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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奇毒纏身神離之象

這邊長生殿的血腥還未散去,殿外各分陣營的吵嚷聲已然四起。

人人皆知這無知雖是九州異人,十一年前能救元武帝一次,可這一次病發卻未必手到病除。何況十一年前雖保下元武帝一條命,可王氣早已不在,一個長達十一年躺在榻上的君王,未有一句清晰的話交代,這樣的朝堂到了今日朝臣還能列出佇列已是奇蹟。太子請來無知,在朝臣看來,不過是待他盡最後一份人孝罷了。

然而,今時今日無知是一名醫者,道出病情自是理所當然,只是這個答案……眼下諸皇子為奪太子之位與各方勢力暗結珠胎,各分陣營黨同伐異,朝野暗流湧動,更不必說還有盤踞山野間的亂軍與江湖勢力。倘若元武帝命在旦夕的訊息一旦傳出,九州恐怕也要隨之動盪!

“先生?”

思慮間愁眉不展的無知竟然呆了呆,直到元靖第三聲輕喚,他才頓時回神看了一眼早已隕落在地的狗頭。此時這狗頭已是一坨焦炭,點點星火正跳躍其中。

元靖微微一驚,卻比不上擔憂元武帝的病情,忙不迭問道:“先生,父王情況如何?”

無知起身而立,沉吟之中急得焦躁的元靖卻繞到了面前:“先生?”

“殿下可知陛下病發之前有何徵兆?”

元靖思量片刻,搖搖頭道:“並非‘九霄龍吟’與‘九天星泣’!”

正說出這一句,身後堂上的元長豐竟驚顫一聲,兩人靜觀片刻發現並未再發,才走遠了些。

“可有人對他說過些什麼?”

元靖先是困惑,卻又頓時抬起頭一展愁眉道:“這十一年來父王雖未下過榻,但朝中諸事,御執事都會一一在父王面前秉承一遍,若父王尚能思索,該是知道朝堂上發生的一切!”

“近日朝堂所議何事?”

“這——”

無知雖為奇人,但名望在江湖,朝堂之上雖是上賓卻無一官半職,此時問起朝堂大事,元靖自然有所猶豫。

無知回頭望了一眼微微抽搐的元長豐一眼,不由嘆了口氣:“舊疾復發,必有誘因,若殿下有所顧忌,老夫也不敢妄加揣測!只是誘因不除,病情反覆,陛下恐怕……”

元靖才垂頭喪氣道:“白狐古廟一案震驚九州,太虛門大弟子忘塵豐更一口咬定……此事忘塵豐並未親眼所見,但太虛門弟子在此案中尚有活口為證!眼下王城人人在傳,妖魔亂世,父王自然……”

無知昂首而立,這個平日裡的閒雲野鶴,此刻卻比君王還要憂慮:“一紙通緝令,王城沸沸揚揚,如今白狐古廟案發,天下恐怕也要亂吶!”

“母後弄巧成拙!此事已是覆水難收,只是玄引——”

無知執手阻止了元靖太子,回到元武帝榻前道:“這就對上了!妖魔亂世與‘龍吟九霄’本為一事,何況——幽若可是殿下母親?”

元靖雖是吃驚,但想到無知乃當世奇人,何況母妃年輕時豔壓群芳,更有“九州第一美人”佳譽,恐怕這個名字當時人盡皆知。若非二十年前父王嚴令宮中任何一人不得提及母妃名諱,她的美當傳頌天下!

元靖靖坐下來,托起元武帝已如乾柴的手,輕輕擦拭:“母妃離世後,父王痛不欲生。父王說,這世上他最愛的人便是母妃,只是母妃走得太早,留下了他一人!”

“殿下可知‘九天星泣’的寓意?”

元靖將元武帝陛下的手放回被褥,回頭靜靜望著無知,料想這誘因非比尋常。

無知拄著玄墨手杖起身道:“十一年前不僅天顯‘九霄龍吟’,同夜‘九天星泣’奇異天象接踵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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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元靖也知道。”

“但殿下卻不知這源本是一件事。”

“一件事?”元靖不由一驚。

“人人皆知‘九霄龍吟’天象召顯,對應的自是女媧上聖預言中的‘魔嬰覺醒’,畢竟先天上神蒼龍亂世伏法是不爭事實!可誰知魔君蒼龍人形也曾是世間絕美的男子,巫妖大戰中蒼龍一時風頭無兩,巫妖二族對他的傾慕者不在少數……蒼龍伏法,九霄至靈隨之……”

思緒回到十一年前,無雅居中兩個孩子方剛睡下,無知佇立窗前回首叩問星海蒼穹,突然間一道耀眼的星光拖著長長的尾巴驟然而逝,雖是明豔如劍光,但在幽深的蒼穹一晃而過不免顯得淒冷……

注目那星光所逝方位,不料正在此間又有一道星光隱沒,且那所逝方向竟與此前一顆別無二致!

而這一切僅在瞬息之間,正在驚詫間第三顆星輝接踵而至,隨即是第四顆第五顆,這幾顆星黯然失色的方向竟儼然一致!

無知捻指一算,頓時悵然失色,終是嘆了口氣:“這又是何苦呢!”

“爺爺,流星——”七歲幽嵐不知何時竟然醒了,此間已翻身下床走過來,或許是太專注的緣故,無知竟然毫無察覺,“可是,我怎麼高興不起來呢?”

