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適像受驚的小鹿一下蹦了起來,接著又再次坐了回去。
“無所謂了,不管你是誰,大不了吃了我,反正我都死了,還能怎麼樣,”沈適放棄了掙扎。
“謝謝,可是我真的不餓,”小男孩再次禮貌地回絕了沈適的熱情邀請,“再說,再說我們吃了你,你的靈魂就徹底沒有了,永遠再沒有復活的可能,我們還想跟著你找到媽媽呢。”
“你們?你們也是很多蟲子嗎?”沈適試探地問。
“是啊,”小男孩回答,四周沙沙聲更大了,彷彿整個地下都在移動。
“我能看看你什麼樣子嗎?或許……抱歉這裡太黑了,”沈適想到了一個人,呃,一個親人,一個沈適搞不懂為什麼有親緣關係的親人,或者說,親蟲?
沈適眼前的地上亮起了一道細小的綠光,在柔和的光芒中,可以清晰地分辨出那個光源,一隻大概五六釐米長的甲蟲,頭部一對明顯的顎牙,背部的甲殼展開,露出了像螢火蟲一樣發光的尾部,一對翅膀撐開扇了一下又收了回去,那對一閃而過的翅膀讓沈適眼睛都直了,不是常見昆蟲那種薄膜一樣的透明翅膀,而是肉翅,傳說中魔神一樣的肉翅,帶著尖角,帶著骨刺的肉質翅膀。
“可,可以了嗎?”小男孩害羞地問,換誰被一個骷髏眼窩直愣愣地盯著,也會不好意思的。
“你們不是要很多只聚在一起才有完整的意識嗎?”
“你是說這樣嗎?”
沈適四周地面上爬出了無數細小的綠光,無窮無盡,匯聚向那只和沈適交流的甲蟲。無數的蟲子,組成了無數道綠色的河流,持續不斷從地下湧現,然後彙集,沈適眼前的綠光開始變大變高,無數的蟲子爬到了一起,疊羅漢一樣堆積著。
沈適看著這個熟悉的場面,滿眼都是不停動彈的怪異甲蟲,在越來越高的蟲堆裡爬進爬出,沈適卻沒有害怕,反而陷入了回憶中,回憶起了自己剛到這個世界的時刻。
“是這樣嗎?”數十億人同時問道。
巨大的音量在心底響起,幾乎把沈適震得魂飛魄散。
“布……布蘭德是你什麼人?”沈適情緒激動,再次跳了起來。
“布蘭德?”“布蘭德?”
無數疑問的聲音響起,最後還是那個小男孩回答道:“不認識,沒有聽說過,是你朋友嗎?”
嘆了口氣,沈適又坐下了。
“你和媽媽走散了嗎?”
“不是,是我媽媽把我們送到這裡來的,說以後有時間了就來看我,可是我們等了好久好久,媽媽也不來找我,我們想媽媽了,我想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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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沈適苦笑了笑,眼前的無數蟲子也沒有那麼可怕了,招了招手,“過來吧,唉,我們一個沒有了老婆,一個沒有了媽媽,都是可憐人啊。”
巨大的甲蟲瞬間分解成了許多小甲蟲,一個個轉進土裡,綠光一下子消失不見了。只剩下原來那只拇指大的甲蟲,向沈適爬了過來。
“你等了多久了?”
“嗯,好久好久吧,我不知道是多久,反正……反正,我們剛來這裡的時候,這裡只有我們,後來,後來才慢慢出現了很多別的傢伙,再後來,又出現了很多你這樣子的傢伙,”小甲蟲爬到了沈適白骨嶙峋的腿骨上,傳來的觸感蠻怪異的。
半天沈適終於憋出一句,“是夠久的。”
“我是不能幫你找媽媽了,你看看我現在這樣子,人不人鬼不鬼的,還能幹啥,”沈適苦笑了笑。
“為什麼不能,你身上有媽媽的氣息,這是呼喚的氣息,跟著你,就肯定能找到媽媽,”小甲蟲很篤定,背上的綠光雖然只有一點,卻很明亮,在黑暗中,非常清晰。
“呼喚?她呼喚我幹嘛?”沈適幻想著一隻巨大的甲蟲向自己招手,好熟悉的情景,可惜,當沈適開始嘗試去接觸這份特殊的感情時,卻消失了。
“你……你有沒有想過,可能……可能再也見不到媽媽了?或者,或許,也許,你的媽媽已經……已經……死了……”沈適吞吞吐吐地問。
“不可能,媽媽不會死的,媽媽不會消失的,只要我們相信,我一定能找到媽媽!”小男孩的聲音裡沒有一絲不安,語氣非常堅定。
“你聽我說,誰都會死,再說,這麼久了,如果你媽媽還存在,她為什麼不來找你們?”沈適不是想打擊小甲蟲,只是想讓他回到現實,也或許,是因為沈適從沒有這種自信吧。
“不會的,只要我們相信,媽媽就一定還在,只要我們相信,就一定能找到媽媽,只要我們相信!”小甲蟲沒有一絲動搖,綠光穩穩地放射著,沒有閃爍。
“只要我們相信,”沈適茫然地重複著心底的話,呆呆地看著無盡的黑暗。
也許一夜已經過去了吧,街道上的房屋裡陸續亮起了燈火,驚醒了街角的骨頭。
“你還在麼?”沈適在腿上摸索著,綠光消失了。
“在。”
“好吧,我為你找媽媽,”沈適站了起來。
“太好了,”小男孩歡呼。
“可是怎麼找?”答應是答應了,沈適卻無從著手。
“首先,我們要離開這個世界,”小甲蟲非常聰明,思路清晰。
“離開?談何容易,”如果沈適的理解沒有錯,這裡是冥界,靈魂存在的世界,那麼自已已經死了,怎麼離開這個世界,復活麼?
“你知道怎麼離開這個世界麼?”
“我要是知道,我早就去找媽媽了。”
“算了,走吧,”沈適再次鬱悶地嘆了口氣,向鎮上最大的建築走去。沈適想起了一個人,一個沈適很不想面對的人,一個有能力讓骷髏恢復生前模樣的人,一個奪去了沈適愛人的人。
一路走來,沈適徹底過了一把裸奔的癮,引來街上無數的尖叫,人們四處逃竄,街道上暢通無阻。不過沈適這個裸奔還是裸得太狠了點,不僅是一絲不掛,甚至是一肉不掛,不僅脫guang了所有衣服,甚至扒光了所有皮肉,就剩下一副白骨架子,這也是沒辦法,沈適的斗篷早就不知道哪裡去了,原來買的衣服也在掙扎中全部扯碎了。
最大的建築不是一座,是一片建築群,高大的樓房,尖聳的屋頂,很遠就能看見。建築群外很高的圍牆,一個巨大的石柱拱門,門口站著幾名衛士。
看著衛士警惕的眼神,沈適清了清嗓子,猶豫著走了過去。
“請問……”
“進去吧,先直走,到了大廳往右轉,公子在等你,”衛士開口打斷了。
“你認識我?”
衛士指了指沈適胸口。
沈適低頭一看,在肋骨上,穿掛著一個精緻的寶石戒指。
“需要幫忙就來找我,”新郎拍了拍如遭雷擊的沈適,塞過來一個物件。
沈適記起來了。
沈適取下戒指,緊緊握在手裡,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