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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送別

臨近放假前的最後一個月,黃英突兀被抽調去了縣委辦跟班學習。

黃英在雙峰政府裡的人緣向來很好,尤其是那幫年輕的志願者、村官和緊缺人才更是打成一片。縣委辦是首屈一指的好單位,人們在私底下說鄉鎮書記是想見常委領導見不著,縣委辦的幹部是不想見常委領導卻天天見。近水樓臺先得月的道理誰都懂,所以縣委辦歷來也是普通科員們擠破頭都想進去的單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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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旁人或豔羨或嫉妒的議論聲中,江春水卻比誰都清楚黃英突然被抽去縣委辦跟班的緣由。

月初的時候,黃英找到江春水,鄭重的提出了結婚的事情。江春水也覺著一直拖著不是個辦法,對黃英不好,對自己也未必是什麼好事情。所以江春水也就直截了當的提出了分手。

當黃英哭著問為什麼的時候,江春水就說了一句:“月號晚上,你去XX宿舍的時候,我看見了。”

寥寥數語,殺傷力卻相當驚人。

聽完江春水的理由之後,黃英沒有狡辯,也沒有裝可憐求江春水原諒自己。她只是緩緩的從包裡拿出紙巾,在擦乾眼淚之後,說了句“那就這樣吧”,一如初見時那般大大方方的轉身離開。

那天之後黃英就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再然後就直接去了縣委辦跟班學習,連鎮裡的個人物品都是讓別人幫走的。

可能是老早就做好了分手的準備的緣故,黃英離開之後,江春水談不上有多難受,只是有些鬱悶。

網上總說分手後也還是朋友。朋友個屁啊朋友,等發現連微信都被對方拉進了黑名單,江春水越發篤定網上的東西信不得。

不過這樣也好,藕斷絲連指不定就會玩火自焚,倒不如現如今來的幹淨利落。

江春水還是一如既往的生活節奏:每天報不完的報表,偶爾下個村,時不時同李欣娜約個會,一切看起來似乎都那麼井然有序。

對於李欣娜,江春水要坦然得多。

一方面是由於對方同自己一樣,壓根沒想過兩人之間會有將來。另外一方面,是小姑娘在一開始就坦白了自己有男朋友的事實,所以江春水要愧疚也只能對她男朋友愧疚,對於小姑娘本人,江春水沒有絲毫的心理負擔。對兩人之間這種近似於“泡友”的關係,小姑娘沒覺得有什麼不妥,江春水更不會傻到去追求什麼名分。

愛情要精緻,性,純粹就好。

這是江春水同黃英分手之後總結出來的經驗。相比於在感情上斤斤計較步步為營,同李欣娜待在一起,不談未來,不計過去,彼此都要自在得多。

而歸根究底,真正讓江春水不憂慮未來的其實是銀行卡裡快速增長的數字。

因為錢,他不再擔心婚姻,也不再像以前一樣把希望寄託在某人或某事上面。

隨著幾個工地的開工,楊文峰那邊的水泥用量迅猛增加,連帶著江春水也跟著賺了個缽滿盆滿。具體的業務江春水從不插手,任由吳鑫去鼓搗。當然吳鑫也沒讓江春水失望,這一點從每個月準時打進他銀行卡裡的分紅裡就可以看得出來。

相較黃英的離開,農建國的退休就要令江春水感傷得多。

農建國走之前,江春水想拉上工作組的人一塊請老大哥吃頓飯,權當餞別,但給農建國拒絕了。

農建國當時語重心長的告誡江春水,人家書記鎮長都沒請吃飯呢,你請吃飯算哪門子事情?

江春水聽得出來,老人言語之中還是希望鎮領導為其餞行的。不說別的,雙峰十來個臨退休幹部中,除了他農建國,其他哪個不是視遲到早退為家常便飯、碰到領導安排工作推三阻四偷奸耍滑的。就衝這最後幾年他所表現出來的敬業精神,江春水就覺得鎮裡應該有所表示。農建國當得起,也應該有一場鎮裡主要領導出席的餞別宴。

但最後,老人還是沒能等來江春水嘴裡所說的應該有的餞別宴。

領導都忙,一個退休幹部顯然不值得他們為此勞心費力。即便是表面功夫,也全無必要。

農建國辦完手續的當天,江春水堅持開車送他出去縣城。老人家推脫了幾句,見江春水還是堅持己見便不再多說什麼。

六十歲的老人,見多了世間百態,自然不會因世態炎涼而心生怨恨,但卻懂得珍惜別人願意給予的善意。

農建國在縣城有一套房子。早年他在農機公司做過領導,單位安排了一套三室一廳的宿舍給他。後來退居二線,去了鄉鎮,單位也沒把房子收回去,他也沒主動退,就那麼一直住著。

江春水幫著農建國把東西都搬上樓,正準備離開,農建國叫住他,從房間捧了兩個紙盒子出來。

“這盒茶葉你拿回去喝。”不由得江春水開口拒絕,農建國把盒子硬塞了過去,“我又不喝茶,放這裡也是浪費。”