幽嵐來到窗前瞅著星輝閃爍的蒼穹,此時兩隻小眼迥然有色,卻略顯悲傷。無知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道:“這便是九天星泣!”

“什麼是九天星泣呀?”

“依九霄規制,每個至靈都有自己的神位,這些神位分佈九天各處,神位在至靈在,至靈毀神位滅。”

“是有人死了嗎?”

幽嵐一語中的,兩道悲憫的目光逼得無知無以逃避:“是。”

這一聲鏗然而落,又有兩道星光一閃即逝。

幽嵐再也忍不住,恍如睡夢驚雷:“爺爺,這是第幾顆星?”

無知深沉道:“七顆。”

“是九霄出了什麼大事吧!爺爺,那您快告訴嵐兒至靈為什麼都隕落了?”

無知神情嚴肅仰望蒼穹道:“這就是殉情啊!”

“殉情?”嵐兒終於困惑地搖起了腦袋,這個年紀縱是天資再聰穎也無法窺探其中玄妙,有此一問不過疑惑罷了。

“此情乃至情,是生息之源,開源之本。此情絕美,世間無物可比。此情至毒,直教人生死相許。其無形,內化而在,得者可喜、可悲、可歌、可泣、可嘆。殉情乃是‘唯以永世不殤’的至情絕境,情迷者深信同往可重聚,情殤者以為了卻餘生可斷情思。然而,終是芳華無兩度,復念遙無期!”

無知收起思緒,道:“九天星泣,寓意是生死別離,陛下驚喚‘幽嵐’,由此而發,加之魔嬰傳言,憂思成疾。如今白狐古廟案發,於陛下而言,九州王座已是危如累卵!”

元靖卻徒然起身嚴肅一拜道:“還請先生慎言!”

凝望元靖,無知冷冷一笑,拂袖一揮,倒是松了口氣:“罷了!”

武帝一生殺伐決斷,為帝君之位六親不認,於他二十二歲那年,君父次日欲封太子,他卻連夜將兄長暗殺,二十五歲他已血戰諸國並將自己的兄長屠殺殆盡,二十六歲再等不及的他不惜逼宮篡位,奪得了九州大元王朝的至尊之位。

可人人皆知那高位之下皆是累累白骨,他的天下是鮮血鋪就而成,殺戮成就的霸業只能憑藉武力維繫,只可惜經年累月一副凡骨經不起時光洗滌,王氣衰敗,元武帝自成驚弓之鳥,‘魔嬰覺醒’可摧毀一切!貪戀皇權的他豈能不病!

大殿如墓,二人皆是無語,元長豐算是靜了下來,再無驚厥之聲。

無知拜道:“今日老夫診畢。”

“那父王的病?”

“殿下,陛下七日內應當無礙!”

“七日?”元靖太子的臉色此刻竟然變得比任何時候都要嚴峻,彷彿面臨千萬大軍壓境,容不得他有半點喘息的機會,“先生這是何意?十一年前您也說父王只有七日期限,為何今日您仍舊是這個答覆?”

“殿下,還是早做打算吧!”

元靖太子頹然失色,竟然倒退了兩步,險些站立不住,良久才快步迎上來抓住無知雙手,懇切道:“先生一定還有辦法對麼?”

無知良久不語,不料元靖太子一展長衫便要拜求,好在無知早有準備,還未等元靖太子雙膝觸地,他已然托住元靖太子雙臂道:“日後殿下乃九州之主,何況陛下就在眼前,殿下拜我何意?快起來!”

元靖太子知道此事強人所難,這一大禮不成,自然腹中半句哀求只能爛於胸中,卻難以甘心,便遲遲未起,不知是心誠所向又或是……

不料元靖太子稍稍松了口氣,起身竟謝道:“今日有勞先生了!可是父王不知何時醒來?”

無知凝視已經恢復幾許血色的元武帝片刻道:“陛下一個時辰之後便會醒來。”

“只是先生,當真別無他法?”

“這——”

“還請先生示下!”元靖太子又是拱手一拜。

無知微微嘆氣道:“殿下,陛下舊傷累及肺腑,又有奇毒纏身……”

“奇毒?”元靖太子一驚,“先生之意是有人想要害父王?”

“此毒甚奇,非攻機體,專侵神識。凡軀皆由神引,神智昏惑則其行無章。神其主也,神安則寐,不安者或邪氣之擾或營氣不足。陛下時喜時悲,情志過極,神魂不安;加之枉思舊人,傷肝傷脾,神魂無主,經年不寐。又有舊傷在身,病後體虛,陰陽不交。氣機頹然逆亂,升降乖戾,氣血陰陽不交,乃神離身故之象。”

“先生,那此毒何解?”

無知搖搖頭:“非藥石能解。”

元靖不由一拳錘向身側大柱,梁上突然跌落一人,見元靖明目充血,拱手一拜便匆匆退出了門去。

“陛下之靈乃怒火麒麟,若非正氣凜然,為陛下分去半數邪氣,恐怕早已身隕。然而此刻老朽竟然感受不到半點靈力的存在,相反卻是無以抗拒的煞氣,恐怕就連怒火麒麟也被這股邪氣所吞噬。”

無奈之間元靖太子只得深深吸了口氣:“元靖送先生出城!”

“不必!”

言罷無知回身一拜,旋即轉身便走,元靖太子凝視這道背影漸漸遠去突然大步追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