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發現這個秘密後，江就對烏秋二人的行動悄悄留上了心。但見每次秋舒藉故離開大家後，過不多久，烏弓馬也會找個理由離開。因為他每次離開的時間，都是在江練武之時，所以藤樺並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她知道自己不能影響江練功，所以從不到坡上來看他們。江見只有藤樺一人被矇在鼓裡，心裡更加憤怒不平，想要設法讓她知道，但又覺得未免有些人，所以一直隱忍不發。
俗話：常走夜路要遇鬼。烏秋兩人經常偷偷摸摸地到幽靜處話，終於引起了藤樺的注意和疑心。她醋勁一發，飯也不煮了，衣服也不洗了，把不滿完全寫在臉上。秋舒幾次想要發作，都被烏弓馬遞眼色制止住。
這日傍晚，兩個女子為誰刷碗筷誰做飯的事情大吵了一架，兩個男人雖然明知她們是在借題發揮，但都裝傻瓜，在旁邊些不癢不痛的話來解勸。結果不但沒平息紛爭，反如火上澆油一樣，把兩個姑娘都氣出了門。
兩個男人等到天黑透了也不見一個回來，知道晚飯是沒人做了，只得自力更生，烏弓馬在鹹菜缸子裡夾了幾個泡籮卜和海椒，問江道：“想喝酒不？”江遲疑了一下，道：“想！”烏弓馬苦笑道：“我們就吃這個下酒吧？”江道：“好。”於是兩人提凳搬桌，在屋後院子裡喝酒話。
無言對酌了十餘杯後，都有了幾分酒意。烏弓馬忽道：“你和我義妹也認識不短時日了，實話：你覺得她怎樣？”江心裡微微一顫，已經猜到了他這話的意思，卻故意裝傻：“她是一個好姑娘。”烏弓馬嗯了一聲，藉著幾分酒意，道：“我真想你們……”
江不禁暗暗生氣：“你自己問心有愧，就讓我來幫你解決這些煩惱麼？你瞧不起的女人，就送給我，當我是什麼人了？”但畢竟對方於己有恩，而且兩人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也不好把不滿表現出來，乾笑一聲，道：“可是她對你……”烏弓馬截聲道：“胡！我只當她是妹妹，從來就沒別的想法。”似乎自覺理由有勉強，又道：“你聽過殺手有兒女之情嗎？”江心裡冷笑：“你和秋姑娘眉來目去，當我們是瞎子麼！”
烏弓馬還想再，藤樺卻已經回來了，於是兩人的這場談話也正式結束。
自這次談話以後，兩人誰也沒有再提到這次談話的內容。烏弓馬好象完全忘記了自己過的話，對兩個姑娘都十分遷就，似乎很喜歡兩個姑娘為他爭風吃醋似的。江雖然並沒有要奪取藤樺的念頭，但對於他的“得意忘形”，也深為不滿。
忽忽暑去秋來，轉眼間過了兩年。江對三人間的糊塗帳早已有些麻木，已將心收到練功事上，武藝已今非昔比。和烏弓馬相較，非百招內能見高低。雖然對兩個女人都喜歡烏弓馬一人，而不把自己放在眼裡，心裡很不是滋味，但看到自己武功進益許多，也不禁很是欣慰。
這一日，江吃過晚飯後，要到屋後茅坑出恭，忽然秋舒跟出來，拉住他的衣袖，附耳道：“今晚子時，你悄悄到白天練功的那片樹林裡等我，我有話跟你。”江吃了一驚，正不知該什麼是好，秋舒已放開了他衣袖，回了屋裡。江站在那裡，心中慄六，激動、歡喜、驚訝、不安，諸般滋味齊湧心頭，回想剛才她的耳語，回味她話時吹氣如蘭般的氣息，猶覺耳朵癢癢的。
這段時日，江也注意到秋舒和烏弓馬間關係有些僵，雖然懷疑她這樣舉動可能只是想氣一氣烏弓馬，就正如她當初想報復郭流一樣，但還是情難自己。躺在床上胡思亂想到子夜，悄悄摸黑起床，開了後門，展開輕功奔上了山坡。秋舒已經等在那兒，見江神色不安，問道：“你出門時沒驚動他們吧？”江不敢看她，只嗯了一聲。秋舒道：“坐下話吧。”於是兩人並肩坐倒草地中。
雖然大家在同一屋簷下已經相處不短時日，但因為烏弓馬的關係，所以江和兩位姑娘之間都有些距離。現在深夜相見，江更是心上心下，又是激動，又有種不出的不安。兩人本來相距丈餘坐著話，但秋舒卻似乎急於要和江拉近關係，開始十句話中竟有三句是：“坐近一吧，好話些。”她每一次，江就坐過去一些，連三次後，兩人幾乎已經身子挨著身子了！晚風習習，林幽山寂，佳人相伴，香澤微聞，江不由心搖神馳，意酣魂醉。
秋舒見江神色緊張，微笑問道：“你武功進步怎樣了？”江見她問這個，雖然明知是個過渡，也登時放鬆了許多，道：“我覺得這兩年來實在受益匪淺，雖然只不過兩年時間，但我感覺中卻似乎比從前學十幾年加起來都要多！”秋舒道：“啊，那太好了！”轉過臉來，衝江嫣然一笑。
