“我剛回班不久,逛完社團的攤點,就沒去看社團表演了。”

“我剛去玩了些小遊戲,想著應該拉上你一起的,但你既然想呆在班上,那就一塊兒呆著哪也不去了。”

你站在那,我們就哪也不去了。

林越說得很自然,是時一不斷延伸的想象讓她臉上微微泛紅,林越沒覺察出來。

江則站在時一身邊,包括剛才,他們彼此招手,他都顯得多餘。

他唯一比林越看得真切、瞭然的,是時一悄悄紅透了的耳根。

林越從課桌抽屜拿出習題冊,還特意挑了本語文的,卷著筆袋離座,走到時一身後空著的位置坐下,譁啦啦地翻著頁面。

“今天李女士佈置的作業是第幾頁來著?”

“八十九頁的期末測試卷一。”時一邊說邊轉身把文理分科資訊表遞給他。

林越在時一回答自己的問題時,其實已經翻到了那一頁,他明知故問,偏要找些有的沒的刷存在。

他什麼時候這麼無聊了?他內心暗罵了句幼稚。

不過他是真沒記作業的習慣,全憑印象,時一是知道的。

林越只是大致看了眼面前的表格,似乎也沒什麼大問題,正準備落筆,就見前面的人身軀突然頓了頓,似是想起了什麼,倏地轉身,在他剛寫完一個橫的筆畫,試探性地問一句:“你……確認清楚了嗎?”

林越木訥的點了下頭。

時一疑惑的把資訊表擺向她的方向,再次確認一遍,嘴裡低聲流暢地背誦著一串數字:“你手機尾號好像是63不是68吧。”

對於林越剛剛的肯定,時一顯些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

林越又定睛細看了一遍,手機號碼那欄的確列印錯了:“是63。”

“你把錯誤的手機號劃掉吧,然後把正確的寫在下面,插縫寫小點應該還是可以看得清楚的。”

林越拿起黑色水筆,筆尖在即將觸及紙面的上方處突然停頓,想了想又擱下,時一看著他拿起、放下,本想他修改完就收走,卻不見他有下筆的意思。

目光從紙面上離開,稍稍抬眼就正對上他的視線:“怎麼了?”

“我字太大,寫小不好看,你幫我寫吧。”林越把自己的筆交到時一手裡,還幫她擺正資訊表,十分在理的模樣。

時一猶豫了一下,就握著林越的筆,筆桿上殘留著他掌心的溼濡,低頭認真而順暢的幫他修改好錯誤的手機號。

時一寫的每一個數字,都能一點點勾起他嘴角的弧度,不是那種一一對照的生澀,是熟記於心的自信。

在他敏銳的捕捉到時一幾近無聲的說話氣息裡竟是自己排列組合而成的手機號的那一刻,他眼裡流動著的是明亮愉悅的色彩。

“好了,應該沒問題了,”時一收筆,蓋好冷落在旁的筆帽,“要不你再看看?”

“時一,”林越又再次喊了聲她的名字,無比真摯,“我們當了四年同班同學,卻沒機會成為同桌,會不會有點可惜。”

他最近總在回憶,回憶那三年他與她的重合點,除了他總是一次次恬不知恥的在時一登記作業時坐在一旁心安理得地抄著語文作業,除此之外呢?還有些什麼?

時一錯愕在那,剛微張嘴,林越就搶先一步回答:“我會。”

他說得堅定無比,音量因急於肯定在空曠安靜的教室內而稍顯大了些。

時一可以感受到身邊陳椏楠翻頁的聲音停止了很久,眼角餘光的延伸,所對的江則的方向,也不可避免的被吸引了來。

“我會,”林越又再次強調了一遍,確認時一真的準確接收到他的資訊,“我會可惜。”

