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逸搖頭長嘆,梟吳撇著嘴,伸出兩根手指,“還有兩次機會。”
封逸凝重著神色,點了點頭。再度起身去尋找補血藥材,一邊尋找,一邊尋思為何自己煉製的這爐補血丹,品級竟連三品都未達到。
“是藥材提煉得不夠精純?”
心有此想,封逸忙搖頭否決。
“由命火火氣提純藥材,不可能出現藥效不純,雜質太多的情況。”
轉念又想:“是丹方配比有誤?”
“也不應該,十三味補血草藥,君臣有道,陰陽均衡,按理說應該能煉製出高品級的補血丹才是。”
再想:“難道伏龍鼎又給補血丹的藥氣吞噬了?”
“也不對,伏龍鼎上的禁錮已被師父解開。並且它現下已與我的元力龍胎相融合,不可能再出現吞噬藥氣的情況。”
思思想想,滿頭霧水,最終只能推脫是自己對丹道的領悟太過淺薄。
沉心入丹途,鼓風浪,逆流而上。
正此時,忽有一頭野狗自一旁的密林之中疾竄而出,大口開張,獠牙外翻,徑向封逸噬來。
封逸被驚了一跳,下意識反手一掌,拍在了野狗的頭顱之上。
“嗚嗚……”
野狗落地抽搐,卻只哼唧了一聲,便吐盡了肺腑中的空氣,魂消虛無。
望著野狗正逐漸被風吹冷的屍體,封逸忽有所悟。
“是了,君弱臣強,焉能求得治世?無治世,國力自衰。”
念頭通達,封逸忙翻開玄囊,一通找尋。
玄囊內,雜物並不很多,除卻一應藥瓶以及幾張羊皮卷外,就只剩下一小包硃砂。
“沒了?該死的項靈竹,一定是被她拿走了。”
封逸在找什麼?自然在找強君之物。
煉藥之時,那小小的一尊爐鼎,也可算是一方國度,有君自然有臣,有主自然有副。
正如封逸之前所煉製的那爐補血丹,君藥是一株生長了近三百年的血茯苓,此乃補血之奇藥,功效甚佳。
三百年血茯苓的藥效固然很好,但它畢竟不是玄藥,只能算是凡品,又如何能煉製出高品階玄丹來?
也就是封逸的靈樞三言以及伏龍鼎乃煉丹聖物,如若是尋常煉丹師以三百年血茯苓來煉製補血丹,怕是能煉製出一品玄丹,已是天賜造化。
封逸煉丹的次數很少,所以不經意間便忽略了這麼個最淺顯的常識。
君不強,國如何能勝?只有君強,國才能勝。
君強也並非是尋找一株藥效更好的藥材來替代三百年血茯苓,畢竟那等天材地寶,實在太過稀少,非大氣運難能尋到。
封逸不認為自己有此大氣運,所以並不著力於去尋找更好的君藥。
他另有法子來進一步提升三百年血茯苓的藥效。
妖獸內丹。
這也是尋常煉丹師煉丹時,最常用的辦法。
妖獸內丹,不僅可以用來冶煉玄兵,賦予玄兵異能,同時也是煉丹所必不可少的稀缺之物。
如不然,妖獸內丹又怎會那般昂貴?
煉丹時,使用妖獸內丹,並不是因為妖獸內丹之中含有藥性,而是為了激發內丹中的藥力,以此來擢升鼎爐內藥材的藥效。
妖獸內丹的作用,與硃砂類似。
硃砂是凝丹所用的丹引,妖獸內丹是激發藥效,更增丹藥品級的丹魂。
只有二者相合,才能成就高品級玄丹。
當然,高品級丹藥,也就不能再稱之為玄丹。正如梟吳所說,丹分三階九品,一至三品為玄丹,四至六品為元丹,七至九品為神丹。
封逸需要煉製一枚四品補血丹,屬於中階元丹。
“至少需要一枚三品以上的妖獸內丹,才能將血茯苓的藥效擢升至極限。”
封逸如是想著,抬頭觀望四處。
豔陽在天,春光正盛。
“這裡是異世界的揚州郊外,能否尋到三階妖獸?”
封逸眉頭微皺,忽想:“還不能是尋常的三階妖獸,精血屬火,歸少陽,那妖獸也得是少陽火屬才行。”
條件之苛刻,讓封逸頭皮發麻,好不鬱悶。
鬱悶歸鬱悶,改尋找妖獸還是得尋。
轉眼又是兩日,封逸託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了小溪旁。
他身上的黑衣再度被汙血弄得亂糟糟一片,臭味發散,好不刺鼻。
梟吳面露嫌棄神光,指了指小溪。
封逸無奈一笑,只好先去小溪裡,將身上的汙穢洗淨。
“尋到合適的妖獸內丹了?”梟吳望著渾身溼漉漉,正在滴水的封逸,笑問。
封逸先是搖頭,而後又點頭。
梟吳頗感詫異,封逸說道:“沒尋到少陽火屬三階妖獸,但是尋到了一隻噬月兔。”
“噬月兔?按照你無疆世界的說法,它應該屬於少陽木屬三階妖獸。以它的內丹來入藥,怕是難能煉製出四品補血丹吧?”
梟吳的酒,似乎喝不完,也似乎喝不醉。
他說著,又取出兩壇酒,丟給封逸一罈後,自顧牛飲。
封逸喝了口烈酒,喘勻了散亂的呼吸,這才說道:“我之前是糊塗了,其實也不一定非要煉製補血丹的。之前煉製了三枚二品補血丹,勉強夠我用得了。”
梟吳點了點頭,“那你準備煉什麼丹藥?”
