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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太子身陷皇權漩渦

月華下,飄渺雲霧間,金碧輝煌的王宮殿宇隱約浮現,似是遙指九州的權勢,看不清道不明,可它確實就在那裡。王宮坐落於王城中心王山之巔,千丈王山形似高塔直插雲霄,巍峨而在,千萬年前王山本是一山,時光流轉它已搖身變成了九州境內的巍巍皇權中心。

此刻,孤山即孤城,山巔之上雲霧之間千餘丈宮牆護衛著四面各三百丈規模的王宮已如森嚴壁壘,這裡是九州境內除去太虛門九巒疊嶂外地勢最高的所在,可觀白雲蒼狗,傲視天下。

青瓦黃牆的王宮正德殿內燈火通明,卻又靜得出奇。此刻,屋中一身緊身華服的元靖太子低垂著頭坐在滿是書卷的長案前,左手肘於案上以指壓著耳畔的太陽穴,兩眼似睡非眠,而他右手下正是張貼滿王城的畫像。

今日恐怕沒有比這更為憂心的事了。

門外的院中小道匆匆傳來腳步聲,很快便有男聲道:“殿下!”

“進來!”元靖太子鬆開手,端正自己的坐姿,以待來人。

開門進來的是金甲護衛副統領獨孤行,四十有二,身形健碩,神情堅韌,十四年前與元靖太子征戰疆場立下耀世功勳,眼下大統領紀綱革職受刑,他雖為副統領卻已頂替紀綱一應要務,此刻距離桌案七步停下,拱手行禮道:“回稟殿下——”

元靖太子早已料到結果,合上眼眸深深吸口氣道:“今日搜遍王城竟無蹤影,他又會去哪裡?”

這一句似是自言自語,獨孤行卻不敢不答:“殿下,他不過是個孩子!您已為他姐弟做得夠多,眼下您已是一天一夜未閤眼,如此下去怎吃得消?”

“無礙!”元靖太子說得豪爽,卻帶著幾分不願聽下去的憤懣,刻意去拿起了一本書。

“殿下,有句話——”獨孤行躬身低頭,不敢正視眼前的元靖太子,卻還是說出了口,“王公貴族佳人無數,為何您偏偏要選定幽嵐姑娘?如今她竟不識抬舉當面拒婚,您該如何向皇后,向群臣交代?”

元靖太子雖討厭群臣對他的阻止,可終究無法對金甲護衛說出“住口”二字,於他與金甲護衛的關係,一旦挑明底線,那陌生感必是千里之遙:“不是還有二日嗎?”

“若二日後仍未尋得那孩子,殿下會放棄嗎?”面對元靖太子的執著,獨孤行也是咄咄逼人,“殿下,今日您出動如此兵力滿城搜尋,恐怕早傳進那幫大臣的耳朵裡!若是再搜,明日朝堂之上您恐將成為眾矢之的!”

元靖太子仁德天下,眾望所歸,日後極有可能成為這王宮主人,只是大殿之上若沒有朝臣的擁戴,恐怕至尊之位面前也是匆匆過客。加之皇子中唯有他不喜籠絡權貴,好在有太子之位的榮耀,只是也不該為其落下口實,畢竟今日的朝堂早已各分陣營,諸皇子為至尊之位早想將他拖下太子之位。

元靖太子卻只是皺了下眉,無趣地將書卷丟下,倒是絲毫未將獨孤行提示的“千夫所指”放在心上:“你確定玄引隨紀綱出城後又返了回來?”

“紀統領昨日行事高調滿城皆知,守城兵將對玄引多有注意,確實親眼所見他回了王城。”

元靖太子凝望銅鶴頭頂燈盞中的熊熊火苗,卻也是一臉茫然:“既然回了城,為何平日出沒之所全然無影,他一個人又會去投靠誰!”

“殿下,那明日該如何?”

宮廷之中主子的沉默便是最肯定的回答,這一點聞名戰場的獨孤行入伍十四年來早已領會,作為聞名九州的金甲護衛他們也別無他選,只能惟命是從。

元靖太子思量片刻,起身徘徊道:“撤回通緝令!但務必交代城門守將,過往行人定要嚴加盤查,若找到人馬上帶來見我!”

“那城中還搜嗎?”

“紀綱昨日金戈戲童鬧得滿城風雨,今日這假通緝令上又是一個孩子,明日朝堂必定一片譁然!”元靖太子已然痛心棘手,前幾日為拒絕姬皇后所薦大臣之女為妃便自稱已有良配更自定婚期,眼下婚期在即卻出了這檔子事,實在是進退兩難,“撤回所有兵將!你帶數人喬裝秘密搜尋,但這一次你只需找兩種人!”

“殿下是指?”獨孤行倒是有些驚訝,眼下還有什麼辦法,王城今日已是翻了個底朝天,卻也沒見到人。

元靖太子旋即坐回案前,拿起那張模樣俊俏的少年畫像道:“爻無極教子無方,致其子酒色無度,當眾非禮良家婦女,夏淳一一擊而殺本是替天行道!無奈爻無極家財萬貫,隻手遮天,竟逼得他夫妻遠赴九州絕境藏身巫靈谷!然而至今數十載過去,夏淳一終究還是死了於爻無極之手!可見爻無極復仇之心堅如磐石,他又怎甘心只殺夏淳一一人!”

獨孤行茅塞頓開:“殿下是讓在下盯著爻無極?”

