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是這種東西。
什麼時候會發生什麼事,都完全無法預料。
就好比暴風驟雨般說來就來的絕望,也不會給人足夠的前兆一樣。當你意識到烏雲密佈之時,卻為時已晚,再也無法挽回已經逝去的轉機。
她的丈夫被虛啃噬掉心臟的場景讓她喘不過氣來。
“不要——”
她撕心裂肺的叫喊讓黑崎先生的臉上也露出了不忍的表情。
太快了,他趕到現場將她救出的時候,地上那個男人早已失去了逃走的機會。
“咯……咕……”
他的喉嚨裡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咕嘟聲,整個人都在止不住地痙攣。
是虛,是虛想要吃光他的身體。
黑崎先生死死地摁住了想撲上去呼喚他的女人:“放棄他吧,他已經意識不清了。”
“他是為了救我……才……”
她沒有流淚。明明剛才在委託黑崎先生幫她照看自己的兒子的時候,她還眼眶泛紅,可是面對自己丈夫的痛苦,她根本流不出眼淚。
只是流淚,已經不足以表達她心中的悲痛了。
躺在地上的男人用僅存的最後一點意識抽動著手指,像溺水之人探尋救命稻草一樣在空氣裡掏來掏去,最後抓住了她的鞋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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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了我……”
“誒?”
“我已經……到極限了……”男人說出的字句都越來越不清晰,她只能勉強聽出他的語義,“如果非得……走向死亡不可的話……被心愛的人殺死,總好過……在虛的侵蝕裡窒息……”
她甩開他的手,向後退了一步。
“我做不到!”
她尖叫起來。
“這不是殘忍,是同情。”男人的目光溫柔而迷離,他就快要失去最後的意識了,“不要……再……猶豫了……”
“切——”
又是這種套路。在臨危之際還不忘記留下一堆讓人無法忘記他的回憶,這個傢伙可真是令人厭惡。黑崎先生這樣想。
“黑崎他一直都喜歡你。”彷彿察覺到了黑崎先生跟來的目的一樣,男人的喉嚨裡搖曳著最後的遺言,“就算我不在了,你也可以繼續依靠他……”
她搖了搖頭:“我不要依靠任何人!我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所以你也不可以死!”
“對不……起……”男人也搖了搖頭,“求……求……你……”
“……”
她只能一臉哀傷地望著他。
過了很久很久,具體是多久她也不確定,但那一定是在他徹底被虛吃光之前,她舉起了手中的劍。
她砍下了男人的頭顱。
在最後一刻,男人得以保留自己的大腦。
其餘的任何部分,都變成了虛的養料。
她殺了男人。
“你還是太善良了。”黑崎先生沒能阻止她,“原本你可以什麼都不做的。”
“只有你會這麼說了,真彥。”
她擠出了一個勉強算得上是微笑的表情。
突然,黑崎先生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往後推出去好幾米遠,待到他整理好腳步再度向前靠近時,卻一把撞在了一面透明的屏障之上。
“結界?!”他的臉色很難看,“你想做什麼?蠢女人!”
她嘴角的笑容更加溫馨了:“我會和它一起死。”
虛還沒徹底失去戰鬥能力,它依靠男人的屍體奪回了一絲力量,要想儘快解決它,沒有別的辦法。它太難對付了,星十字騎士團在派出她前來討伐時就知道,以她的實力根本不可能順利將它處理掉。
所以她決定使用自己的靈力為引,以自爆的方式贏得勝利。
“你他媽這叫殉情!”
黑崎先生又氣又急,在他印象中,她不是一個會走極端的女人,一定是因為那個男人!因為那個男人的錯,她不得不犯下殺人的罪孽,還失去了活下去的心理支撐!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她也不會違抗無形帝國的命令。
等待她的,只是死路一條。
她卻出乎意料地、一點也沒有對他的痛斥感到不滿:“謝謝你能陪我到最後,真彥。柚就拜託你了。”
即使是在最後的最後,她也還是平靜地微笑著。
一如最初,他們相遇的那日一樣。
“喂!”
黑崎先生瘋狂地捶打著結界。
但是沒用,她鐵了心不會讓他進來。
在黑崎先生的吶喊下,她的笑聲也消失在了爆炸的巨大亮光之中。
“……這一生,我過得很幸福。”
“——喂!!”
【……我是分割線……】
“……然後,你母親就在那場爆炸裡失去了性命。”
回憶到媽媽死去的場景時,黑崎先生慢慢背過身去,不敢看我。
我不知道是因為他被自己的悲傷籠罩,還是因為他對我懷有一絲愧疚之情,總歸他像是想要逃避我的目光一樣,不敢直視我的眼睛。
“師父之前說的殺人,和善良……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我悵然若失地盯著腳下的地毯。這地毯可能很久沒洗過了,毛茸茸的表面也變得陳舊而佈滿灰塵。最普通的東西在我眼中都和過去不一樣了。我很難受。心裡說不出的難受。我覺得那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太荒謬,卻太真實,一旦知道這世上真的存在這種小說裡才會出現的情節,我就有點想笑。
“和你想得不一樣?”黑崎先生反問。
想象嗎……
在我的想象裡,本來應該是個更加慘烈的故事呢……
事實卻乾巴巴的,讓人無處尋覓批判的藉口。
犬櫻說得對,我媽媽是個偉大的人。在不理解她的行為的人看來,她愚蠢又不知變通,還不自量力,死有餘辜。可是,要是能夠理解她的心情,她所做的一切就都再自然不過。她不是個無私的母親,但她的自私卻可愛得銘心刻骨。
有這樣那樣缺陷的人,反而更加真實。
“我該怎麼辦呢。”但我的苦惱不減反增,“我可不像她那麼勇敢。我沒辦法殺死哈比,也沒有力量打倒那些想殺他的人。我沒辦法像她一樣灑脫。”
“這就是你的問題了。”黑崎先生說。
我承認他是對的。
雨聲漸漸縮小。我意識到,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了。
決定處刑之後,頂多三天,最少一天,哈比就會被帶去刑場。
“師父……”
我像是下定決心一樣皺下了眉頭。
“啊?”
黑崎先生回過頭來看著我。
我不想把自己的決定說得跟宣誓似的。但是,這其實和宣誓也沒多大區別。我很清楚自己的選擇會導致什麼樣的後果,即使如此,我也不能忍心放任自己袖手旁觀。那不符合我心中對“人”的定義。
“我要……帶他離開這裡。”
我斬釘截鐵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