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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讀書人的脊樑,踩不斷!

天才矇矇亮,陵安一片灰霧,說不上伸手不見五指,但總歸是看不太清楚,說實在話,隨著這日子一天天往盛夏走去,以後這天亮的時間會越來越早,這般時辰,放在之後數日,說不定就是真正的天清地朗了,只不過現如今,顯然是還差點意思。

隱約還有些寒意。

陵安四道城門,此時才結束宵禁,緩緩開啟,可有個臉色煞白的老先生先一把走進陵安,一個人在青石街道上緩行,走過數條街道後,來到那座摘星樓下,老先生站在樓下,看著樓上,一臉緬懷。

世人之中也沒多少人知道這棟摘星樓建於何時,用於作為什麼用途,其實就連這位活了三百多年的老先生也不曾知曉這座摘星樓建於何時,可用處,倒是知道一二。陵安這座大更臺和這棟摘星樓放在大漢朝,一處是用於祭天,一處便是用來用以封賞功臣武將,陵安不是大漢國都,但作為陪都,大漢皇帝一樣每年都要來此一次,為得便是這兩座建築。

姓齊的老先生作為在大漢亡國之前的建安元年出仕的大漢臣子,用時很短便官居高位,加上那些年,大漢還並非是世間傳言的那般烏煙瘴氣,因此也有幸隨著大漢末帝來陵安見識過這一次儀式。

當初齊先生官居二品,是極有權勢的大漢臣子,雖然在祭天大典之中,雖說沒有隨皇帝登上摘星樓,但也不過只餘幾步而已,和那位被傳言是昏聵至極的大漢末帝,相距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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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在翻看史書時,或許驚歎大漢朝在強盛時期北擊北匈,幾乎深入腹地,快要去到那座上京城城外,也會嘆惋大漢朝後期衰弱時被北匈的馬蹄踩碎的中原脊樑,可提起大漢歷代皇帝,武帝陛下自然是雄才大略的君王,文帝陛下相對中庸,但亦無大過。高祖皇帝雖說常被人詬病是發跡於市井,可誰都知道,既是如此,才更不容易,可最後談及末帝,世人便都是以昏君,暴君兩詞來形容,不說是不是有失偏頗,可史書上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倒是讓沒有經歷過那個時期的人,自然不知道真相,可齊先生,恰巧是經歷過那個時期的人,自然知曉那位末帝,哪裡是什麼昏君暴君,反而是他認為可以比擬那位武帝陛下的君王,當時的大漢,外憂內患,也都不關末帝的事情,反倒是末帝前面的幾位大漢皇帝留下來的爛攤子,讓那個不過而立之年的末帝需要好好收拾,一日一夜,都不敢掉以輕心,可即便如此,山河已亂,若要重振,談何容易?就在末帝從陵安回到國都的第二日,起義軍隊便攻破了那座國都的城門,末帝誓死不降,自焚於皇宮中,順便將象徵著大漢數百年的那座皇城付之一炬,大火燃了三天三夜,照亮了整個大漢國都,當初國都之中,不乏骨鯁忠臣,願意陪末帝一同去死的,也不下百人,當時的齊先生,除去是大漢王朝的重臣,還是武道高手,第六境的大宗師,在什麼時候,都不是好招惹的。因此在漢末帝自焚之後,他將先帝血脈,那位尚在襁褓之中的太子殿下救出宮中,悉心教導,只不過這位大漢的最後一位太子殿下,生於大漢末年,也生於大楚元年,真正做到了與國同齡,只不過這個國,不是大漢,而是大楚。

大漢太子與大楚與國同齡,怎麼看,都是一種悲哀。

可大漢都亡了,如此計較也計較不出什麼了。

……

……

齊先生站在摘星樓下直到天明才往書院走去。

現如今的書院,院長大人死於藏書閣,早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事情,陵安文壇甚至這些時日,悼念的文章不計其數,無數文壇大家來到書院,為院長大人送最後一程。

