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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今時不同往日

“三十,三十一......五十!”

看著籃球以一道優美的弧線落入籃筐,江春水心滿意足的走到場邊的臺階上坐下。

這是林浩離開雙峰政府之後江春水才養成的習慣。

只要不用加班,下班後他就喜歡一個人到院子裡的籃球場投籃,沒有對抗,沒有球友,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投籃,對著空氣重複練習一些旁人看起來並不如何驚豔的突破動作,枯燥而乏味,但江春水甘之若飴。

孤獨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孤獨的人不肯承認自己孤獨。

看起來外向開朗的江春水,骨子裡其實是一個尤為封閉的人。小時候,每逢家裡來客人,江春水總躲在房間不敢出來見人。到了吃飯的時候,家人敲門,他甚至還會爬到床底去,收斂呼吸一動也不敢動,希望家人會因此而誤以為他不在家,而他就能心安理得呆在這方寸之地,避免了出去見生人的苦惱。

這樣的性子直到高中才有所變化,讀書多了,膽子大了,往日羞澀靦腆的男孩眨眼就成了喜歡誇誇其談的少年。

但自家人知自家事。讀書可以溫養一個人的品行,閱歷則可以砥礪一個人的勇氣,但那些打小便融進了骨子裡的東西卻絕非時間可以打發的存在。

所以江春水明白,二十年前的自己同二十年後的自己是不一樣的,但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其實又沒有什麼兩樣。

就好比現在,當他一個人坐在球場,任由汗水浸透衣衫,無人注目也無人陪伴,他反而覺得格外的安然,發自內心的心安理得,比三五好友聚在一起推杯換盞來得更痛快,比獨立講臺萬眾矚目來得更自得。

——

謝君從樓上下來,寫了大半天材料的腦袋還有些暈沉沉的。

鄉鎮黨委委員裡,拋去三個主官不說,最忙的應該就屬分管黨群工作的組委了。

分工裡,組委的內容不多,就兩項內容:分管黨政辦,主抓基層黨建工作。旁人一看或許還以為組委是個很清閒的職務,但體制內的人就不會這麼認為了。

黨政辦是鄉鎮政府的運轉中樞,上傳下達,服務領導,事情繁雜不說,關鍵還是個需要從細處著手,半點忙不得、亂不得的地方。沒點舉重若輕的本事,這攤子還真管不過來。

至於基層黨建工作就更不用說了。東南西北中,黨政軍民學,黨是領導一切的。總**的一句話其實就已經把道理說完了。特別是***以來,從上而下,從嚴治黨已然成為共識,抓基層黨建工作更是各地一把手逢會必提的內容。但落到鄉鎮層面,就完全變了味道。長期以來,黨建這塊工作是越往下越虛,十幾年過來,在縣鄉村三級,抓黨建也就停留在了領導的講話稿裡,落實在了村支部稀稀拉拉的幾塊標語口號上了,要說真正能發揮戰鬥堡壘作用的黨支部,謝君不敢說全國都是如此,但在整個左江縣還真找不出一個來。至於黨員先鋒模範作用,黨員雙培雙帶,致富能人之類看起來高大上也年年都會寫進鄉鎮黨委書記年終黨建述職評議報告材料裡的東西,上面和下面其實都心知肚明,那生搬硬套,虛之又虛的東西還真能作數?

前段時間謝君趁晚上回鎮裡值班的空當找江春水聊了聊,談到這個問題,謝君顧忌身份沒敢說多少,但是江春水卻是一點沒給明面上她這個分管黨群工作的領導面子,一針見血的指出,現在中國的基層組織不說到了最危險的時候,也離分崩離析差不遠了。幾十年欺上瞞下、掩耳盜鈴下來,山頂上的人還以為山腳枝繁葉茂、根深蒂固,殊不知早些年好不容易打下來的那些跟腳早已糜爛到了令人觸目驚心的地步。黨員不把自己當黨員,支部開個會連人都到不齊,長期以往,戰鬥堡壘也就只剩下說法而已了。

對此謝君就有些不樂意了,這兩年來,別的地方她不知道,但就從雙峰來說,她自己就為抓基層黨建工作費了不少心思,為此加班加點的次數更不在少數。在她看來,江春說所說的問題不是沒有,但遠沒有到那麼嚴重的地步。況且現在上面似乎也意識到了基層存在的這些問題,越發的重視起抓基層黨建這一塊的工作來。

