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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今朝茶涼酒寒

喝酒,說到底喝的並不是酒,而是一種氛圍、一種感覺以及某種需求。

中國的酒局之所以為局,除了明面上的觥籌交錯,背後千絲萬縷的那些看不見的東西個中真味。

坐在平緩行駛的轎車裡,何斌粗魯的扯開襯衣最上邊的兩顆釦子,重重吐出一口濁氣。

聽見後排的動靜,一直默不作聲開著車的李華回頭望了一眼。見睡了大半路的鎮長醒了,他故作漫不經心道:“老大,那書記還真是性情中人啊!黃新一把年紀的人了,愣是給感動得梨花帶雨啊。”

何斌撇了撇嘴,冷笑道:“做領導的,誰還沒點表演天賦?”

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孫子兵法裡說了,不戰而屈人之兵,唯有攻心為上。

想到這裡,何斌一直上揚的嘴角也不禁多了一絲苦澀的味道。

他當然懂得相比自己動不動拍桌子罵人,像李勇那樣打感情牌籠絡人心的手段無疑要高明得多,也有效的多。

人是感情動物,正是有了感情這一虛無縹緲的因素存在,人才變得生動真實。在赤裸裸的利益面前,窮人跟富人談感情無疑可笑至極,但到了上位者這裡,感情卻迸發出了無窮的力量。

想要下面的人死心塌地的跟著自己,還有什麼是比跟他們談感情更有用、更廉價的方式呢?在權力在握的大人物眼裡,感情只不過是價效比極高的工具罷了。但我能像李勇那樣麼?何斌自言自語,隨即搖了搖頭。

倒不是說自己語言表達能力不行,上臺從來都是脫稿演講就足以說明問題。是自己不會演戲?何斌自嘲的笑了笑,都到了這個年紀,哪怕就是最底層的升斗小民在演繹方面怕都能遊刃有餘了吧。0歲以後,哪個不是在拼命扮演一個情緒穩定的中年人?習慣成自然,裝來裝去也就習慣,經驗早就豐富去了。不就是裝嘛,我特麼還不能裝?

想起在政府辦工作的那幾年,每天端茶倒水裝孫子,何斌不由得重重嘆了一口氣。

大器晚成吶!

李華抹著方向盤,見後排的男人出神的望著窗外,好奇的問道:”有心事?老闆。”

何斌回過神來,笑道:“沒有,就突然想到點事情。哎,年紀大了,才喝這點酒就頂不住了。”

李華不敢附和,沉默了半天才說道:“老闆,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何斌笑罵道:“有屁就放。”

被領導當面罵髒話的李華並不惱怒,反而有點小小的幸福感。有句話說得好,領導表揚不算好,領導批評才叫親。要是領導喝酒甚至**都帶著你,那就是心腹無疑了。

李華信心百倍,丟掉了之前的疑慮,說道:“我覺得您其實也可以像書記那樣多用一些懷柔的手段,像上次開會,謝君被您不留情面的叼了一通,現在開會都不敢怎麼發言了。”

何斌面無表情的哦了一聲,語氣平淡,聽不出絲毫情緒波動的跡象。

自知者明,知人者智。何斌自認為不是一個聰明的人,但卻從不缺乏自知之明。

李華剛才說的話雖然有些刺耳,但早過了而立之年的他自然懂得良藥苦口忠言逆耳的道理。當然,也不排除人家故意以此來表明自己忠誠的可能性。這年頭,阿諛奉承也是門技術活。某些私密的場合下,適當的觸人逆鱗反而會起到出人意料的效果。不過對何斌來說,是朋友真誠的諍言也好,是下屬別有用心也罷,差別其實並不大,重要的是自己現在還在這個位置上。

世間變換莫過人心。何斌從來不會把賭注壓在情誼、品德這些看不見摸不著的因素上面。他是一個堅定的共產主義者,於他而言,自己辦公桌上那塊兩尺來長的職務卡上標註的頭銜才是決定一切的存在,其他的,都不過是霧裡雲煙,哪怕在美輪美奐,總歸沒啥卵用。

李華見對方沒搭腔,一種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的懊惱感油然而生。都說喝酒誤事,還真沒說錯。特麼的喝了兩杯酒膽氣壯了,就沒啥是不敢說的了。

李華懊惱之餘,對於伴君如伴虎有了更深切的體會。千萬不能以領導的朋友自居,不然只會自取其辱,李華在心底暗暗警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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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斌坐在後排,沒留意到李華懊悔的表情,不過浸淫官場多年讓他養成了對氣氛的超乎常人的感應能力,他敏銳的捕捉到了車廂裡某種情緒上微妙的變化。

“這個意見提得好,不過在我這裡怕是水土不服啊。”何斌貌似隨意的接了一口。

聽聞領導搭話,李華剛如死灰的心又活躍了起來,不過有了前車之鑑,他這次謹慎了許多,只是試探性的嗯了一聲,便沒有接著往下問了。

官場上沒有糊塗人,許多時候話點到即止,實在沒有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必要。

何斌費力的伸了一個懶腰,破天荒的解釋道:“書記是多少年的書記了?沒有十年也有八年了吧!這麼多年經營下來,手裡帶出來的局長、副局長都有一大摞。他能不怒自威,我能麼?我看難!”何斌扭了扭脖子,又說道:“兄弟吶,成功是複製不了的,邯鄲學步能有什麼出息?要想爬得更高,你就得有獨闢蹊徑的勇氣和智慧。”