江春水想了想,沒有推脫,接了過來。

農建國滿臉的褶皺都舒展開來,把另外一個盒子放到茶几上開啟,笑道:“我兒子在保險公司上班,逢年過節單位就發些圍巾啊,領帶啊,他用不了就硬塞給我,我一把年紀了哪用得著這些,放這裡都快發黴了,你看,全是嶄新的。”

農建國拿出一塊大紅色的圍巾,在面前抖了抖,“還行,應該能用。你也拿去,免得浪費了。”

江春水默然無語,只得又接了過來。

老人陪著江春水下樓,嘮叨著說,以後應該就不回左江了,兒子兒媳婦都在省城上班,以前自個也要上班顧不上他們太多,現在總算退休了,也該過去幫他們帶孫子了。

江春水聽著沒做聲,心底卻莫名的感傷起來。

八十年代的建築老舊不堪,牆體斑駁得一眼看去就知道其厚重的歷史。

江春水在貼滿了小廣告的樓梯口止步,“農大哥,就送到這吧,哪時有空我再去邕城看您。”

江春水的心底其實有很多話想對這個亦師亦友的老人說,但此時嗓子卻像堵住了似的,一絲一毫也說不出口。

他其實想問農建國,自己到底應該怎麼做,才有可能在仕途上走得更遠。

在潛意識裡,江春水始終認為老人的身上隱藏著許多的故事。時間是最好的老師,而歷史則能賦予人所有智慧。江春水心底隱隱期待著農建國在離別之際願意跟自己促膝長談一番,一開口便是那種歷經沉浮、見慣人間百態之後的真知灼言。

可惜直到今天,農建國也沒有跟江春水談太多關於人生經驗的東西。或許是他不想說,又或許他其實也沒有江春水所想象的那些經驗或者智慧。

“以後再想見面就難咯。”農建國跟著停下腳步,嘆氣道。

二十來歲的時候,對離別這種事情總過於輕描淡寫。總以為,人生漫漫,離別之後總有重逢的一天。但到了農建國這個歲數,就明白,很多時候,一句再見就是再也不見。

或許是覺得在江春水勉強表現得那麼消極不大妥當,農建國努力擠出點笑容,“有機會去邕城,就給我打電話。”

江春水點點頭,道完別,從兜裡掏出車鑰匙剛準備去開車,農建國在後面叫住他,“小江!”

江春水疑惑的轉過身,就聽農建國站在原地,既像是對他說,也像是對自己說似的,說了一句話。

“做人吶,厚道點沒事,但做官就要會打算盤才行,會算賬的才走得遠吶。”

——

回到宿舍,江春水沒來由的煩躁不安。

他搬了條板凳到陽臺,一個人坐那裡抽菸。

江春水有些為農建國感到不平,或者說是對政府這種不計人情的處事態度感到憤慨。

一個即便在退休前最後一年都從未遲到早退過的幹部,一個五十多歲了照舊每天下村入戶做工作從不推脫塞責的老人,難道不值得黨委政府給予他足夠的尊敬和善意麼?

人情如水,冷暖自知。

對於農建國剛才所說的,做官要會打算盤、會算賬。江春水並不排斥。但江春水心底仍舊認為,雙峰鎮其實應該更有人情味一些的。

書上說,有智者利人利己,次則利己不損人,最次也要利人不損己。“不損”是一底線,無論是讓自己收到損失,或者讓別人收到損失都是不可取的。前者過於愚蠢,後者有虧良善。

江春水對此一直奉為圭皋,但到如今,懂得道理越多,反而越發的無所適從起來。

江春水在陽臺發了半天呆,還是理不清一個頭緒。他正準備去洗澡,黃新一個電話打過來,讓他陪著去一趟縣城。

時間挺晚了,江春水本不想去,但鬼使神差的,還是出於習慣給答應了下來。

何斌今晚請大領導吃飯,二場的時候原本答應過來陪酒的友仔臨時有事過不來,何斌只好抓黃新過來救急。

黃新自然知道自己是被人家臨時抓去湊數的角色,儘管腹誹不已,但官大一級壓死人,他不想因為這種小事給自己留下隱患,所以還是捏著鼻子做出一副歡欣鼓舞的姿態應承了下來。

黃新今晚剛好在鎮裡值班,急急忙忙套上衣服下樓,剛準備上車,抬頭看見江春水宿舍的燈還亮著,便臨時叫上了他。

縣裡這段時間一直在查酒駕,黃新在交警隊有熟人,不怕查,但怕麻煩。而麻煩自己熟人,遠不如麻煩自己下屬來得划算。所以把江春水叫上給自己開車,黃新沒覺得有任何不妥。全然忘了自己剛接到何斌電話,對方讓自己大半夜跑去縣城幫他陪酒時,自己心底那無數匹草泥馬奔騰而過的壯麗景象。

把黃新送到宵夜攤門口,黃新問江春水要不要一塊進去坐坐?