不過聽謝君談了自己的想法,江春水根本不以為然。一句話就把謝君的嘴給堵得死死的了:這談戀愛還講究個你情我願呢,難道抓基層黨建工作就能強買強賣了?照江春水的看法,現在下面這幫人抓黨建工作純屬就是剃頭擔子一頭熱,政府幹部敲鑼打鼓好不熱鬧,轉頭一看,下面的群眾和普通黨員都蹲在一旁嗑著瓜子冷眼旁觀。

說白了,我們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想的跟老百姓想的壓根就不在一個頻道上,不只是想的東西,可能想的方向都是背道而馳的。我們給的、做的,老百姓不需要也不感興趣,我們做事的出發點和落腳點跟人民群眾的需求就不在一個點上。好比一個富翁搞慈善,不給吃的喝的穿的,非要帶著乞丐去環遊世界,以自己去衡量他人,把自己的想法強加給別人還要人家覺得天經地義,你說靠譜不?當然,要是能免費去旅遊,估計乞丐也樂意。但旅遊回來之後呢?還不是該討飯的討飯,該睡大街的睡大街。富翁是花了一大筆錢沒錯,人好心善良我也不否認,但從根源上來說完全就是於事無補的嘛。

想起江春水當著自己的面振振有詞說出的那番大道理,謝君沒來由的感到有些好笑。

才多大點的人啊,就這麼......悲觀?老氣橫秋?

謝君不自覺的搖搖頭,感嘆自己才學淺薄,硬是找不出一個合適的字眼來形容那個年輕人。

週五的下午,鎮政府的幹部職工總是下班得比往時早一些。對此謝君早已見慣不慣,麻木不仁起來了。想當初,自己剛到雙峰來任職的時候,意氣風發至極,對很多事情都相當看不過眼。初來乍到想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抓一抓紀律考勤,狠狠的殺一殺這股不正之風。但時間一長,那個凡事都求盡善盡美的自己早已泯然眾人,潛移默化中,自己反而隨波逐流的成了當初最看不順眼的那一小撮人之一,視遲到早退為家常便飯,偶爾書記鎮長在早會上強調紀律,她更難把自己擺進去,更多的則是不以為然。

謝君走到樓梯口,還沒到六點鐘,各個站所的門早就整齊劃一的鎖上了。看著寂寥的政府大院,謝君突然有點感傷。

古人說,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生活又何嘗不是如此。但道理是道理,人活著誰不是圖個安穩自在,能順風順水,誰又願去做那逆水行舟的勞人?

謝君按了按車鑰匙,快步走向車停的位置,眼光的餘角突然瞄見了操場邊上形只影單坐著的那個人。

“哲學家!又在思考人生啦?”

一直斜靠在臺階上發呆的江春水聞言回過神來,扭頭就看見眼角含笑的謝君朝自己走了過來。

聽到謝君叫自己哲學家,江春水只能報以苦笑。

哲學家是雙峰鎮那幫年輕人私底下給江春水取的綽號,源於江春水老喜歡在朋友圈發一些心得體會、人生感悟之類的文字。一次喝酒的時候,何斌聽人說起,便開玩笑道這綽號取的不錯。得到領導的肯定,這幫年輕人底氣就壯了,原本只敢在私底下說說的外號一下子便傳遍了政府大院,以至於新來的幾個志願者也隨大流跟著喊江春水哲學家。

謝君走到江春水跟前,大大方方的坐到了江春水旁邊的空位置上。

“怎麼?不喜歡這個綽號?”

江春水沒好氣的答道:“難道還有人喜歡別人給自己安綽號?”

謝君訝異道:“怎麼沒有,大學時我舍友給我起了一個‘學霸’的綽號,我就挺喜歡人家那麼叫我的。”

江春水翻了一個白眼,擺出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道:“要是他們給我起個‘帥哥’的綽號,我也喜歡。”

謝君伸出手在空中做完一個左右開弓扇耳光的動作之後,才笑問道:“大週末的不出去約會?”

“這不是在約著了嘛!”