時一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咫尺少年滿是期待的面容。

高中後認識的林越,總是“稍有不慎”重新整理她的印象認知。

他比她以為的,更招人喜歡。

“如果……如果我也報了文科呢。”林越氣勢稍顯不足,弱弱地問出口,小心翼翼地捕捉著時一細微的神情變化。江則可以,他也可以。

“你學理挺好的。”時一眉眼低垂,拿過資訊表,收好,當下她真希望劃掉她名字後面的“文”硬生生地改成“理”。

林越堅定的對她說他會,沒成為同桌他會可惜,而當初的她也想隨心而行對他說,林越,我跟你學理吧。但這種一股腦的決然很快被成績排名的衝擊抑制住了。

高一的最後幾周過得很快,期末考試結束並沒立刻放暑假,留校講評試卷三天外加半天閉學式,老師改卷效率太高,留校講評試卷的第三天早上各科成績就出來了,下午年段排名表已列好,文理科的班級分配也安排好了,就感覺一天之內,做好了所有的學期收尾,校規定學期結束時平時存放在班級內的書本一律清空帶回家,不得留存在課桌或者書櫃內,大家邊收拾邊嘰嘰喳喳的詢問身邊的同學高二被分到了幾班。

一整摞的書,書包是塞不下了,多餘的也只能抱著回家了。

大家都把該帶回去的書疊在桌面上,站在教室後方看,課桌內空空如也。班級內鬧騰的男生不少,本來教室也不大,組與組之間的過道並不算寬,卻還是撒開歡的推推搡搡,路過時一這桌的時候一個在後面沒把握拉扯的力度,一個在前面側身躲開,正好撞上時一的桌角,桌子偏移的幅度過大,在桌上摞起來的高高的書頃刻間全成了犧牲品,伴著周圍幾桌女同學的尖叫。

兩個追鬧的男生也停止了,僵在那顯得分外無措,慌亂得忙說對不起,彎身想幫忙將散落一地的書都撿起整好來彌補因自己的失誤給同學造成的麻煩。

時一和陳椏楠一桌的書都散在四周混在一起,陳椏楠全程� ��說話,只是蹲在那一本本撿起,旁邊的男生更顯尷尬,幫忙的動作愈加笨拙。

“沒事,我們自己來就好。”時一先出聲緩和氣氛。

直到一本學校統一分發的筆記薄正好落在時一面前,封面上沒有名字,時一開啟內頁,好知道是她的還是陳椏楠的。學校每學期都會發一整套各式各樣的本子,諸如作文本、英語小冊紙或空白的筆記薄之類的,其實大多都用不完,成為學生平時做題時隨意抽出一本的草稿紙。

陳椏楠有個習慣,她會拿一種各科老師使用率不高的本子當做專門的草稿本,大多情況下,大家都隨意撕一頁在上面寥寥草草的嘗試各類解題思路,草稿紙上東一塊西一點的插空寫,用完就丟,但陳椏楠不一樣,她會規規矩矩的從上到下的用完一頁再翻開另一頁,每頁紙的左上角都會標好是哪份練習的哪一題的草稿,她的好習慣為歸納錯題和檢查解題步驟提供了很好的做題痕跡,所以時一總能在陳椏楠做練習時看到放在一旁隨時待命的“正經”的草稿本,後來時一也借鑑了陳椏楠的好習慣,以至於現在混亂在一塊兒的書,無名無氏無標記,她也不清楚到底是誰的。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時一隨手翻到一頁辨認字跡,卻不小心看到夾在密密麻麻的理科解題過程中突兀的中文“林越”,字很小,被好幾個斜槓劃掉,試圖遮蓋銷燬,但不徹底,她一眼就認出。

仿若受到一記重錘,喉嚨乾澀說不出聲,這種相似感,就如她平日裡想題無解時隨性的在草稿紙上塗塗畫畫卻不小心反覆寫了好幾次“林越”這兩個字,又驚得趕忙講草稿紙揉成團扔進廢紙簍裡,好似整個心思都落在那了,回不過神來,整份習題磨磨蹭蹭地寫完,卻仍記掛著那個名字。

半天才吐出一句蹩腳的話:“椏楠,這你的。”

時一把草稿本合上還給陳椏楠,在歸類整理的陳椏楠抬頭看了眼,輕輕嗯了一聲,接過。

她以為,她所以為的陳椏楠是那種除了學習,其他一概妄想分得她半分精力的好學生。

她想錯了。

有些細微,在此時,終於得到了合適的正視。

為什麼林越來座位找她時,身旁的陳椏楠筆尖總會帶著遲疑,寫題、翻頁的速度也稍慢了些,時一之前一直僅以為是因為林越來找自己的關係而干擾了陳椏楠的思路,並沒太過多想,現在,這些微弱的紋路漸漸清晰。