封逸道:“少陽木屬內丹,自然是煉製療傷丹了。”
火起,鼎出。
待得一壺老酒喝完,藥香也已自伏龍鼎內發散出來。
封逸聞得比之前更馥郁百倍不止的藥香,眉頭舒展,好不歡心。
“成了。”
梟吳面起失落,點了點頭。
開爐,成丹五枚,上有銀紋四道。
好巧不巧,剛剛及格。
“如何?”
捏著療傷丹,呈於梟吳身前,封逸輕笑著問道。
梟吳“恩”了一聲,擺手道:“差強人意。”
“還需要休息嗎?還是說直接開始第三關?”梟吳問道。
封逸欣然點頭,“直接開始吧。”
一語出口,便猛地旋身前撲。
右手中,骨刀已握。一刀橫斬,意沉元力龍胎,神合那無名一刀之勢。
龍吟起,刀勢出,天地為之一顫。
所謂技法,就是武技與玄術的統稱。
武技乃近身搏鬥之術,拳腳刀劍,槍棍掌爪,皆是武技。
玄術是只有通玄境玄修才能習練並施展的玄奇妙法,可以控御元力,引發天象變動,藉助自然之力,攻敵殺人。
武技與玄術,皆是玄修之路上保全自身的手段,孰強孰弱,莫衷一是。
有人說,三丈之內,武技為王,三丈之外,玄術無敵。
也有人說,武技乃小道,難堪大用。
還有人說,玄術乃旁門,空耗心神,且施法時間太久,極不便利。
……
千言萬語,盡是兩家之言。
但封逸以為,不管是武技還是玄術,修煉的目的只有一個,那便是殺人。
只要能殺人,管他武技好還是玄術好,都不重要。
玄術能遙攻,能大範圍抹殺,固然妙極。
但武技若是領悟出了勢,同樣也可以遙攻,也可以大範圍抹殺。
一如封逸這無名一刀。
骨刀無名,刀勢亦無名。
“刀勢……不壞!”梟吳聞得刀勢,由衷稱讚:“如此年歲,竟能悟出刀勢,此子確真是個難得的天才。”
天才也好,庸才也罷,都需要有個對比。
若是與尋常人做比較,封逸固然是難得的天才。
但他今次所比較的並非常人,而是異世界的梟吳魔神。
如梟吳魔神那般樣‘人’,又豈能單以天才來論?
面對刀勢,他並指如劍,輕巧一點。
這一指樸實無華,也無元力摻雜,但當點出,竟不偏不倚地點在了封逸這無名一刀的破綻之上。
這一刀的破綻,封逸自己都不知道所在何處,但梟吳知道,也看得清楚明白。
指落,風停。
封逸翻身後退,只覺右臂痠麻,連骨刀都難能握緊。
他皺著眉,額頭上虛汗長流。
梟吳拍了拍手,輕笑道:“刀勢是好刀勢,刀法也是好刀法,可惜你的領悟還是太過淺薄,難能敵得過同等戰力,同等修為的我。”
封逸心有不甘,但透過梟吳方才那輕巧一指,他已明白了自己這無名一刀的破綻所在。
既知破綻,那就設法補全破綻。
只要這一刀渾然天成,諒他梟吳乃驚天大魔,也定難擋。
“還有兩次機會?”封逸甩了甩痠麻的右臂,喘著粗氣問道。
梟吳點了點頭,“還有兩次。”
封逸揣著不甘,來到小溪旁,靜坐沉思。
沉思刀法的破綻究竟何來。
推本溯源,這蘊含有刀勢的無名一刀究竟是怎麼悟出來的?
封逸沉心回想當日在藏有‘天劍’的那個小山洞中的情景。
思思想想,忽有所悟。
這一刀,合了追風刀法的迅捷之意,八卦遊龍掌的變化之道,天劍十八式的無我虛幻之勢。
諸多武技相融相合,因緣際會,終成這一刀。
“是三種武技融合得不徹底?”
封逸心做此想。
念頭一轉,暗道:“確實不太徹底。”
三種武技他自忖習練得分外純熟,追風刀法是打小便修習的,八卦遊龍掌乃大悲賦所帶,真意自顯。天劍十八式乃天劍上人所傳,更是精奧直白。
既然如此純熟,為何難能徹底相融?
封逸在沉思,梟吳坐在遠處,自顧飲酒。
飲酒的同時,心想:“我與他這麼大年歲時,在做什麼?”
思緒翻飛,梟吳忽地面起戾煞之意,“是了,我與他這麼大時,正逢族內戰亂。我踏著屍山血海,走出了那片修羅殺場。”
那一場染紅了整片天空的戰亂中,梟吳以少年魔軀,手持一柄鋼槍,連殺近萬同族。
血液浸透了他的身軀,更冷硬了他的肝腸。在那一場血殺中,他領悟出了勢。
他所領悟出的勢,帶著冷酷的血殺意念。
而封逸所領悟出的勢,只是純粹的刀勢。
若非說攜帶了什麼意念,也有,但並非封逸所有。
那是天劍上人經歷大變後,欲消跡於天下,無我於無疆,以此而否定自己所犯下的種種殺孽的意念。
這意念,是天劍上人的意念,並非封逸的意念。
將他人的意念強加到自己的心神中來,初時或不覺得什麼,但當細細思量時,才會發覺到不妥。
封逸此時,便已發覺到了不妥。
他不是天劍上人,不願否定自己的過往,甚至很是懷念自己的過往。
因為在那段過往裡,他有師父陪伴,有清兒陪伴,有龍隱宗的同門師兄弟陪伴。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師父已回木族,或死或生。
清兒已回鮫人族,安危難料。
而龍隱宗的同門師兄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