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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太牢之禮

三天後,女巫醫莫立於自己入寢的小室內,苦著臉,低著頭,心一直懸著,她不知道今天要發生什麼事情。

此時,周圍很靜,靜得讓人感覺有些陰森。

沒有說話聲,只有小鳥“啾啾啾”的叫聲,而且還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的。

小鳥也許是在歌唱,但醫莫這時聽起來也感覺有些淒涼,如同哭泣。

女巫們受大巫師之命都忙於各自的事情去了,只令醫莫一人留下不得離開。

在不遠的楚宮裡,正在舉行迎接太子出生的儀式。

蓫蕆很忙碌,專門為太子準備好了獨居的屋子,還選出了抱太子的官員、傅姆、乳母和射箭士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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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跑前跑後,讓膳夫、宰夫殺牛、豬、羊,以太牢之禮迎接太子的誕生。

抱孩子的人選的是漻,他雖然出生於湫部落,但他聰慧,有頭腦,所以他才有幸獲此殊榮。

傅姆是一年輕的女子,長得漂亮,性情寬厚、慈惠、溫良、恭敬、謹慎而不喜歡多嘴多舌的,關鍵是未曾婚嫁。她既做太子的生活老師,又做太子的慈母。

老師叫葆,是申國人,大家俗稱葆申,他以後負責教授太子的“六藝”等文化知識及各種技能。

乳母是免樠,她是蓫蕆的小妾,長得漂亮,關鍵是奶水很充足,完全可以供養太子,讓其健康成長。

射箭者是觀丁父的手下卒長去,他負責此儀式上射箭。

儀式上,漻穿著朝服,從接生女巫醫乙的手裡抱過太子,站在路寢門前。

卒長去身著鎧甲,手持桃弧荊矢,一連射出六支蓬草之箭。

一箭射天,表示將來敬事夭神;

一箭射地,表示將來敬事地抵;

然後四箭分射東西南北方向,表示將來要威服四方。

為人卒長去將箭射結束後,漻將自己懷裡的太子慎重地交給了傅姆。

傅姆和乳母同時走入太子的房間裡。

從此時起,傅姆和乳母將要與太子同住。

她們二人抱著孩子進入了太子的房間裡,免樠掀起“襦”,虔誠地喂太子吃奶。

除了傅姆和乳母,其他人不得擅自進入太子所住的房間裡。

儀式線束後,蓫蕆準備好禮品,代表楚君通,對所有參與者一一敬酒,並賜五匹帛作為酬謝。

一些女巫們都在這裡圍觀,誰也沒有想到醫莫一個人留在她居住的小屋子裡。

醫莫一個人呆在小屋子裡,她有一種不詳之感。

她知道,虧欠人家的,遲早是要連本帶利一起還的。

作死豈能不死?

過了好一會兒,醫莫聽到了木屐著地的聲音。

她知道有人來了,而且木屐的節奏聲越走越近,似乎已經進入室內了,因為木屐聲停了!

她沒有抬頭,低著頭翻眼偷偷打量了一下來人。

從來人**穿著的裳看,應該是一位婦人。

再往上看,她看到了一雙端著簋的手。其手指很細,指甲很長,緊抓住簋兩側的耳,似乎有些顫抖。

她沒有看來者的臉。

沒出意料,來者不是持劍的“虎賁氏”,而是一位伺侯人的女御,醫莫出了一口長氣。

“噔”。

簋放到了一個低矮的几案上,女御揭開了簋的蓋子,翻著放在了簋的旁邊,然後將飯匕放入了簋裡。

簋裡盛著羹,並不是很濃,似乎是肉羹,因為可見細小的肉塊,顏色是褐色的,肯定放了某種醢,剛熬不久,還冒著熱氣。

對醫莫來說,算得上是一簋佳餚。

天底下沒有如此好事,醫莫的心自然就懸了起來。

女御輕聲說:“雉羹。你食用之,庶夫人所賜也。”

女御的話語帶有顫音。

醫莫沒有說話,頭仍然低著,她咽了一下口水,伸出雙手將簋端了起來。

簋稍有點熱,但並不是很燙手,她潛意識地聞了聞,抬頭看了一眼那個女御。

這才認出來,她是服侍庶夫人盧且的貼身女御婉。

見這女御面無表情,似乎還有些悲傷,醫莫竟然笑了一下。

女御婉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所以心發虛,還緊張,不敢和醫莫對視,她回頭看著門外。

醫莫看著簋裡的羹,她聞到了雉肉的香味,拿飯匕在羹裡攪了攪,立即聞到了一股蒜臭味。

雖然有心理準備,但她的心還是“咯噔”了一下。

由這蒜臭味,她立刻想到了溶有鶴頂紅的“奪命湯”。她知道,一直擔心的那一刻真的到來了。

醫莫打量了一番室內,又透過敞開的門看了看外面的世界,似乎對眼前所有的東西都很留念。

她看著雉羹,不寒而慄,手開始顫抖起來。

她將盛著雉羹的簋放回几案上,眼淚像滾豆粒般從臉頰上滾下,但她還是皺著眉頭笑了一下。

女御婉不明白,醫莫到了這種時候為什麼還要一笑再笑。

她看醫莫放下了羹簋,以為她發現有毒,拒絕食用,便急了,害怕完不成任務受株連。

她央求說:“你食也,庶夫人所賜,不得不食也!”

食用了這簋雉羹,肯定走不了三步,立馬就會暴斃。

醫莫不是不願意死,但覺得今天死得太淒涼,連一個送行的熟人都沒有。她端起羹簋,似乎又回到了三天前,便傷心地哭泣起來……

那天,天氣很好,藍天,白雲,白日,微風。

在城外校場上,一座巨大的銅鑊下,火燒得很旺。

蓫蕆看了看,他令幾位赤臂的“虎賁氏”繼續在往裡面新增著柴火。

火團越燒越旺,只聽鑊裡的水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楚君通左手扶著腰間的劍柄,威嚴地立於一高臺之上,遠遠地視著前方。

他旁邊立著鬥緡和鬥伯比。

他們三人的身後,還立著一排手扶在腰間的劍柄上的“虎賁氏”。

醫莫被眾人架到了大鑊前。

受醫莫連坐的族人和與醫莫有關聯的女巫們,個個被束縛,皆跪於醫莫的身後。

受醫莫株連的庶夫人望也被楚君通囚禁起來。

校場之外,是圍觀的眾多民眾。

他們要看投毒謀殺君夫人鄧曼的女巫醫莫受烹刑。

有人小聲議論:此婦人太歹毒,竟然欲一毒二命;

還有人還說:要嘗一下這個腹黑婦人的肉被烹熟後的味道是腥還是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