校門口人流湧動,肩上的書包很重,抱在懷裡的一摞書很沉,她擔心一不留神再次被撞散,那就真的太狼狽了,所以在書越發往下垂時她總時不時向上抬一抬重新調整下手勢。

她的心緒跟身體承受的重量一樣沉甸甸的。

林越突然站在她面前,擋了她的去路,不等她多說什麼就自然地接過她手裡書。

時一被這突然伸來支援的手和因自己一下子釋重的手臂,訝異的目光順著對方剛勁有力的手臂對上林越澄澈的瞳孔。

“走的還挺快,也不等等我。”林越似有怨念,“書這麼重,也不知道讓我幫忙。”

“還行。”時一沒好意思,欲從林越手裡拿回自己的書,“還是……我自己拿吧。”

林越未卜先知般,時一剛稍有動作,他就靈敏的半轉身背過去點:“我倒希望你多麻煩麻煩我。”

林越的聲音不輕不重,正正好能飄進時一耳朵裡,時一剛剛伸出的手又收了回來,拉了拉書包的揹帶。

“畢竟下學期就分班了。”林越又說,突又義正言辭道,“但你還是能來找我的,實在不行,我去找你也可以。”

林越說這話時彆扭的像個四五六歲的孩子,他那時總以為他們的關係飄忽脆弱得需靠那一道道難纏的數學題鞏固,似是只有數學題的存在,時一才會多向他靠近幾步。

有時時一會一連下來問好幾道,一半的習題她都無從應對,林越剛講解完一題,她又小心翼翼地翻頁,指著另一題,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察言觀色,然後溫溫吞吞地說:“還有……這題……”

時一在數學題面前顯得分外不堪一擊的怯懦,她甚至一度自我懷疑能不能學好它,如果她多獨自較勁些,是否也能順順當當的得出標準答案。

可林越總能適時出現,站在呆滯地咬著筆桿的她身邊指出自己的解題漏洞。

數學題和林越儼然就是一個共同體,林越搬著凳子坐在時一身邊,他們捱得很近,構成了高一的後半段時光。

連一貫對語文放任隨緣的林越,也漸漸在成績上有了起色,而她還在一步步的摸索,投注大量的精力才換來期末考看起來還算不錯的成績。

“林越,謝謝你。”高一的最後一個從同一個班級裡放學出校的傍晚。

“你別說得好像……說得好像我們以後沒可能的樣子。”林越因為時一突如其來的感謝,弄得心裡怪不是滋味的。

見時一一時語塞,他又慌慌張張地補充說:“我是說,我們以後還是可以一起做題的,我語文成績還不穩定,剩下的兩年……你再教教我,可以嗎?”

林越最後的那聲“可以嗎?”說得輕柔,綿綿柔柔的,有著殷切的期盼。

“恩。”時一為自己這莫須有的難為情,一直不太敢直視前方,只是一味地看著腳下的路。

林越心底緩緩地舒了口氣,差點露餡。

26

時一推門而入,足球部開足的冷氣撲面而來,正對林越,她當下內心詫異了下,想想也就沒覺得有什麼好奇怪的。

林越見有人進門便抬頭打了聲招呼,時一特意選了個稍稍斜對角位置坐下,看著他低頭入神地在習題冊旁的草稿紙上演算,又不好過分一直盯著對方看,百無聊賴的在座位上東瞅瞅西看看,然後又被他專注的神態吸引了去。

“選理?”尤翹楚率先打破平靜的局面,上半身微微往前探了探,大致瞄了眼林越所做的科目和進度。

時一利落的把視線收回,看向尤翹楚。

“可能……也許吧。”林越不確定的猶豫著。

尤翹楚又把問題拋給一旁傻愣的時一:“你勒?”