謝君剛開始沒反應過來,等看到江春水那陰謀得逞之後得意洋洋的樣子才醒悟過來,立馬作勢要打。

見江春水根本沒躲閃的意思,謝君這才恨恨的放下了高高舉起的粉拳。

謝君早已不是未經人事的少女,不說結婚都幾年了,平時出去應酬也沒少碰到過男人插科打諢、葷段子滿天飛的場面,但鬼使神差的,每次同江春水在一起,謝君總會莫名的多上幾分小女孩才有的天性。

有的人,朝夕相處,也不會在心上安家落戶。有的人,驚鴻一瞥,卻宛若蓮花生於池塘搖曳生姿。

見謝君突然低頭不語,江春水也有些慌亂,趕緊收斂起那張剛還玩世不恭的笑臉,換上一副正人君子正襟危坐的模樣。

都說錢是男人的膽,這話當真一點沒錯。去年的時候,江春水雖說也敢在謝君面前誇誇其談,大放厥詞,但總不至於如此明目張膽的說些輕浮話。如今腰包鼓了,江春水平時還好,時刻警醒自己不要得意忘形,起碼明面上一如既往的保持了往時謙卑謹慎的做派。但在內心深處,江春水還是不可避免的有些飄飄然了。不說謝君,現在江春水的心底,就算是書記鎮長其實也不過如此。

謝君自然不知道江春水此刻心底的真實想法,她之所以低頭是因為她感覺自己的臉很燙,低頭是為了掩飾,免得被江春水發現異樣。

過了許久,臉色早已恢復正常的謝君抬起來頭來,輕聲道:“你朋友圈寫的那些東西挺好的,嗯,都是大卻看得懂的道理。”

當面被人誇,江春水有點不好意思,下意識的就伸手摸了摸鼻樑,“都是無病呻吟,沒什麼用的。”

謝君笑道:“道理還會沒用?”

“最沒用的就是道理了。”

江春水突然有點心灰意冷的感覺,頓了頓才接著說道:“我以前看過一本武俠小說,裡面有一個大俠說的話,我覺得蠻有意思的。”

謝君好奇道:“什麼話?”

“那個大俠說,這個世界上啊,道理就像是衣服,窮人穿麻布衣衫,富人穿綾羅綢緞,麻布再精緻也就那樣,總比不過綾羅綢緞啊。”

說到這裡,江春水突然揮了揮拳頭,“拳頭就是道理啊。打不過人家,人家不會聽你講道理。打得過人家,道理,其實也就沒必要說了。”

說這話的時候,江春水整個人的氣勢渾然一變,落在謝君眼裡,在那一剎那,這個穿著球服、汗流浹背的男人身上似乎也多了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

下班前,黃英給江春水發了一條微信,約他晚上一塊去看電影。

江春水想都沒想,就推脫說要去市裡辦點事情。黃英雖說有些不樂意,但也沒有多說什麼。

有錢的好處之一就是人可以變得更自由。

窮人只能被選擇,甚至沒得選。但富人可以,不僅有的選,還能隨便選。好比現在的江春水就可以直接了當的拒絕黃英,而絲毫不用顧慮惹惱對方之後產生的後果。

一個人的自由程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取決於他能承受多嚴重的後果。正因為現在有錢,而且以後會越來越有錢,江春水便有了隨自己心意做事說話的權力和自由。

之前江春水對黃英的感觀很複雜,要說一點都不喜歡那是自欺欺人,但要說愛,那就有些言過其實了。

江春水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在得知黃英同別人那層牽扯不清的關係之後,江春水之所以隱忍不發,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他害怕錯過黃英之後自己再難找到一個相貌、家境都與其對等的女人。當然,在內心深處江春水也確實沒有同那個男人叫板的底氣。

但今時不同往日,當賬戶裡的餘額從四位數變成六位數,並且極有可能在不遠的未來達到七位數的時候,江春水就不願再委曲求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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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白手起家,誰又願去寄人籬下?

當然,驟然富貴雖然然跟江春水變得底氣十足,卻沒有讓他得意忘形。他還不至於狂妄到以為手裡有個幾十萬就可以跟黃英撕破臉,甚至跟一位土生土長、前程遠大的領導鬥法的地步。只不過以前的單選題現在變成了多選題,而且主動權掌握在了江春水的手裡。

想要的都能得到,失去的也能釋懷。

對江春水來說,這就是金錢的意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