齊先生走入書院的時候沒有什麼人注意,畢竟現如今人太多,一個老頭子,引不起太多人注意,他來到那方偏僻小院,推門而入。

在院中見到那個孩子。

以齊先生的歲數,自然可以說這天底下的絕大多數都是孩子,況且他面前的那個老人,真的是那個孩子。

那位教出三個學生,每一個都是極為出彩的讀書人的老人站在小院裡,看著齊先生走進來,畢恭畢敬的喊了聲老師。

他縱然是那三個學生的老師,甚至是葉如晦老師的老師,可他也有老師,而且老師還未死。

齊先生看著這個若是大漢未亡,已經本該成為大漢皇帝的孩子,輕聲道:“東耳走了,到底老夫也明白會有今天,他從來都不喜歡這些陰謀,這輩子唯一喜歡做的就是讀書兩個字,你我做的這事,對旁人來說是萬分隱秘,可在他眼前,倒是沒有那麼難懂,於是等他看透的一天,便註定有如此結果,只是時間遠近不太好猜罷了。陳字一字,在他心裡,被看得極其淡,反倒是讀書人三個字,他看得很重,所以他和屈陵能成為情誼相當不錯的朋友,卻和高深一直都不鹹不淡。現在好了,這兩師兄弟去那邊一起喝酒去了,倒也說不上對錯了。只是現如今你便是這大漢最後的血脈,不可想太多,大漢國祚,以後只能靠你了,陳祁,你是大漢朝最後的太子,這是你該揹負的使命。”

本名陳祁的老人緩緩點頭,神情複雜。

齊先生平靜道:“江南戰事已達到預期之效,十萬靖南步卒離開南境,南唐人便會兵臨靖南關,到時候南唐大軍很快便入大楚國門,老夫早有謀劃,到時候北匈自然起兵,兩國戰一國,陵安失守,大楚皇室覆滅,然後由大漢太子登高一呼,這中原世家自然會聞風而動,再興我大漢,到時候暫割國土,修養生息,要不了十年,大漢依舊還是這中原之主。或許此刻,南唐大軍已然從江寧趕赴邊境,白難下的一局小棋,正好為老夫拖住了靖南邊軍,就算是那五萬步卒折返回防,只怕也來不及了,靖南關失守是定局,無法逆轉,接下來看北境,北匈要舉國南下,鎮北邊軍攔不住,所以徵東邊軍和附近州軍都要往北而去,因此這大楚境內幾乎再無人可擋南唐人,這一南一北,足以讓大楚王朝傾覆。”

陳祁平靜點頭,謀劃多年,他的三個學生,屈陵以高深在明自己在暗所做謀劃,為得是挑起大楚動亂,而高深則是以新政為引子,讓這大楚境內的世家大族對大楚失去最後的信心,徹徹底底的要擁立一個新的王朝,只不過高深一人,其實對於這新政仍舊是力有不逮,若不是屈陵這位一等一的聰明人遊歷大楚十年,為高深埋下些種子,只怕新政也難以為繼,所以其實這兩位當初打的賭,其實並非是誰輸誰贏的賭,而是這挑起大楚動亂到底是高深的出力多還是屈陵出力多,只可惜屈陵雖說謀劃了一大半,甚至連自己的學生都送入陵安了,之後卻在最後反悔了,這個生平自號狂孺,揚言天下讀書人皆不如我的讀書人到最後關頭待在洛城的十年裡,漸漸喜歡上了這個地方,喜歡上了大楚,所以在最後,有很多關鍵性的棋沒走完,要不然,現如今的大楚便不是如今這個樣子,只怕不僅是江南戰亂,就連那支徵東邊軍都會直撲陵安,實際上屈陵和高深這兩個讀書人,會是這局棋裡舉足輕重的棋子,可越是如此,越是寄託在這其中某一人身上,當這一人有些其他心思的時候,這局棋便會崩盤了。好在這最大一局棋有齊先生親自坐鎮,所以當他知道這屈陵開始捨棄許多棋子之後,他便親自出手了,一方面,高深的新政不變,而他則是與南唐達成協議,他使大楚內亂,南唐便北上,雖說這是火中取栗,可取慄的人既然是他自己,他便有信心去拿起那顆栗子。