在座的三位目光立馬一致投射至時一身上,時一本只想安安靜靜坐著聽尤翹楚能和林越嘮嘮嗑磕些有的沒的,沒料到話題主角轉換得太快,自己一下子成為了事件的中心點。

林越很認真在等她回答,她餘光裡他關注的目光鎖定,似要精確捕捉她啟齒的每一個字句,令她無端的緊張,然後慢吞吞的說出一句:“不知道。”

話題戛然而止。

這種氣氛很怪異,林越在寫題,翹楚在教韻之微博評論——就表白牆這事如何能增長她正牌女友的氣焰,體面的逼退不必要的騷擾。就她一人,沒帶習題沒帶手機,幹愣著旁觀,著實像個傻逼,本想來足球部午休的,可林越在對面,她又不好意思就這麼當著面趴桌上小歇一會,太肆無忌憚了點,她太顧忌形象了,特別睡相這類如此毫無防備的狀態。

冷氣吹夠了,她想了想還是去班上看會兒書,背背政治好些,雖然熱了點,悶了點,但不至於現在這麼局促不安,剛起身才微微拖動了椅子,發出與地面突兀的刺耳摩擦聲,尤翹楚就警覺地攔住她問:“上哪兒去?”

“空調吹得有點冷,我回班休息背會書,政治書在班上。”她很勉強的胡謅一個藉口逃脫。

尤翹楚不信,林越雖什麼都沒說,但拉開他所在位置的抽屜,取出空調遙控器,調高了幾度。她倆看向了調控遙控器的聲源,那幾聲按鍵的“滴滴”氣氛驟然凝固,林越調好後又放了回去,關上抽屜,繼續寫題,渾然無覺,可筆尖又頓了頓,然後才抬頭正面迎上時一,不確定的建議著:“要不……你把政治書拿到這裡來背吧?”

時一不知怎麼回他。

尤翹楚看看她又看看林越再看看她。

“你可別傻,外頭得多熱啊!”尤翹楚光是想想室內外的溫差,就滿是嫌棄。

“是你太吵了。”時一倒很不客氣的把問題歸咎於尤翹楚。

“哦。”尤翹楚乾巴巴的發出一個單音節,只能勉強隨她。

室外是熱了不止一點,但是自在多了。她不緊不慢的往教室的方向走,尋思著彬哥什麼時候會找她談話。

這次半期考剛結束沒多久,緊接著月考也近在眼前,當還在歸整上場考試的錯題時,下場考試的準備也容不得半點懈怠。就上次半期考成績排名和近期學習情況合著各科老師的如實反應,班主任時不時會單獨叫班級同學在午休、自習課或放學去辦公室面談。

班裡人面談過的已經有一大半了,除去個別她認為學習穩定名列前茅的不必多此一舉,比如江則、宋因冉、林越(如果暫不論語文的話),也是時候輪到自己了,光是這麼想想,也還是有點心虛,暫不說班主任會不會來找她,光是她自己也並不滿意。

樓道拐角處準備上樓時,險些和來人撞上,好在適時止步了,沒看清來人先是條件反射性的開口說聲對不起,然後抬頭,發現是剛好下樓的江則。

“額……江則。”

“回班?”

“恩。”

“吃冰棒嗎?”他站在那,與時一隔著半臂寬的距離,就像一場醞釀已久的邀約,話題銜接得恰到好處。

“不……”她正要脫口而出的“不用”二字拒絕,腦內卻不由自主的一閃而過那已成型的實物畫面又勾起了口腔對陣陣冰涼刺激的如實渴望,“吃。”她重重點了下頭。

江則請的客,一根冰棒成功成為了她學習道路上的絆腳石,她被這個夏天收買了。

小賣部不遠處有顆百年老樹,樹幹很粗壯,枝繁葉茂。弘毅建校148年,它也就存活了148年,字碑上凹刻著它與校史。

江則建議去那坐會兒,她同意了。

樹很大,圍臺較高,他們藉著旁邊的一小節臺階上去,在綠蔭的遮蔽下在其邊沿坐下,她垂晃著腿。

“想好報文理科了嗎?”

