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一嘆,封逸縱身跳出了小溪。
發散火屬元力,蒸發掉身上的水漬。隨手將長髮束在腦後,來到梟吳的身畔。
“精血沒能復原?”梟吳瞥了他一眼。
封逸垂頭又嘆,“唉!多給我幾天時間,好生休養一番。”
精血不足,氣力虛乏,難能透過考驗。
梟吳隨意地道:“時間有的是,你且隨意。”
說罷,不再理會封逸,又自眺望遠天,陷入了回憶之中。
復原精血是個水磨功夫,既無補血丹,只能潛心休養。
想起了補血丹,封逸心頭忽地一動。
“第二關能否考驗煉丹?”
梟吳神情不變,已知他心,“你想要煉製一爐補血丹?”
封逸點頭。
梟吳想了想,點頭道:“也可,只是藥材需得你自己去尋。”
封逸愁眉苦臉,“這鳥不拉屎的祭壇裡,哪能尋到藥材啊?”
梟吳右手輕揮,夜幕散盡,天光大明。
仍是幻象所化的揚州郊外,仍是暖陽,山川。
“隨處可尋。”梟吳說道。
封逸皺眉道:“可這都是你幻化出來的。”
梟吳道:“虛虛假假,真真實實,誰又說得清?半步化元境的修為,該當煉製出一爐四品玄丹。三次機會,失敗,永生囚禁。”
說罷,閉上了雙眼,斜靠著青石,竟似已睡去。
封逸忙道:“可我沒有煉丹的鼎器。”
梟吳抬手指了指他的前胸,“絳宮內不是有一尊小鼎麼。”
封逸揣著疑惑內察己身,絳宮中,只有元力龍胎沉浮旋轉,哪有小鼎?
“伏龍鼎已與命火相融化作龍胎,怎能再分離出來煉丹?”
不解,茫然,心念所至,封逸忽覺龍胎一顫,竟分化出一縷精純的木屬元力,遊出體外。
元力在身前凝聚,變換,緩慢化作了伏龍鼎的模樣。
色呈淡綠,虛虛幻幻,很不真實。
“這……能用?”
封逸嘗試著伸手去拿捏鼎耳,一觸之下,手感竟十分真實。
心起歡喜,封逸忽又想:“按照修為境界來論,我此時只不過是內息境初期,又怎能元力離體,凝化物品?”
玄修前三步,一乃淬體之境,旨在汲取元力,降服煉化,淬鍊筋骨血肉。
二為內息境,丹田開,元力凝化湖泊,沉於丹田。用時遊至四肢百骸,更增拳掌威力。
元力存於體,止於內,故曰內息。
三是通玄境,元力離體,可控物,可以此施法。
所謂法,便是玄術,也唯有通玄境玄修,才能習練施展。
封逸自然不是通玄境的玄修,可為何能元力離體,化作伏龍鼎?
心有此惑,便忙再分一絲元力,逼壓離體。
元力衝出穴竅,忽地隨風而散,難能持久。
“元力又不能離體了?”
疑惑堆疊著疑惑,封逸散去伏龍鼎形體。繼而再控御元力離體,變換。
試驗了好幾遍,才終於得出結論:元力不能離體,也不能控物,更不能以此而施展玄術。
至於伏龍鼎,實則並非木屬元力凝化所成,而是那發散出來的一縷木屬元力,本就是伏龍鼎。
簡單點來說,封逸體內的元力龍胎是一方世界,元力是江河湖海,命火是山石地精,伏龍鼎是草木花果,而他自身的精氣神,是這方天地的韻與道。
天地常在,不動不移,草木花果雖可以脫離天地,卻也是天與地之間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伏龍鼎所化的木屬元力可以離開元力龍胎,重新變化為伏龍鼎本體。這種離開是暫時的,不能長久。其所消耗的,正是元力龍胎的韻與道,也就是封逸的精氣神。
疑惑盡去,封逸這才重新打量自身所處的這方天地。
雖是幻象,一切所有卻都十分真實,絲毫看不出一丁點兒虛假模樣。
梟吳在酣眠,呼吸聲輕緩且平穩。
封逸自他身旁走過,漫步在山林草木之中,沐浴在暖陽花香之下。
風在身旁,一隻七彩蝴蝶乘風落到了封逸的右肩上。
他扭頭細看蝴蝶,眼波晃動,似能看到蝴蝶體內正蓬勃發散的濃郁生機。
不僅僅是蝴蝶,這花草、樹木、飛鳥、游魚、小獸,都有生機,都是活生生真實存在的。
正如封逸此刻咬嚼的一顆不知名青果,滋甜味美,吃過後唇齒留香。
“這方世界,到底是真是假?”
封逸走得越遠,越覺疑惑茫然。
回望梟吳之所在,已被林木遮擋,難能望見。
“這便是造物神通嗎?”封逸呢喃自語。
對於修行事,他所知並不太多。但想來即便是已入極境的師父,或是洛冰身旁的老奴三婆婆,應該都無法施展如此駭人聽聞的神通。
造物,於虛無之中演化生靈萬物,這還是人嗎?
是神?