南唐想要中原之主,北匈想要滅大楚這個強國,而他齊先生想的,除去復漢之外,還有一點,便是再現大漢榮光。

有他們的“不留餘力”,才有現如今的這即將支離破碎的大楚。

齊先生輕聲笑道:“你那學生的學生,其實真是不錯,若是放在大漢未亡的那些年,他便真是可以成為力挽狂瀾的那等人物,只是時局錯了,又有屈陵小子的後悔之舉,讓他站在了遠處,你用那女子去算計他,原本是想讓他死在李長風手裡,可這小子和他叔叔一般,都是難以預料的人物,硬生生將李長風這個活過了五百年的老王八給拉下馬來了,雖說最後還是為了一個女子丟了最後的舉世無敵,可現如今的天下,真沒幾個人可以和他一戰,唯一有機會的,只怕就是那位北海王了,只不過誰知道這位北海王能不能在北匈南下之前,踏足第七境呢。”

齊先生笑言,“之後的天下大亂,這等武夫說實在的,可能會左右一城一地得失,可大體戰事結局左右不了,世間武道宗師,還真未出現過一人踏入百萬軍中殺得七進七出的。”

陳祁平靜道:“武道宗師之中,入第六境便不管紅塵俗事,第五境宗師雖厲害,但不過只當得下幾千士卒而已,只不過在這等第七境的無敵武夫,要是真入軍陣,力竭之前殺得萬人,應當不難,畢竟有葉長亭御劍多達十萬柄在先,戰力大抵由此一觀。只不過此等大宗師,要是鐵了心要走,攔不下,也不好攔。沒有個數位第六境大宗師牽制,加上三軍用命,要不然,真沒辦法攔下。”

“現如今的大楚,哪裡是一兩位第七境武夫便可以改換局面,若是要老夫切切實實輸了這局棋,除非真有老夫算不準的東西才行,要不然,就屈陵小子的反悔,東耳的小動作,還真沒辦法。”

齊先生看著陳祁,緩緩起身,“江南已定,咱們去北匈一觀。”

陳祁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齊先生把視線放在遠處,平靜道:“有些人,生來便該為某件事耗費一生光陰,老夫為一個臣字,你也為一個陳字。其餘東西,該扔就扔嘍,至於讀書人的風骨,想要?那就只能和東耳一般,去死而已。”

陳祁默不作聲,只是出小院之前,折斷了那顆夾竹桃。

那顆一直以來都長的筆直的夾竹桃,遭了無妄之災。

——

陳祁和齊先生離開陵安之後,有個每日都站在藏書閣前的書院學子一身縞素,在書院為院長大人設立的靈堂前寫下一篇悼文。

洋洋灑灑的數百字,情真意切,當場便讓無數人泣不成聲。

然後這篇悼文付之一炬,但之後卻是流傳了出去,這位一直想寫就一篇頂好文章的書院學子,硬生生靠這篇悼文邁入當世文壇大家之列。

這之後的許多年,後人談及悼文,也都是此篇稱雄。

後世文人評之,此文一出,天下悼文皆避!

——

在黃昏時刻,來訪的文豪們散去之後,院長大人靈堂,只有幾位學子為其守靈,院長大人並未子嗣,因此這些事情便留給了他們這些書院學子來完成了。

日頭西垂之時,有個青衫年輕人走入靈堂。

他不佩劍,只是提了一壺酒。

蹲在靈堂前,撕著黃紙,神情平淡。

守靈的幾個學子都見過這年輕人,因此看到他之後,只是微微一怔,然後便恢復正常。

年輕人將手中的一捧黃紙扔進火盆裡,他提起酒壺喝了一口,笑道:“師叔,認識這麼久了,還沒有讓你嘗過我釀的酒,現在來給你嚐嚐,晚不晚?”

人已死,誰可應答?

年輕人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平靜道:“釀酒我是行家,用劍我也不差,可唯獨不敢在師叔面前妄談讀書人三個字,天下之大,讀書人不少,可如晦敬佩的,兩人而已。老師一位,剩下一位,也就是師叔了。”

“師叔想沒想過有朝一日提劍斬不平,還是覺得書裡的錦繡文章便已經足以?”

“先生或許會說,讀夠了書,便可以提劍斬不平了。”

“可師叔你或許會覺得這書尚未讀完,提不起劍的。”

“對啊,師叔你書都尚未讀完,為何便先走了?”

你走之後,讓這天下讀書人去哪裡再尋一個如你一般的領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