江春水自然清楚黃新也就只是隨口那麼一說,自己要真跟著進去那就相當尷尬了。所以江春水識趣的表示自己在車上等就行,下屬的識大體讓黃新格外欣慰,臨下車時從包裡拿出一包玉溪丟給江春水,權當這一趟免費司機的犒勞。江春水自然坦然受之,應景的說了聲謝謝老闆。

江春水在路邊找了個劃線的停車位,熄火之後調低座椅躺著刷微信。

這段時間,他同王慧在微信上聊得火熱。兩個過去同窗時都沒過多交集的人,在時隔這麼多年後反而有了聊不完的話題,江春水有時想來也覺得匪夷所思。

“丫頭,在麼?”

江春水的資訊剛發過去,王慧就秒回了。

跟王慧聊天,江春水沒什麼顧忌。一方面是兩人不在同一個城市,少了在網上聊完之後現實接觸起來尷尬的可能性。另一方面則是一種莫名的信任感使然。

江春水同王慧聊起關於感情的話題,說到剛同女朋友分手,江春水忍不住感慨道:“我覺得自個可能會孤老一生啊!”

王慧回覆了一個偷笑的表情,“是你太喜歡那個女孩子了,要為她揮劍斬情絲?”

“我是覺得,或許我壓根就不知道什麼叫zuo愛情。在愛情這件事情上,我可能太斤斤計較了,把感情等同於生意,結果自己愛的很辛苦,別人也不快活。”

“我覺得那是因為你看得太透了,水至清則無魚,太聰明的人往往都難感受幸福。”

江春水大有知己之感,“對啊,所以我現在的處境很悲哀。一方面渴望被愛,同時又害怕去愛。”

王慧沒有急著回覆,過了一會兒才敲了一行字過來,“你不是擔心沒有人愛你,你擔心的是沒有人用你要的方式愛你。”

江春水看完這句話,下意識的坐直身體。他由衷的佩服起王慧洞察人心的能力來,自己始終琢磨不透的東西到了她那裡,那就是兩句話的事情。

“但到頭來,你會發現你的擔心是對的。沒有人能以你想要的方式愛你,除了你自己。”沒等江春水回覆,王慧又發了一句讓他醍醐灌頂的話過來。

江春水有點小激動,考慮再三,還是刪掉了在對話款裡原本打出的那句“我突然發現你好懂我”,換成一句“你怎麼懂?”

螢幕上出現一個偷笑的表情,王慧回覆道:“因為我跟你一樣孤獨。”

江春水還想跟王慧繼續探討,不料小丫頭一句“我準備下班了,現在得收拾東西,明天再聊唄。”

江春水不甘心的連發了好幾個抓狂的表情過去,如泥牛入海久久都不見回應。江春水熟悉王慧的作風,說明天再聊就絕不會再給他死纏爛打的機會,所以他也只好作罷。

除了王慧,江春水的微信上就沒一個能聊得上來的好友。百無聊賴的江春水開啟黃新留下的那包煙,剛點上,電話就響了起來。

江春水以為是黃新那邊結束了,要自己過馬路對面去接他,拿起手機一看,原來是楊明陽打過來的。

“水哥,到縣城來接我啊,我喝醉拉!”電話剛接通,楊明陽就在那邊大聲嚷道,看樣子已經喝的差不多了。

江春水皺了皺眉頭,問道:“你喝酒去了?”

“是啊,跟幾個老鄉在縣城喝酒,喝咩了,回不去了,你要來接我啊。”

江春水氣不打一處來,“喝酒的時候沒見你叫我,現在喝醉了要人接了,就懂得打我電話了?”

楊明陽聽完頓了頓,死皮賴臉道:“下回,下回啊。今晚都是老鄉,都是你不認識的,不然我肯定會叫你的啊。你來接我不?不來的話,我就真的要睡大街了。”

很多人就是這樣,總喜歡打著友誼的幌子照顧自己的私慾。於他們而言,有好處或自己佔據有利形勢時,朋友是那可有可無的清風明月,不用刻意便自然而然的將其遺忘在大街小巷。碰到難處時,朋友搖身一變就成了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雪中送炭那是必須,義薄雲天更是應當,不幫忙就是忘恩負義、罪不容誅。

江春水自始至終都沒把楊明陽當朋友看待。

朋友這個詞太厚重,那不是幾次推杯換盞就能詮釋的名詞,在很多時候,它意味著的是責任和義務。

水泥廠的慘痛教訓告訴他,在職場上是不能奢望朋友的,即便有,也絕不會是那麼純粹的關係。而進入政府工作以後,江春水就更明白一個道理,朋友從不以數量取勝。

不過楊明陽確實是江春水在雙峰政府少有的幾個能說得上話的人,關係算不上多好,但對比其他人來說顯然有好了不是一丁半點。

要是江春水今晚沒陪著黃新出縣城,他會毫不猶豫的拒絕楊明陽要他去接他的請求,直接掛掉電話。但現在既然剛好就在縣城,江春水也不介意借花獻佛順手做回好人。

“我現在XX燒烤城這裡,你打個車過來吧,最多等你十五分鍾。”(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