李華默然無語,按理說像他這個年紀做到黨委委員算得上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了,但入門早不代表就能笑到最後,官場既講排資論輩又不近人情,黃新不就是在副科的位置上一呆就是十幾年不挪窩?跟對人、站對隊才是平步青雲的前提條件,所以即便是驕傲如李華這樣的人也不得不收斂起那書生意氣老老實實的巴上正坐在後排位置上的這棵大樹。跟沒跟對人李華不敢確定,但何斌無疑已經是他有限選擇裡的最佳選擇了。

何斌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重新仰躺下來。

何斌從來不是混吃等死,希冀安安穩穩等到退休釣魚喝茶的那種人。從農村出來城市的人總不乏野心,何斌也一樣。

鄉鎮正科級不是何斌理想中的終點。不甘平庸讓人痛苦,但也正是不甘平庸支撐著他十年如一日在政府大院裡卑躬屈膝、委曲求全,只求一朝得道。四十歲的鄉鎮長,不算晚,但也絕對算不上早了。機會稍縱即逝,由不得他不雷厲風行。

他自家人知自家事,作為一個空降的政府主官,從未在鄉鎮任過職無疑是他最大的軟肋。

職務可以讓人畏,卻不一定能讓人服。

在根不深蒂不固的情況下,以勢壓人無疑是建立權威最有效也最快捷的方式。

粗暴的家長式作風在官場令人生厭,但是人都有懼怕暴力的天然屬性,尤其是有了權力加持的暴力,一旦引燃,無疑是可以催碑裂石的。

何斌未嘗不想以德服人、以情動人,只不過他沒有那樣的條件。所以他只能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在這個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的年齡,人心向背他不管,他要的是如臂指使、立竿見影。即便落下個獨斷專行的惡名又如何,成王敗寇,只要自己更上一層樓,誰又記得當年的陳芝麻舊穀子。

車子在舊城區一棟老房子前停下,這是何斌愛人的房子,現在看來普普通通,但放在十來年前何斌剛參加工作時,能在縣城有一棟房子可是大多數人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老闆,到了!”李華輕聲提醒道。

何斌嗯了一聲,緩緩坐起身來。

臨下車前,他像是突然想起似地,冷不丁問道:“你跟黃英還搞在一起?”

李華心虛道:“哪能呢!”

何斌關上車門,站在駕駛室外面無表情的盯著李華看了一會兒,李華坐不住了,正想開口解釋兩句,何斌擺擺手,淡淡說道:“生活上的事,我懶得管你,也摻和不了。你是做大事的人,褲襠裡的玩意管不住?!山上風景才好,別在山腳就迷了路。我就提醒你這一局,你自己看著辦吧。”

說完也不管李華什麼反應,拎著包轉身進了院子。

看著那個臃腫的背影沒入黑暗中,李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溫柔鄉是英雄塚。

李華不是那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溫莎公爵,也從不敢做那魚和熊掌兼得的奢望。

看來是該快刀斬亂麻了。——

江春水走到酒店門口,長呼了一口氣。

這頓酒喝地昏天暗地,饒是自詡酒量三斤不倒的江春水也頂不住,腳步虛浮的走出來,差點沒忍住就直接現場直播了。

酒店的位置位於城郊,說是人跡罕至也不過分。

八項規定出臺以來,但凡政府招待宴請都一改以前非五星級不去的習慣,近郊的農家樂、小巷深處的私家飯館反而成了官員們趨之如騖的所在。

縣委書記幾次在大會上公開表揚旅遊局工作做得紮實,把左江的鄉村旅遊搞得紅紅火火。底下參會的領導幹部個個心底好笑,這鄉村旅遊搞起來跟旅遊局其實半毛錢關係也沒有,說到底還是託了中央反腐的東風。

江春水是開車出來的,不過喝酒到了這個程度,他也不敢託大,寧肯多花點錢打個車回去也不願意冒車毀人亡的風險。

在路邊站了半天,一臺過路的車子都沒見到。被風一吹,江春水的腦袋越發暈沉。

正想著是不是就近找個快捷酒店開個房對付一夜,冷不丁看見不遠處的路燈下躺著一個人。江春水嚇了一大跳,酒立即醒了一半。戰戰兢兢的走上前一看,不是別人,正是剛才在酒桌上猛喝狂灌的楊明陽。

江春水搖了搖對方的肩膀,大聲喊了一聲,試圖把早已爛醉如泥的楊明陽叫醒過來。

用力連著搖了好幾下,楊明陽才睜開一半佈滿血絲的眼睛,傻笑道:“水哥,我喝醉啦!”

江春水沒功夫讚揚他的自知之明,拍了拍他的臉頰問道:“還能走不?”

楊明陽笑道:“肯定能啦!”

說完就想起身,可惜心有餘而力不足,剛站起來一點啪的一下又躺了回去。

江春水皺了皺眉頭,這送一個醉酒的人回家可不是什麼輕鬆的事情。要是平時,他懶得做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情,但既然碰上了,他也硬不起心腸做到視而不見。

江春水邊掏電話邊說:“我找小陳他們過來,一塊送你回去。”

楊明陽雖然醉的不行,但意識顯然還是清醒的。見江春水要打電話趕緊言語不清的勸阻道:“水哥,別打了!剛才組委讓陳立他們送我回去,剛到這裡,那幾個王八蛋就跑了。只有你,才是好兄弟,是真對我好哇。”

江春水沒理楊明陽,照舊給鎮裡幾個熟悉的小夥子打了電話。不過,沒一個接聽的。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人情如水,也不過如此。

江春水嘆了口氣,把手機放回口袋,勉力扶起楊明陽步履蹣跚的往城區走去。

昨夜同門雲集推杯又換盞今朝茶涼酒寒豪言成笑談半生累盡徒然碑文完美有誰看隱居山水之間誓與浮名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