“文科吧,”時一把最後一口冰棒融在嘴裡,“不出意外的話。”

他們吃得很快,水泥地升騰起的熱氣,暴露在38攝氏度的高溫天裡的冰棒,正一點點順著最外層往下滑,除了嘴裡的其他以外地方都不是冰棒最終的歸宿,時一容不得自己慢條斯理地看它一點一滴消融在豔陽天裡化作一攤粘膩的水。

比起剛才對尤翹楚的回答,這次她倒顯得多了幾分篤定。

附近沒有垃圾桶,她兩個指頭捏著根光棍轉著玩,她也就呆呆的盯著看,不知如何處置。

“我如果跟你說我也想報文科呢?你會不會覺得意外?”江則很體貼的把時一手裡吃完但無措的棍子拿過來,連同自己的那根一併塞進剛剛還沒丟掉的塑料包裝裡,暫擱一邊。

時一先是一愣後很禮貌的再次道謝。

“不意外。”時一搖搖頭,說得真誠。

江則略有驚訝,轉頭看她微低著的側臉,耐心的等她下文。

“你學文學理都很優秀,”語氣裡不無羨慕,“你如果跟我說,你突然膩煩了理科既定的顛來倒去的公式理論,想尋點死板而囉嗦的概念意義來挑戰大腦負荷,我也信。”

“是嗎?”江則反倒有些哭笑不得,心想自己就這麼欠虐嗎。

“我每年看新聞公佈各省文理狀元都驚歎他們簡直挑戰人類智商極限。”時一身體微微往後撐了點,看著頭頂一片綠葉悠悠的飄到腳下的那塊地上,“文理狀元只有一個,而你是這批入圍者,最起碼在我認為是。”

“我就這麼優秀?”江則反問時一,捕捉明眸中流轉的篤定。

“是啊。”時一拖著尾音帶著俏皮的笑。

時一微微歪頭看他,那一刻江則恍若是自己被她眼中明亮亮的太陽恍眼了,他很想伸出手,將手掌放在她的頭頂搓揉,來回擊她難得表露的可愛。

江則目光不自覺便停留在時一攏在耳後的柔順黑髮:“你頭髮長長了。”

“恩,挺快的,一不小心就這麼長了。”時一低頭看著自己那安分地貼著校服的直髮,她挺直了脊樑,手伸到後背觸著最末端的髮尾比著,差不多在肩胛骨位置再微微向下,上一個夏季,才勉強及肩,掩飾不住的滿意,“夏天到了,該紮起來了。”又苦澀的笑笑。

“什麼是意外?”江則突然反問道。

“意外?”時一不解的看著他,想問他現在說的是哪件事還是指其實他只是單純的想知道這個名詞解釋。

“你說你會報文科,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江則說,“而我想問,什麼樣的算是意外會讓你選擇理科。”

時一想了想,該怎麼好好跟江則表達這層意思:“當我感性戰勝理性,一時想不開效仿你找罪受的時候,就算是意外。”

時一打趣的說完這番話的時候,江則已經不動聲色地窺進她心底的那層含義。

“我希望在文科班能見到你,時一。”

江則後來在文科班的日子時常想起時一對他說的這句半遮掩半真實的話,他好幾次想對時一“招供”自己的內心。

而時一一直以為只有她一人知道這個不外宣的小秘密——她時時在面對林越,徒勞地竭力用理性剋制感性。

他想接管她的無端任性。

她現在口中的這句話:“你真任性。”

他全當是彼此約定的另一種說辭。

“但你有資本。”時一囁嚅道,只有微乎其微的氣息,有些事她得承認。

除去此,他們聊了學校周邊新開的一家壽司店好評如潮,聊了學校對面的文具店裡新進的某款中性筆出水順暢,聊了最近食堂的各樣菜式鹹淡如何……

“下午第一節什麼課?”江則問。

“政治。”時一答。

“要小測來著。”他似才反應過來,但語調平淡鎮定。

“恩。”

“你背一遍吧。”江則探尋道。

時一滿臉寫著疑惑,什麼意思?

“我昨晚臨睡前看了眼,也不知道記住多少,你把知識點背一遍,我就這麼聽著,相互強化下記憶。”

時一同意了。她清了清嗓子,微微挪了挪身子,而後緩緩開口。

午休時段的校園很安靜,在百年老樹的庇廕下,只剩蟬鳴,他靜靜地坐在時一身邊,聽著她清晰流暢地背誦著每一個熟悉的知識點,心滿意足。

他很慶幸,青春裡的某個午後,他私心的把她留著身旁,共享著某個時間段,聽她背誦自己早已熟記於心的內容。

他沒告訴時一,他很喜歡聽她說話,不緊不慢、徐徐道來,疊加著時光裡的故事在此刻暈染、蔓延,他會開始想象她每一個人生階段的模樣,就像透過當下遇見那個背著手站在老師跟前端正背誦的小學生。

背完了,時一轉眼看他:“記起來了嗎?”

