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回想,她當時的確問出了“那是什麼東西”這個問題,看來她對虛多少有點感受,所以才會耿耿於懷。
如果是沒有靈力的人,理應在死神前來改變我們的記憶之後、就以為是隕石砸進了學校才對。
為了確認,我急忙開口問:“部長,你還記得那天的事嗎?”
“這就是我想問你的!為什麼大家都一口咬定是隕石撞上了地球?連新聞裡都是那麼報道的!這太奇怪了!根本就不是什麼隕石!!”
她猛地轉過身,我也趕緊剎住腳步,免得和她這個傷員來個“親密接觸”。
“……為什麼你會覺得我知道真相?”
我站穩腳跟後,問。
“那還用說?你衝著空氣用了那麼大的聲音喊了一句‘——你的目標是我對吧’,真以為我什麼都聽不見嗎?那明顯是想讓什麼東西轉移目標才會說的臺詞吧!”
她沒好氣地給了我一個“你是智障”的表情。
我深吸了一口氣。
“如果我解釋了的話,你會相信我嗎。”
“什麼意思?”
“因為連我自己都覺得這個解釋太匪夷所思了。”我慢慢地說,“……攻擊你的東西是幽靈,墮落成虛的幽靈,它的目標是吞食人類的靈魂。我這個答案,你能接受嗎。”
她愣了一會兒,判斷著我的表情,然後壓下了眉頭。
“……和我想的差不多。”
“哈?”
這回輪到我吃驚了。
她一早就知道幽靈的事嗎?
那幹嘛還問我?!
“我看見了一個身份不明的男人在學校裡遊蕩。”她的目光頓時變得尖銳異常,“他在跟蹤你,片桐。我也差點被他發現了。後來,在你倒下的時候,他出現在了劍道場的屋頂上。是他救了我們,對不對?”
她看見了那個滅卻師。
對了,滅卻師是人類,所以就算靈感不強,也可以清晰地看見。
我的腦子裡飛過了無數的念頭,但我很快抓住了其中最重要的那一個。
“……等等,你說他在跟蹤我?”
“我見到過他兩次,都是在你出現後不久,與你走上相反的方向,行色匆匆,而且刻意想隱瞞自己的氣息。”山崎部長語出驚人,“很有可能……他真正跟蹤你的次數遠在此之上,片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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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
兩次以上……
意思就是,也許在我穿越之前,他就已經對片桐柚感興趣了嗎?
“我想他是全神貫注地戒備著你,卻忽視了你周邊的人對他的注意力吧。所以我才能發現他的存在。”
部長的說法很合理。
人走路不可能完全消隱掉存在感,不過,能被她撞見兩次也是小機率事件了。
我有點擔心:“他為什麼要跟蹤我呢?”
“你問我,我問誰?我還什麼都不知道呢!”她的語氣嚴肅起來,“片桐,既然你說了那是惡靈,那消滅了惡靈的他應該不是什麼壞人。可是我建議你把這件事儘早弄清楚,免得出現意料之外的狀況。對你,對我們,都是一重保險。”
她這話說得面面俱到、滴水不漏,很難想象一個高中生會說出這樣的臺詞。
“感謝你的忠告。”我點了點頭。
這下,我得到了一個重磅資訊。
那位神秘滅卻師潛伏在我周圍很久了,而且他對我沒有直接的惡意。這是儘快挑明我的意願的機會。
我趕緊在筆記本上把這條訊息記錄了下來。
“最後還有一件事。”山崎部長突然換了粗重的聲調,像是在威脅我,“——幽靈什麼的我不管,劍道你可得好好練習!等我的傷痊癒之後、重新回去帶訓練的時候,你的架勢要是還像上回一樣不堪入目,就別怪我打斷你的狗腿!”
她是認真的!
她是真的有打算打斷我的腿!憑她的本事,官方認證三段的等級,打斷我的腿是分分鐘的事!!
“咿——”
我倒吸了口涼氣。
等她一瘸一拐地走遠之後,我才放鬆了自己的神經,神色糾結地看著手上的繭。
一週多沒握刀了,這繭都快消褪了。
真丟臉。明明那次事件之後,我就深刻明白了自己的弱小,但卻忘記了從基礎做起這麼簡單的原則。為了自以為是的調查,而輕視腳踏實地的努力,這是我最近最大的漏洞。
不過,在那之前……
我閉上眼,感受著身邊的一切。
如果那個滅卻師在跟蹤我的話……
也許他現在就在離我不遠的地方也不一定。
“——雖然有點唐突,但是能請你出來一下嗎,滅卻師先生?我知道你在的。”
我放大了聲音,對空無一人的操場喊道。
聲音傳到了對面的樓房,又傳回來,似乎並沒有人回答我的疑問。在我即將放棄的前一瞬,面前突然多出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正在用他細長的雙眼凝視著我。
“喲,片桐君。”
他輕輕地說。
“……”
我盯著他的眼瞳,差點叫出聲。
明明只是試了試,沒想到他真的被我騙出來了。
這個男人有一頭自然卷的紅色長髮,優雅而紳士,面容也長得很不像日本人,嘴角邪魅的微笑很容易讓人覺得他不懷好意。
我霎時有些後悔自己依靠直覺做出的試探舉動了。萬一他要對我不利,豈不是自掘墳墓。
“怎麼,你似乎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呢……”他掂了掂腳,這下他比我更高了,完全就是在用身高優勢給我增加壓力,“你不是都察覺到我的存在了嗎?”
“……”
我在腹中篩選著最合適的會話。
然而,在我來得及說出回應之前,他毫不客氣地搶走了對話的主動權。
“‘滅卻師’……這是誰告訴你的詞彙?回答我,片桐君。”
他在說話的同時,身上的靈壓也嗖嗖上漲,我感到自己的肺部都在被360度擠壓著,呼吸困難。
“……唔……”
“是你母親嗎。”
他突然說出了我始料未及的臺詞。
好難受……
“……你……怎麼……知道?”
慌亂之下,我只能硬著頭皮把他的話接下去。
“嘖,那個女人還是說漏嘴了啊……”他感慨了一聲,不過這感慨裡嘲笑的成分居多,而遺憾的成分微乎其微,“算了,反正我也打算近期就向你攤牌的。”
“攤牌?”我見他沒打算動手,膽子也大了起來,“你有什麼秘密想告訴我嗎?”
“啊呀呀,你可真是個主動的孩子呢。很好,很好,這樣以後不難得到心儀的女生的芳心。”他說了句玩笑話,然後彎下腰,將一串冰冷的金屬物件掛在了我的脖子上,“喏,這是你媽媽的遺物,我就代你保管到今天了,以後請你自己好好對待它,片桐君。”
“……你什麼意思?”
我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了。
遺物?我媽媽還沒死呢……
而且這條鏈子……不正是滅卻師的手鍊嗎?!他怎麼會送給我這種東西?!
“剩下的話我不能再多說了。”他對我行了個紳士禮,然後身輕如燕地跳上了操場大門的立柱上,用最後的聲音對我傳遞著再會的訊息,“如果你想知道的話,就去尋找我們尊敬的陛下吧!”
他使用飛鐮腳進行了迅速移動,我只是眨了一下眼,他的聲音和身影就都化為一片虛無,再也難覓蹤跡。
“喂……”
我對著寬闊無垠的天空呼喊著。
回答我的,只有掠過樹梢的蝙蝠扇動翅膀的、微弱的聲響,以及漸漸被夕陽染紅的雲朵。
彷彿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