融融月色下，如此之近地看見她比月光還光滑雪白的臉龐，江心裡一蕩，竟差要伸出手去抱住她的蠻腰！嘴裡卻笨笨地問道：“你……和烏大哥鬧彆扭了麼？”秋舒故作詫色道：“沒有呀，你以為我叫你來話，就是想氣他嗎？我是有重要的話要問你！”江微微一愕，道：“哦，你要問什麼話？”秋舒道：“已經問了呀。”江一驚：“問了？問的什麼？我……怎麼還沒明白？”秋舒笑道：“就是問你武功進步怎樣呀！”江聞言不禁啞然失笑。雖然明知她若只問這話，大可不必如此神神秘秘。但也不好先捅破這層紙，只裝傻子。
秋舒瞟了他一眼，低下頭去，兩手抱膝，把下巴壓在膝頭上，突然吃吃地笑了起來。江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問道：“你笑什麼？”秋舒道：“我突然想起一個有趣的問題，想要問你，又……又怕你把我看成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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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心裡一顫，雖然明知她的問題多半有挑逗意思，但還是忍不住道：“你想問什麼就問吧，我怎會把你當壞人。”秋舒道：“那好，我就問了：你以前和姑娘家好過沒有？”江身子不易覺察地縮了一縮，神色微變道：“沒有。”秋舒道：“沒老實話。”江道：“真的沒有。”秋舒轉過臉來，盯著江道：“你不用瞞我，我聽你們鏢局一個趟子手過的。”江全身一震，沉默了一會，才道：“原來你早已知道了。”秋舒道：“男人嘛，哪有不糊塗一時的？再你那時年紀還很。”頓了頓，又道：“你後來想過她沒有？對她的死內疚過沒有？”
江聽她突然提到這件已沉睡四年的舊事，本來發熱的身子一下子冷了下來，神色也變得有些複雜。避開她明麗的眸子，看向遠處的黑暗，神思又飛回到四年前：
“那是四年前的事情了。當時我才十七歲，有一次，我跟趙鏢頭押送一支鏢去眉山，遭到一夥強人襲擊，趙鏢頭當場被殺死，而我卻因禍得福：由於一開始就負了重傷而昏迷過去，所以反而僥倖活了下來！並因此認識了救我一命的那個叫馬玉貞的姑娘。
“我的傷很重，在眉山養了一個月的傷。在那期間，一直是她照顧我，因而我們就相互熟悉了。自那以後，每次有走眉山方向的鏢，我都會爭取到手！因為那時不懂事，加之幾個趟子手牽線搭橋，所以就……就和她做下了糊塗事！我當時並沒想到後果會那樣嚴重，等到過了半年後又去找她時，才聽了她因為……懷孕而投水自殺的訊息！
“我非常後悔和害怕，以後再不敢走那個方向的鏢。為了堵幾個趟子手的口，還私下給他們每人三十兩銀子。哎！現在看來，我的銀子並沒堵住他們的嘴，不然你也不會打聽到了。”唏噓了幾聲，又道：“我現在想起這件事情就很後悔和害怕，可惜大錯已經鑄成，嗟悔也已遲了。我只希望她泉下有知，能原諒我的過錯！”
秋舒聽後不語，兩人同時沉默了下來，都感覺出剛才在二人之間形成的一種微妙氣氛在悄悄地消失。又過了一會，忽見坡下面烏弓馬的窗戶裡亮起了燈光，顯然他已醒來。兩人默默對望一眼，心裡同時升起一片陰雲。秋舒道：“我們回去吧。”江道：“好。”兩人於是站起來，拍了拍褲上泥土，默默地向坡下屋走去。
剛走到屋後那片樹林，便聽見砰地一聲大響，似乎是打碎酒罐的聲音。兩人雖然明知他在吃醋，但都沒有解釋和賠罪之意，站在林子裡默聽了一會烏弓馬踢門摔杯的聲音後，便各自回屋歇下。
江躺在床上，心亂如麻。對於明天以及今後要如何面對和處理與烏弓馬的關係實在沒有主意。次日吃早飯時，他故作鎮定地開門出來，卻見秋舒不在屋裡，只有烏弓馬和藤樺兩人在板桌邊喝稀飯，江本來還道秋舒沒有起床，卻聽烏弓馬道：“她已經走了。”江一驚，道：“走了？”烏弓馬道：“剛才我和藤樺到她房裡看過，她連衣服也帶走了。”
江心裡一沉，又聽烏弓馬道：“我猜她一定進城了，吃完飯後我就進城去找她。你們不用跟去，我們馬上會回來的。”江不答，只覺得自己腦子一片空白，本來內心深處並不想他獨自前往尋人，但又沒有理由加以反對。
三人悶頭喝了一陣稀飯後，藤樺才問道：“萬一她不想回來了怎麼辦？”烏弓馬道：“不會的。”藤樺道：“萬一找不著人呢？”烏弓馬道：“不會的。”藤樺道：“萬一她不是去了長安，而是去了別的地方，怎麼辦？難道你就一直找她，不回來？”烏弓馬道：“我一定能找得到她，我知道她喜歡去哪些地方。”藤樺聽了這話，再也忍受不住，砰地一聲，將飯碗重重往桌上一放，出屋而去。
兩個男人都沒有起身勸阻，只是低著頭默默吃飯。好一會後，烏弓馬才道：“你的武功已經比我們初識時高強十倍，但練武這事也不能過於心急，更多的本領是要到拼殺中去學習的。我走後你要加緊練功，並代我照顧一下她。我很快就會回來的。”江了頭，想要什麼，以緩解一下兩人間有些尷尬和緊張的氣氛，但又一時找不到適當的言辭。