“記起來了。”他笑得暖,看著陰影外的那片灼熱的光,“這個夏天很長。”

“恩,上個春天很短。”時一點點頭。

而夏天藏著春天的心事。

“回班吧。”時一輕巧地跳下臺,隨手拍拍褲子上的灰。

下午自習課的時候後桌拍了拍她的肩遞給她一張小紙條,曖昧的擠眉弄眼:“江則給你的。”

時一沒展露過多表情供他解讀,只是禮貌的接過,說了句謝謝。

她展開,寫著:小測很順利,放學一起吃壽司嗎?

她本想說不用了,畢竟她什麼也沒做,可剛要在小紙條上提筆回覆,還沒落筆,班主任就進來了,她趕忙將小紙條塞進練習冊下面,繼續寫著答了一半的題,班主任在桌椅過道上來回巡視了一圈班級同學的自習狀況,確定大家都在好好利用時間,沒人開小差,然後很自然地在經過時一位置時輕聲說了一句:“時一,你跟我來一下。”就往教室門口走去,她大致心裡有了底,也就很坦然了,把作業放在一邊,聽話的起身,跟在班主任後面進了年級辦公室。

班主任在自己辦公桌前坐定,然後示意時一也坐在旁邊那張凳子上,時一搖了搖頭:“沒事,我站著就好。”

“可能要一會時間,沒事,坐下吧,就聊聊天。”班主任言語溫和。

時一內心掙扎了一下下,還是選擇坐下。

“本學期的大小考試成績心裡都有數了吧。”班主任從抽屜裡拿裝訂成冊的年段成績排名單,翻看到時一那一欄。

時一點點頭,主動承認:“恩,不理想。”

“不是說不理想,”班主任搖搖頭,“老師只是覺得你可以更好。”

時一不說話,她不知道她可以好到哪程度,但她心裡有底,她知道還需努力得更多。

“老師想聽聽你對自己現階段學習的認識,和對文理分科的想法。”

“理科成績太平,文科也不夠突出,與其他同學的分值拉不開,名次進步幅度小。”時一清晰的分析,她已經在心裡事先預演了很多次。

“恩。”班主任點點頭,怕序列用手指著名冊上的資訊比對著看,就她目前的各單科成績與在她排名之上,綜合分年段前幾的同學比較,分值具體差距在哪,哪些科目還能更好點,總分還能再拔高多少……

恩,這些她都懂,她還是很有禮貌的聚精會神聽著班主任講話。

班主任對學生很用心,他分析的每一個點和給出的建議,都是建立在真真實實地掌握該同學的具體學習情況,細緻到有一本專門為班級同學而準備的筆記本,裡面記錄了每一個學生的各科學習情況和從課任老師那所瞭解到的資訊,不同顏色的筆加以備註強調。

談話中途會偶爾翻開筆記本翻看是否還有重要的訊息被自己疏漏:“過幾天就開家長會了,到時文理分科的事也該定下了,回去和家裡人好好商量討論下再提交文理志願表。”

“謝謝老師。”

似是全世界的人都在同一天催促著她做出某種抉擇。

她有時候不知道該怎麼辦,地球在運轉,她停滯不前就是倒退,成績帶來的不歡愉感是會令人下筆沉重的。

她翻出習題冊下的小紙條,毫無心思:今天就算了,改天吧。

剛剛在草稿紙演算到一半的步驟已經毫無記憶,又不得不從頭來過,她暗自無奈的嘆氣只得是一抹無聲的氣息。

時一機械的推算、不對、劃掉、重新、不對、再劃掉……她最後放棄了這一道題,而很不幸運的,接下來的其他題目她大多都沒能算出結果就夭折在密密麻麻的草稿中,直到下課放學。

林越來問她是否一起去操場看球賽時,她很挫敗的回覆:“我想回家。”

“好,我跟你一起回家。”

好幾次好幾次……喜歡要呼之欲出,所以她選擇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