“是了,他是華夏的魔神,魔神也是神。”
神之能,讓封逸由衷敬佩,歎為觀止。
行行走走,尋尋找找,三日後,終得十三味補血草藥。
封逸滿載而歸,梟吳仍在呼呼酣睡。
他也不去打擾梟吳,自顧尋了小溪旁的一塊空地,堆柴燃火,發散木屬元力,凝化伏龍鼎。
使用伏龍鼎配合靈樞三言煉丹,比較尋常煉丹師煉丹要省事許多。
但便如此,封逸也不敢心存絲毫大意。
因為梟吳說了,若想透過這一關的考驗,需得煉製出一枚四品玄丹。
四品玄丹,非四品以上煉丹師不可煉製。封逸對丹道的理解十分淺顯,所掌握的煉丹手段也只是師父辛黎所傳授的靈樞三言而已。
他沒把握能煉製出四品玄丹,哪怕今時的伏龍鼎,已非往日的黑鼎。
鼎與神合,封逸沉神入鼎身,感悟內中所藏丹道。
丹道浩渺,封逸置身其中,宛似一株浮萍,落入蒼茫海域。
放眼處,沒有邊際,只有海天相交的渺茫一線。
若想丹道求極,需得自作風浪,遊至那海天一線。
這是理論上的認知,但要如何去做,還得捉摸嘗試。
如何捉摸,怎麼嘗試?
封逸陷入了迷茫,直至精氣神耗盡,木屬元力難能維持伏龍鼎形體,才終於自那蒼茫海域之中超脫出來。
睜開雙眼,天光已隱,四下裡漆黑一片。
封逸茫然四顧,梟吳正斜臥一旁,觀天星,品皓月,獨飲長思。
“感悟丹道整三日,可有所悟?”梟吳目光不移,已知封逸回神,平淡問道。
封逸駭然道:“我竟出神了三天?”
梟吳長聲一笑,“當年杜子仁為分離我四萬八千分身,坐觀丹道百年,才終於開爐。一息火起,三息丹成,霞光滿天南,欺陽壓月侮星辰,三日方退。”
“那枚丹藥,怕是已遠超九品極限了吧?”封逸聽得出神,呢喃而嘆。
當日柳無棉煉丹,伏龍鼎反哺藥氣,終將那一枚二品補血丹擢升為九品玄丹。當其時,赤芒沖天,奪人眼球。
細細回想當時的情狀,似乎比較梟吳所說的‘霞光滿天南,欺陽壓月侮星辰,三日方退。’尚有不小的差距。
九品神丹已如此,那杜子仁所煉丹藥,究竟是幾品?
封逸無法想象。
梟吳卻輕聲一笑,“丹分三階九品,玄、元、神,這是你無疆世界的劃分。可在我華夏世界,丹只分兩種。”
“兩種?”封逸反問。
梟吳點頭道:“仙與凡。”
“何為仙?”封逸又問。
梟吳答道:“一丹入腹,白日飛昇,即為仙。”
“何為凡?”封逸再問。
“仙之下,皆是凡品。”右手輕翻,一粒金光熠熠的微小丹丸出現在了手中。
“這便是仙丹?”金丹出現,散發出無窮吸力,將封逸的目光拉扯向自身。
封逸凝眸,詢問。
梟吳道:“正是。”
說罷,垂頭輕嘆,“只可惜徒具仙丹表象,卻非仙丹本體,無甚效用。”
封逸皺了皺眉,“這是為何?”
“沒人能以造化神通演化出真正的仙丹,道祖也不例外。”梟吳說道。
“道祖?”封逸從未聽過此等尊稱。
梟吳本想為他解答一二,但念頭一轉,似有所感,“有些事情,不該你知。準備得怎麼樣?可以煉丹了嗎?”
封逸略覺失望,但梟吳不想說,他也不好追問。
失望歸失望,現實總該面對。封逸說道:“明晨開爐。”
晨曦灑滿大地,吃飽喝足,睡了個無夢大覺,封逸悠然醒轉。
神清氣爽,耗損一空的精氣神再度充盈。只是精血依舊不很充沛,起身後略覺頭暈。
“以後若有餘暇,該當多備些補血丹在身上才是。”
封逸暗暗定下計較,卻見梟吳正託著一張笑臉,看向自己。
“好吧,我現在就開始煉丹。”
封逸無奈聳肩,繼而重新燃火,凝化伏龍鼎。
鼎身微小,只有巴掌那麼大。藥材入得內裡,卻始終不見盈滿。
這是伏龍鼎的玄奇之處,內中自成一片天地,與玄囊類似。
封逸本也想過可否以此鼎來代替玄囊,承裝一應雜物,但細細想過,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因為伏龍鼎畢竟是煉丹的鼎器,總不能每次煉丹前,都將一應雜物全都傾倒出來。
這樣未免也太麻煩了些。
“以凡火煉玄丹,無疆世界的手段確實新鮮。”
梟吳看得好奇心起,便站起身來,走到封逸的身旁。
伏龍鼎內,十三株藥材不一時便被提純成點滴藥效精華。
封逸心中有感,忙自玄囊內取出一包硃砂,丟進鼎內。
這硃砂是他在三玄城時備下的,幸好項靈竹那惡女沒有將其糟踐,否則今日封逸怕是難能煉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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硃砂又稱丹引,乃煉丹之必須。
“滴溜溜……”
伏龍鼎內,丹藥的碰撞聲頻次傳出。藥香發散,瀰漫封逸身周。
聞得藥香,封逸已知鼎內丹丸品級不高。
當下忙控御元力龍胎,發散命火火氣,行至右手雙指。
火氣注入到伏龍鼎內,將丹丸上多餘的雜質盡數煉化。
縷縷黑煙自鼎內飄出,帶著一抹惡臭,被藥香逼至封逸身外,受不得天風吹拂,轉瞬消散成空。
這一切,都被梟吳看在了眼裡。
他先是搖頭,因為正如封逸所料,這一爐補血丹,品級並不很高。
但當雜質盡去,藥香更濃之後,梟吳的眸中忽有精光閃滅。
“金烏血本是大害之物,竟與他命數相合,且融入自身,甘聽調遣。此子,確真有些門道。”
“呼……”
封逸長吐出一口濁氣,收回火氣,揭開伏龍鼎蓋。
鼎內,赤丹三枚,上有銀紋三道,兩實一虛。
功敗垂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