“瑞娘舉家搬遷至巫靈谷,如今王城這個家早已被附近村民拆成廢墟,玄引即便歸來也是無處藏身。昨日他既然返回王城必定是懷疑紀綱所言不實特此求證,而後得以證實,他便會前往巫靈谷與母親瑞娘會合,只是路途遙遠此前必定會有一番準備——或許,正是此時他發現自己已被全城通緝,又想到紀綱昨日對他種種,於是徹底藏了起來,才讓我們找不到!”

獨孤行真有些懊悔自己出了這搜城的主意:“如此說來是這通緝令壞了事?”

“雖是兒戲了些!但這也是找到玄引最快的辦法!”雖然獨孤行自作主張調動五千王城守備入城尋人,但終究是為了自己,何況事已至此責備已然無用,“紀綱這一鬧爻無極必定痛心疾首,鹹魚翻身對他而言自是悲懼交加,可偏偏玄引在此檔口失去依傍,他又怎麼會放棄這絕佳的機會!我們出通緝令正是逼迫玄引躲起來,若被他先找到,我們能見到的恐怕只會是一具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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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藏起來叫我們如何找?”

“本王說過,他是在準備中被阻了下來,既然不能出城不能上街他要活下去必定會尋好友同窗投靠……”

“諾!”

未等元靖太子言明,獨孤行已然領會,拱手一拜便轉身離去。

自然,茫茫人海中要找一個孑然一身無處可去的人,除了盯著他的敵人和對他最好的人,天底下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獨孤行這一走,元靖卻越發焦慮起來。

紀綱恃寵而驕,昨日之舉雖是有意幫助玄引,取寵幽嵐,但終究是在濫用皇權。而獨孤行連夜大舉調動兵力,私擬通緝令,鬧得全城百姓誠惶誠恐,在暗流湧動的朝堂看來已不僅僅是任性妄為!

元靖太子佇立窗前,凝望滿園的池水,池水泛著月光的顏色,朦朧的一層紗。他開始深深反思近日之舉:金甲三十六騎似乎成了自己的親兵,可它卻是大元王朝的榮耀,它不單屬於任何一人。只是眼下金甲護衛所行之事樁樁件件均是自己的私事,如此自己與那天天斥責的三弟元冰又有何區別?既然如此,為何我做得太子,他卻爭不得?

十四年前元靖太子在疆場立下卓越功勳,深得元武帝陛下讚許受封太子之位,卻也未曾居功自傲。十四年來在內時時恪守本分,一言一行均為眾皇子典範,在外體恤下屬愛戴百姓修改法令,以仁德聞名天下。只是這也讓眾皇子嫉妒了十餘年。

若十一年前元武帝陛下駕鶴西去,這王位毫無懸念該是眾望所歸的元靖太子,只是一切事與願違——

日始,沐浴在晨曦中的王宮萬物復甦,前來朝拜的大臣早已等在長青殿中,只是古銅與玄墨色濃重的大殿上方那黃金鑾臺之上卻始終空無一人,眾臣便就昨日王城發生之事相互攀談起來,豈料這容納數百人的大殿中半數中人均在斥責元靖太子。

眾臣喧譁之聲越甚之時,群臣竟有人故意大咳了兩聲。這聲音若非反對便是提醒,朝堂眾人早已讀得懂這暗號,便都停下來去看,才見一人正神色驚懼朝大殿前方望著。

心驚之下眾臣才回身朝鑾臺看去,只見一位一身墨色長袍頭頂銀色鳳冠清冷絕豔的貴婦由數個淺綠色紗裙侍女拾了身後長袍前呼後擁快步朝龍椅走去。而她之後緊隨的是一張拉下金色帷帳的八太龍榻。

眾人見狀自是人人自危,莫大長青殿中竟只有那幾個奴從碎步擦著地板的聲音。

這芳華絕代的女人一身浣紗白裙飾以雲色內衫,足踏紫色紋羽鳳履,外罩墨色流雲長袍。綰起單螺青絲並冠銀製八爪蜘蛛,中間橫插鶴翎,後佩鑲玉蝶戀花玉步搖。粉面淡妝一點紅唇,眉型高挑明眸深邃如鈴,耳垂銀穗,直面而視,不怒自威。

來到龍椅前面對眾人,可見她纖長骨指戴金鑲紅寶石戒指和翠色扳指,此刻輕捻長袍邊角,執力一揮便坐身下去,頗顯千鳳王者的威嚴與權霸天下的野心。

她卻淡定從容道:“你等都是大元朝肱骨大臣,個個光明磊落,有事自該在這長青大殿陛下面前辨出是非曲直!朝下嚶嚶噎噎,亂嚼舌根,妄論皇族,不單是鼠輩所為,更是藐視皇威!”

眾臣被訓斥一番均是俯首帖耳,隨後才跪拜道:“陛下萬歲萬萬歲!皇后千歲千千歲!”

龍椅上的冷豔女人正是大元王朝當朝姬皇后,此時凜然目光掃過堂下所跪群臣,那居高臨下俯視眾生的優越感徒然而生,片刻後才鎮靜下來悠悠抬起右手,細長蘭花指輕輕一挑,南面眾臣才站起身來。她便開啟紅唇冷冷道:“諸位今日有何事啟奏?”

“啟奏陛下……”

“嗯?”

朝臣中一人站出佇列拱手一拜,剛道出“陛下”二字,卻被這女人凌厲地瞪了一眼,隨後便倉惶改口道:“稟皇后,今日臣等所奏之事是關於元靖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